夜間
憂郁老公 第四章

許維恩听著,欣賞的是她臉上煥發動人的神采。

「阿嘟過去一點,你的線快纏樹了,」樂蓉蓉順風大喊,「線放長,風箏飛上去了……對,哇,阿嘟好棒!」綠野花香,許多人玩得不亦樂乎,野餐、放風箏、戲水、烤肉的人都有,所以樂蓉蓉的喊叫聲並不突兀。

幾個小孩子圍上前,許維恩讓他們自己玩,走到樂蓉蓉旁邊坐下。

「喝可樂?」她遞給他飲料、三明治,注意力一直跟著阿嘟跑來跑去的身影,「哇,阿嘟好厲害,你看到沒?他放的風箏最高,都快看不見了。」

望著她青春洋溢的笑臉,他一不小心很容易便為之失神,尤其當她專注的對象是阿嘟時。

「謝謝你那麼喜歡阿嘟。」他不自主的再次由衷表示謝意。

「怎麼又客氣了,」她大化之的揮揮手,飲料差點激了出來。「謝來謝去干什麼?上次不禮貌的事還沒向你道德,阿嘟真的很聰明也很可愛。」她是相非常讓人容易親近的人,許維恩很自然的放松心情,「我還是得說謝謝,謝謝你那麼欣賞我兒子。」

「是喔,虎父無犬子,是你們許家基因優良,可以了吧。」

「謝謝,事實是這樣沒錯。」

他還若有其事的附和呢,老天!「先生,你真不是普通的厚臉皮。」她故作認真的批評。

「哪里、哪里。」他與嚴肅的回道,不過嘴唇慢慢彎起破壞的偽裝。

「這里、這里啦。」樂蓉蓉揚眉瞪大眼,手指著他半天笑了開來,「教授也會惡作劇?」她心里暗笑。

「你在動什麼歪腦筋?」許維恩長年在研究室,和學生們的接觸並不深入,哪猜得他們這些古里古怪的名詞,但樂樂笑得太奇怪了,他研究半天沒研究出來,只好自動放棄,「小表。」

「你不是列入LKK族了吧,他們說不贏了就叫人家小表。」

「LKK?」

「‘老佝佝’嘍,請問先生貴庚?」

好久沒那麼自在了,他抬手挑起樂蓉蓉發頂上的枯葉,食指彎起順勢輕敲了她的頭一下。

「我三十四了,你大概可以喊大叔了。」

「真的耶,整整大我十二歲,十二生肖都輪遍了,大──叔。」她挪揄戲鬧著,看見他眉毛又成一線,阿嘟憂郁的氣質原來自有其來,他們對這表情父子還真情有獨鐘,干脆去申請專利算了。

「大叔?」他呼棄道,嘴里喊出這兩個字分外的酸液嗆人,話是他說的,從樂樂嘴里喊出來卻怪異得很,听來也不舒服。

「哈,回魂了。」她大呼小叫,習慣動作像平常對阿嘟一樣,掌心貼著他糾結的眉心揉和。

許維恩訝然的拉下她的小手。

「你想什麼啊?這麼嚴肅,臉都皺成這樣了。」她擠眉弄眼弄成小老太婆。

他失笑道︰「好丑。」

她馬上回敬以花拳秀腿,她可是為了搏君一笑,犧牲形象耶,他還好意思笑她丑,忘恩負義的家伙。「你才知道,阿嘟也常這樣,破壞市容美觀,天氣這麼好,風景這麼美,身體健健康康又沒病沒痛,台灣也沒天災人禍,世界核彈戰爭更沒發生,你們干麼愁眉苦臉的?」

「你的笑臉就像你的名字,樂蓉蓉,你爸媽一定希望你笑口常開,快快樂樂長大。」

「我阿嬤也是這麼說,我爸媽很早就走了,不過我想他們也會希望我和阿嬤每天開開心心的。」提及父母,她有些落寞,但很快又換成燦爛的笑顏。

許維恩剎那間眩然。

敝異的燥熱侵襲著樂蓉蓉,他灼亮的星目像磁鐵般吸引人無法轉移,她赧然的低頭回避

方才前所未有的情緒沖擊令她有些迷惘,那是什麼樣的感覺?教好生迷惑,又不忍錯失的微妙情愫……

抬眼,許維恩瞅著她笑,她的嫣頰又添一抹微紅。

「他們不管在哪里都會以你為傲。」

她偏偏頭,揮落殘余的傷感,「許女乃女乃說你在大學任客座教授,教什麼科目?」

「物理能量。」許維恩配合的換個話題,突然發現樂蓉蓉的手還握在他手里,不自禁的雙手將之合在掌心,希望傳遞些溫暖給她,她想抽回,他下意識的再握了一會才由她去。

不自在的撥撥頭發,她轉頭看阿嘟玩得好開心,她心里不斷重復著,也沒什麼嘛,自己大驚小敝什麼?

「哦。」她隨便應聲,眼楮轉回來時發現他也正在看她。

許維恩盯視她的眼眸染上不知名的情感,對樂樂失去父母的打擊,仍能堅強、開朗的為周遭付出關心,他既憐惜又心疼。

他往後仰靠樹干,溫和的和她分享工作上的甘苦,令她慌亂的心不再莫名狂跳。

「我們有個Team都是在研究室里做實驗比較多,固定由某機構的基金會贊助經費,上學期我爸以前軍中的老朋友請我務必在他們學校開堂課,長輩的交情不好意思推辭,我一本書進行到一半也一直沒空再繼續下去,出版社的朋友那邊真難以交代,所以忙得不可開交的結果……唉,是阿嘟最可憐。」

「那阿嘟的媽咪呢?她也這麼忙?」樂蓉蓉說完自覺有些唐突,「對不起,當我沒問。」

提起珞珊,自然就會想到那些無止無休的爭吵,許維恩眉峰很習慣的就逐漸聚攏。

樂蓉蓉手伸到一半停下,剛才奇怪的心悸還沒平復,她突然非常清楚意識到很有男性魅力,憂郁的氣質、學者風範散發出的書卷味,這些特質輕易的便能吸引女慕。

張碧雲在她耳邊不知道說過多少次,用那種作夢般的惡心聲音……想到這兒,樂蓉蓉不敢再冒冒失失手來腳去了。

他不是阿嘟,很難說出確實的感覺,總之她無法坦蕩蕩當許維恩是無性別界限的朋友了。

微風徐徐吹拂,四季如春的屏東吹起了漾漾漣漪……

「小丫頭,回魂了。」許維恩套用樂蓉蓉剛才的用詞,他心情本來是沮喪、抑郁的,可望著她笑也好,發傻也好,心中黑壓壓的烏雲逐漸淡了。

冰凍的可樂驀然襲向她,樂蓉蓉手貼著臉驚叫,「好冰!」

面對她指控的眼神,他無辜的眨眨眼。「天氣太熱了。」

她埋怨道︰「和阿嘟一樣皮。」什麼憂郁的氣質都是騙人的,他們一旦恢復本性根本不是那回事。

她咕咕噥噥的,在罵人吧?他猜想著。「你說什麼?」

「沒有啦,說你和阿嘟一樣帥啦。」討厭!她在心中嘀咕。

「哦?」想也知道不是,瞧那丫頭嘴嘟嘟的,許維恩見好就收沒再繼續逗她。「阿嘟有提過他媽咪嗎?」

「有是有,但是……」都是一些負面的感覺,這怎麼說呢?她暗忖著。好像阿嘟和她媽咪不太親密。

「他們本來就相當疏離,珞珊她不壞,她只是對小孩子沒耐心,也沒時間培養感情,久而久之阿嘟都不敢找她。」

「可是母子天性,你太太……」

「我們已離婚了。」他淡然的打斷她的話。

真的離了,樂蓉蓉嚅道︰「那阿嘟怎麼辦?」

「阿嘟歸我,他生活事實上沒太大影響,媽媽對他而言只是個空泛的名詞。」

「再怎麼說,她總是個母親,血緣天性不會那麼容易泯滅,你們應該先問過阿嘟才對,他有權利發表意見。」

「讓珞珊再傷他一次?她表明得很堅決,她的計劃表中不包括阿嘟這個意外,何況她如果有心,隨時都可以來看兒子,不過我想機率等于零,阿嘟現在很快樂,何必呢!」

「阿嘟這麼可愛……」樂蓉蓉實在不懂。

「你說過很多次了,基因優良嘛,我知道。」

他竟然還有心情打趣?婚變的陰霾似乎沒她想象中影響那麼大,世界是顛倒了嗎?

許維恩的神情像是思緒回到了過去,「珞瓔從小家境並不太好,他們兄弟姐妹很早就要獨立,各自半工半讀完成學業,所以她向沒有家庭觀念,我們剛認識的時候,我就是欣賞她努力力爭上游的精神,擺月兌過去的貧困無助,這些我都知道也很支持。」

「那出了什麼問題?」她眼里有著疑問。

許維恩黯然但仍侃侃而談,「婚前她約法三章,不辭職,不生小孩、互不干涉,大家相安無事。這雖然和我預期的家庭生活差太多,可是我們年輕,本來就應該多在事業上沖刺,我想過幾年,婚姻會讓彼此逐漸達成共識。後來她不小心懷孕,我不準她拿掉就開始產生隔閡,答應她不生孩子是一回事,避孕措施也使她不放心,堅持自己想辦法……」

樂蓉蓉一听他說到這種私密性話題,赤紅了臉。

「抱歉,」他注意到了因而打住,「既然意外有了小生命,我絕不容許自己的骨肉被謀害,我們天天吵,結果她偷偷瞞著我去醫院安排墮胎,結果她體質不適應,還是出了問題沒墮成,那時我們婚姻差不多形同決裂。接著阿嘟出生,她的步調沒慢下來反而變本加厲。這樣也好,每個人對生命的選擇不同,她選擇了事業,長痛不如短痛,阿嘟長期處在父母不和諧的環境中,維持婚姻的假象對他並沒實質益處。」

「呃……你如果不想談可以不要說。」任誰都不願意多談些不愉快的回憶,樂蓉蓉一時不知該如何安慰。

「沒關系,其實因為樂女乃女乃和我媽的關系,我們兩家彼此都很熟悉,我知道我,相信你對我也不陌生,只是沒機會認識而已,你又那麼疼阿嘟,感覺上像自家人一樣……」

「阿姨,你們在說什麼?」阿嘟滿身汗跑回來,自動自發的就坐進樂蓉蓉懷里,「好熱喔。」

「大熱天你一直跑來跑去當然熱了,」她開罐飲料給他,拿著毛巾幫他擦汗,「無休息下待會兒再玩。」

阿嘟咕嚕、咕嚕灌下冰運動飲料,「爹地和阿姨在聊什麼呀,我們是一家人嗎?」他耳朵很尖,沒有答案就問個不停。

才不是!樂蓉蓉直覺想否認,她不曉得為什麼,可是那听起來不是挺曖昧的嗎?

「你別吵你阿姨了,她剛剛才向我夸獎你聰明又可愛。」

「可是爹地明明說阿姨是一家人。」

「自家人和家人不同的,」她很順口的解釋道,可是那兩個相似的面孔都很不以為然,等著她說明哪里不一樣,「當然不同啦,家人是指有親戚關系,而自家人範圍就比較廣泛,像很熟、感情很好的朋友也可以說自家人。」她是不是太敏感了?她自問。

許維恩沒敢笑出來,而阿嘟是小孩子才不管大人們復雜的想法,顯然的,他听不懂樂蓉蓉的解釋。只見阿嘟皺了皺眉想了想,照自己的邏輯推演直言不諱。

「所以自家人以後是一家人。」這個結論挺讓阿嘟高興的。

「不對、不對。」樂蓉蓉踫到阿嘟的執拗就沒轍了,許維恩都不幫忙解釋,只顧自己在旁邊笑。

小孩子不懂就算了,他這個樣子到時被人家誤會了怎麼辦?

「為什麼不對,我們是一家人沒錯!」阿嘟理直氣壯的說,「只有一家人會一起睡,像我們昨天一樣。」

轟地,樂蓉蓉頓時面紅耳赤,這小孩亂講話,幸好現在沒別人听到,不然她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敝的是,許維恩也手心忙腳亂,一口水噴出來,捂著阿嘟的嘴阻止他再語驚四座。

「你是小孩子,阿姨偶爾陪你睡當然沒關系。」語焉不詳真的會害死人,她單純得以為阿嘟話沒說清楚。

「阿嘟去把風箏拿回來,我們繞到海邊玩一會再回家。」

阿嘟乖乖的餃命而去。

還好,許維恩終地知道不能讓他隨便亂說話了。

樂蓉蓉松了口氣,不過他干麼一副緊張兮兮、心虛的德行,好奇怪。

之後許維恩改搭飛機常北部、南部來往奔波,每隔幾天就去一趟,如果研究室有事走不開,他會打電話通知阿嘟和樂蓉蓉。

像有什麼不成文的默契,凡有關阿嘟的芝麻綠豆大的事,許維恩都會先問過她的意見──他們無話不談。

而許女乃女乃可能最近較空閑,拉著她就勤于聊許維恩的種種,許家家族的概況,她都快能倒背如流。

踫到許維恩,她自然不懷好意,有現成的一堆題材糗他了。

署假很快將近尾聲,幼稚園的才藝班也告個段落,新學期阿嘟即將入小學念一年級,算算時間樂蓉蓉本來也該上台北工作,但由于樂勝男遲歸,她只好向醫院告假順延些時候。

討論後,小學注冊在即,阿嘟自然得先和許維恩回台北家,適應新學校、新生活規律。

度過八月最後一個周末,星期天下午阿嘟抱著背,愁眉苦臉的坐在床上看樂蓉蓉幫忙收拾他喜歡的玩具、小東西。

大部分的衣物張媽都已經打包妥提到車上去了,原來充滿朝氣的房間突然空洞許多。「別苦著張臉嘛,阿姨很快也會去台北,我們住得很近耶,就樓上樓下而已。」整理好一小袋,樂蓉蓉蹲下來對他俊帥的小臉蛋平視,「這些都是阿嘟喜歡玩的,你無聊或一個人時就拿出來,」她想這小表頭長大後不知道會騙了多少芳心,像他爹地一樣。

「我不能等阿姨一起去台北嗎?」阿嘟垂眼可憐的問。

瞧他一臉哀也相,真有趣,她哄道︰「阿嘟乖,你學校要開學了,那里有許多新同學,說不定你一交到新朋友就不想阿姨了。」

阿嘟對她的玩笑反彈很大,「才不會!阿姨永遠是我最好的朋友。」「謝謝,你這個小外交家就會灌米湯。想阿姨的時候就打電話來嘛,好不好?」

點點頭,他也有要緊事交代,「阿姨記得幫我去看狗狗。」

「好,不過你為什麼一直都沒挑只小狽回來養,許女乃女乃不是答應過嗎?」之前她每次問,阿嘟都回說還未考慮好,沒想到時間好快,他都要回台北了。

「如果我抱走狗寶寶,莉莉一定會很傷心的,一家人應該要待在一起。」阿嘟不好意思的說出原因。

樂蓉蓉抱抱他,她的阿嘟多貼心啊,其實他不帶走小狽,大嬸還是會把它們賣給其他人,但他有這份善良的心就夠了。

「好了,我們出去吧,你爹地還在外面等。記得,不準一個人像小老頭似的生悶氣,到時候阿姨會突擊檢查喔,听到沒有?」

「嗯,阿姨要快來來找我喲。」

「把阿嘟帶回去後,你別再像以前一樣忙得昏天暗地,家里有小孩不比那些單身的同事,他們幾天幾夜不回家也行,可是你不同。」

許維恩邊將所有行李放到車箱,一邊听母親叮嚀,「媽放心,不會啦,我已經請了位半天工管家,阿嘟放學她會陪著他到我下班回家。」

「那就好。維恩……」

「媽怎麼了,跟你兒子講話需要吞吞吐吐嗎?」

「我是想問,你和樂樂的事打算怎麼樣?」

許維恩笑著問︰「什麼怎麼樣?」

「你對她難道沒有特別的感覺?」不會吧,這些時候她觀察他們的感情應該挺融洽的。

「媽,你說到哪里去了,我才離不久沒想那麼多。」

「怎麼可以不想,阿嘟和樂樂投緣,你兒子都幫你挑好人選了,你還猶豫什麼?」當然,她這個做女乃女乃的更急?後母難為,首要條件她自然希望能找個真心愛阿嘟的人。

「感情不能這樣說,樂樂就像自家妹子,而且她對阿嘟也是姐姐疼弟弟似的根本就不是這回事嘛。」他覺得有些混亂。

「你真的待她像兄妹?」她不禁搖頭嘆息了,傻兒子!

不是!他直覺否認,「我們不是兄妹……」

「那你又說她只是個妹子?」說到做研究,他的確是令人刮目相看,值得驕傲的好兒子,但是對交女朋友……唉,她不說也罷,大器晚成?!

許維恩腦了實在渾沌,和樂樂相處之下自然而然就已將她當成生活不可或缺的重要分子,沒看到人時,阿嘟開口閉口都是阿姨長、阿姨短,很難想像回台北以後,這習慣改不改得了。

那自己對樂樂到底是什麼感覺?惟一確切的,他挺反感任何兄妹這種關系套在他們身上。

為什麼要分析這些難解的問題,浪費無謂精神,順其自然,那該發生的自然就會發生,何況和珞珊的糾葛已足以令他生畏。

罷結束一段不被看好的婚姻,目前他考慮的主要是阿嘟的教養問題,其余的,他沒那心思。

「我們先不急著談這個問題,好不好?」母親眼不向來獨到,從不干預他的決定,頂多從旁建議,然而其建議事後都不由得教佩服。「回台北還有許多事待忙,新學期又要開始了,我課堂教材也要準備。」

他嘴上推托,心里卻不由得一動,母親從打不打誑語,沒有瞄出些眉目不可能隨便找他談這些,她是看出了他和樂樂間、連他們自己也尚未察覺的可能嗎?

當初他帶珞瓔回家認識母親,及至談論婚嫁時,母親只有語重心長,「祝福」兩字,因為他們的確需要。

母親不喜歡珞瓔人品嗎?那倒不是,相反的在某方面,她還坦言欣賞珞瓔堅毅、不服輸的個性,然而就是不曉得母親究竟從哪方面看出問題,總之,她認為他們不適合。

她的諍言亦預言奇準,果然應驗,沒多久他就發現他們心靈上婚後比婚前的關系更疏離,並沒有因為夫妻這張結婚證書而在改進,所不同的他們是名正言順的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所以母親現在提到樂樂的事……

「終身大事一時半刻當然是急不得,我是要提醒你敞開心胸機靈點,錯失良緣後悔都來不及。」還裝,兒子個性她不了解嗎?如果他真的無意老早一口氣否認,豈會模稜兩可繞圈子,她這做媽的就辛苦一點好了,「說句話呀,沒意思的話就當我沒說過好了。」

听母親口沫橫飛,許維恩八字沒撇的未來,該發表什麼意見?「說說媽的想法好了。」

這兒子……許女乃女乃妥脅了,「好吧,你自己好自為之。想清楚了以後,你樂阿嬤那邊我會負責,重要的是樂樂的意願。」

「听到了,還有沒有東西我漏拿的?」

看著他這副隨便應付的模樣,她免不了再耳提面命一番。茲事體大,他竟這麼不放在心上。

「不听勸是不?樂樂年輕大方,條件這麼好的女孩子,你以為沒人追呀?一到台北,醫院里的單身醫生同事、青年才俊多得很,到時她被人追走看你急不急。」

這是樂蓉蓉牽著阿嘟走出來,許女乃女乃的密談才結束。

許維恩走上前接過她手上的提袋放到車里。

「回台北爸爸如果都忙公事不管你,阿嘟盡避打電話回來告狀,女乃女乃替你修理他。」許女乃女乃牽過阿嘟講話。

「我還有阿姨,她答應會來陪阿嘟。」

許女乃女乃瞄了許維恩一眼,像是告訴他,她說得沒錯吧,阿嘟可比他機靈、誠實多了。

「媽,我去告訴爸一聲。」他笑笑的招呼阿嘟。

「我已經和爺爺說再見了。」

樂蓉蓉跟著他向屋內走,「我陪你。」

許女乃女乃熱忱的揮揮手,眼光奇異的發亮,高興得跟什麼似的……

「你有話要跟我說?」許維恩知道母親太過熱烈的表現讓樂樂一頭霧水,其實他自己都還有些震撼呢。

「許女乃女乃怎麼了?阿嘟要離開了耶!」于理不合嘛,像她就好舍不得。

許維恩沒回答她的話,反而問了不相干的事,「樂樂,你為什麼叫我媽許女乃女乃?」

這有關系嗎?樂蓉蓉解釋道︰「我不知道,大家這麼叫就跟著叫嘍,哇,這樣被你佔便宜了耶,輩分低你一階。」

他猜得沒錯,樂樂也沒有特別往男女感情方面想,「別把我叫老了,我們沒什麼輩分之分的。」走著、走著,他手很自然的貼在他背後,親密又不過暇,很溫馨的感覺。

「怕我向你討紅包啊?不說這個了,我是來特別告訴你記得多花時間陪阿嘟,別忙了工作就忘了兒子。還有他最近玩瘋了,吃飯胃口差了一點,拜托多注意一點。」

「會不會中暑了?」

「有可能,他上台北我照顧不到有點不放心,尤其夏天氣溫高、雨水也多,病毒滋生源容易產生,腸病毒、腦炎、登革熱這些都很危險,你不要隨便讓他吃外面亂七八糟的東西。還有,阿嘟吃到不新鮮的食物會拉肚子,青菜可以多吃,魚他會過敏,水果不要讓他吃西瓜……」

只是有點不放心嗎?許維恩一一記下了。「還有嗎?」

樂蓉蓉羞赧道︰「我太唆了,是不是?」怎麼自己像個嘮叨婆一樣,許維恩是阿嘟的爹地,他會照顧好兒子的。

「不會!」他听得挺高興的,「想到什麼再隨時打電話提醒我,你要上台北時通知我回來接你。」

「不用了,我行李不多,不用麻煩了。」

許維恩搭著她的肩摟了一下,「跟我客氣干麼?那和你形象不符耶。」

「才怪!我到台北一定煩死你,」她像好哥倆一樣用手肘頂他,「說不定到時你恨不得把我空投到太平洋去喂鯊魚,我們先講好……」

「約法三章?」他語氣怪異截口。

「對啊,先小人後君子,」他怎麼一副頗為忌畏,小生怕怕的模樣?樂蓉蓉腦筋一轉,哦!他八成聯想到他前妻。她斜睨他一眼,「別怕好不好,你又沒有要對我負什麼責任……」不對,她這樣講好像有語病。

「你到底約定什麼?芳鄰公約嗎?」他挑起帥氣的眉,忍俊的凝視她,是他太多心了,她又不是珞瓔。

「笑什麼笑,都是你打岔……」她不客氣地送他個大白眼,笑窩卻很漏氣地顯現出來,她 哧一聲笑了出來。討厭,瞧許維恩裝那個要笑不笑的德行。

她清清喉嚨正經的想回歸正題,「我們先講好,如果有時候看不慣彼此的某些作為,雙方有口角不能殃及無辜,你不能禁止阿嘟去找我,或規定斷絕邦交。」

許維恩听了抗議道︰「我有那麼小家子氣嗎,而且吵架?和你?」他覺得她真是孩子氣得很。

「那可不一定,我也不是會吵架的人啊,可是樓上、樓下住這麼近,會不會產生摩擦是很難講的,而且我有時心直口快,說了不中听的話……」樂蓉蓉兩只食指交叉晃動表示刀來劍往。

他不認為真會有這麼一天,可是看她這般嚴肅,也只有聳聳肩順著她,「現在你和阿嘟兩票對一票,我不同意也不行。」

也對,她怎麼沒想到,「知道就好!」阿嘟的確貼心,相較之下略偏向她。

達成協議,樂蓉蓉自己如此認為,他們話題不拘像聊不完,可惜時間不允許。

許爺爺拍許維恩的肩,勸勉些道理,同他們走出門外抱住阿嘟,祖孫話別後徑自先入內。

「阿嘟乖乖哦。」離情別緒彌漫,樂蓉蓉在車邊舍不得的模模阿嘟的頭,他們要分開一陣子呢。

許維恩揮揮手,看了她好一會,「我們得上路了,怕回去太晚了,」

「開車小心。」許女乃女乃叮囑,目送他們開上路路,阿嘟在後座猛揮手道別。

一直看不見車影,樂蓉蓉才若有所失的和許女乃女乃回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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