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不是那里。右邊啦!再過來一點啦!」
這是什麼情形?
一個高半公尺的石塊,被千雪拿來靠背,而光滑略斜的石頭便讓她的頭靠著,一頭烏黑的濕頭發沾滿洗發精泡沫,散在石頭上。
裴斯洛搖身一變,成為初次替人洗發的洗頭小弟,而千雪則不時揮動用白紗布包得像木乃尹的手,指示他哪邊抓大力點,哪邊又該輕點。
事情會演變到這種地步,裴斯洛不怪別人,只能怨自己,一切都是他引起的。誰教他舌頭動得太快,說出「我會給你補償」的話,正好被千雪揪住話柄,對他予取予求的要求補償。
像今天早上,她就甩著原本烏溜而現在因日曬而干枯的青絲,唉叫著頭好癢、想洗頭,還故意用受傷的手在他面前揮來揮去,間接明示他該自動自發一點。
裴斯洛大嘆三聲無奈,心底明白,她其實有乘機敲詐之嫌,可是她那副想抓頭又抓不著的慘狀,又讓他的惻隱之心跳動了一下。短吁一聲,他只好自告奮勇地替她服務。
慘,只能以慘來形容他此刻的心境。他一向對查克溫柔細語哄女人的那一套嗤之以鼻,結果他堂堂盛名在外的探險家竟在這片荒野上淪為她專用的洗頭小弟。
他再也不能批評查克那一套了,因為當他的手指頭在她滿是泡沫的發間蠕動時,他並不會覺得厭惡,相反的,他覺得很幸福。古有畫眉之樂,他這稱什麼呢?
「這樣你滿意了吧!」他悶哼,誰讓他被折騰多時。
她臉上那條毛巾,是裴斯洛怕烈日灼傷了她的臉部肌膚而替她蓋上的。她的聲音穿過毛巾。「越來越純熟了喔,以後你缺錢,可以兼職做洗頭小弟。」
她舒服極了,他的手指不輕不重,恰到癢處的蠕動,成功地驅走發間的癢蟲。原來男人的手也能這麼溫柔啊!尤其是裴斯洛的手,也能溫柔得令人怦然心動,真是有點不可思議。
「要我裴斯洛幫他洗頭,也要先看看他的頭值不值得我洗啊!」他輕輕按摩她的頭皮。
「這麼說,我的頭還滿有價值嘍!」她的聲音顯示她正享受著她的按摩。
「對啦!就只有你的而已啦!」他細心地撥掉掉在她衣襟上的泡沫。
她不服氣地掀開毛巾。「就只有我的頭有價值啊!」
她晶亮伶俐的雙眼瞅得他心頭一震。「不然你以為還有什麼?」
「我不知道,你那麼難以讓人了解,我怎麼會知道你的想法。」他的手勁猛然加重,她忍不住哀叫出聲︰「輕一點!」
他不是故意要弄疼她的,只是她的誠實讓他傷心,他終究還是不能讓她了解他啊。
看著他一副悶不出聲的樣子,她撇撇嘴說︰「我又惹到你啦?喂!你怎麼不說話?」
「說再多話,也不能讓你多了解我一點,我何必說。」他似乎有些感傷。
瞧他這個樣子,真的怪可憐的,連李杰、查克也是到最近才真正了解他,還有更多的人以為他是那種亦正亦邪的獨行俠,她不禁為他感到難過。
如果讓她來開導他,這個情況或許會有所改變吧!
「我們來玩個游戲,我問你問題,你要照實回答。」看他一臉的不情願,她又接口︰「就當作是聊聊天嘛!很悶咧,更何況你說過要補償我的。」她揮揮手,當作恐嚇。
他很不情願地點了頭。
「那好,我問了,第一個問題,找到不死人壁畫,你想做什麼?」她高高興興地問第一個問題。
「如果讓我找到,我會想會會傳說中的黑衣怪客,如果什麼事也沒發生,那麼我就帶你回台灣,我再去別的地方旅行。」他也不隱瞞他的計劃。
「如果那個不知是神是鬼的黑衣怪客真的出現了,你想問他什麼?求他什麼?」蹲坐的她由下往上看,正好迎著他方正的下巴。
他微微一愣。「我不想問什麼也不想求什麼,總之,真的有事發生,到時再說吧!」
「你不求他賞你全世界最聰明的腦袋及富可敵國的財富?」
「我要這些玩意兒干麼?」頭發洗得差不多了,他開始用卷成圓椎狀的葉子,舀水沖洗她的頭發。
「難道你都沒有想要的東西嗎?」冷水從她的發根沖到發梢,有幾滴水花噴到臉上,千雪連忙用毛巾擦掉。
「我很認命也很知足的,原來的生命是我父母給的,之後的生命是迦爾的,現在的生命是我自己的,你看我的命比別人長多了,但是這些命全不是我自己想要的,而是讓人當實驗的命,這樣我何必活得太認真?身邊的愛人死去了,難過又如何?反正也喚不回她們的生命;努力追求財富權勢,全都追求到了又如何?要如何運用才令人頭痛,不如不要。」裴斯洛一邊撩起她的發絲,一邊說著他心底的秘密,其實他說的都是李杰、查克及查爾斯等人的痛。
他平靜地說,平靜得像是滑過石頭面而滴落地面的泡沫水,既普通又不起眼,而這番話卻悄悄地勾動了她的心弦。
看著他淡褐的眼眸中那抹獨特的光點,她開始有點懂得為什麼他看起來會跟別人不同,其實他沒有特別擺出對任何事都不在乎的冷漠態度,只是他太懶,懶得想該用什麼面目面對人群。所以他干脆不融入任何一個生活圈,而選擇過自己的生活,直至最近一年,他才和李杰、查克稍稍熟識一點,這個世界上才算有人了解他。
她若有所思地說︰「如果你再說下去,說不定我會愛上你喔!」
他眼楮一亮。「是嗎?」
她急著澄清。「我是說說不定啦!」瞧她說到哪去了,他又不是查克,教她怎麼愛他嘛!
「說不定有可能嘍!」沖洗完頭發,他拿著毛巾替她擦干頭發。
她接過毛巾,堅持自己動手擦干頭發。「怎麼有可能?你又不是查克。」手傷的確讓她的行動變得遲緩。
他覺得再度被刺傷了,忍不住低吼︰「查克!又是查克!別說我沒警告你,他現在是已婚男人了,而且他非常愛瑾琛,你別以為你有能耐拆散他們。」
「誰說我要拆散他們?不是我沒能耐,而是我還沒缺德到想去拆散兩個相愛的人,至于你,我不知道你有什麼權力對我大吼大叫。」她氣得將毛巾扔到他身上。
「夠了!」他身上的衣服立刻印了一片水漬。
「像查克那樣溫柔體貼的男人,才是我喜歡的,而你從來就不是那種人。」他果然不改其野蠻粗魯的作風,怎麼看就不是個溫文儒雅的紳士。
「你一直念著查克不嫌煩嗎?」他的淡褐雙眸轉成暗褐了。
「不煩,他永遠是我心目中最棒的男人,我當然不煩。」語畢,她看見他眼冒火花,而且漸漸逼近她。
她後退了一步。「我惹到你了嗎?你又想拿皮帶綁我是不是?查克絕不會做出這種野蠻事。」
「可惜我不是他,他也不是我。」他倏地將她強壓在另一個半人高的石頭上,以唇封住她喋喋不休的話語,予取予求地探索她的芳津。
成功地達到他的目的後,他的唇離開她的唇。「我要用另一個更好的方法讓你閉嘴。」他的手指輕撫過遭他凌虐的柔唇。
她抖著身體撥掉他的手。「你變態!」
他的眼楮半眯著。「我記得你也曾不征求我的同意,便要走了我的吻,你難道也是變態。」
八百多年前的事了,她都很少去想了,他偏還要提,真過分。「這兩件事不能相提並論,你……最可惡啦!人家最討厭你啦!你根本比不上他。」她發泄地在他胸口捶出連環拳,然後紅著眼跑進了樹林。
被她捶的數十拳根本不會痛,痛的是她,完全不懂得──裴斯洛的心。
他撿起一顆雞蛋大的石頭,用力扔進溪水中。
撲通的落水聲,有如他心底的無語吶喊。
千雪啊!你為什麼不想再多懂我一點?
大叫一聲,他扛起了他的槍,追著千雪跑進樹林里。
☆☆☆
千雪驚慌地看著眼前高聳入雲的樹,魔爪般的樹枝及茂密的葉片遮住了天空,樹須串成褐色的布簾,輕輕地晃啊晃!但大多時候,布簾是靜止不動的。
千雪本來十分喜歡綠色,但在目前這種草木皆兵的氣氛下,她覺得這一大片的綠是極礙眼也極丑陋的顏色。
長時間待在樹林里其實是很危險的,當她任性地跑進樹林時,早該想到這一點,只是裴斯洛強行索求的吻,大大地刺激了她,讓她一時忘了腦袋該如何思考,結果反而將自己困在這一片陰森森的樹林間。
林間陰暗無比,只有在風掃開樹葉時,才會灑下一點日光來。
「我一定要冷靜,這些綠色植物沒什麼好怕的。」她抱住僅存的希望,尋找出路。
「蛇我看過了,野狼我也看過了,而且被跳蚤咬過,蚊子也咬了我幾大包,我現在膽子可大了,迷路算什麼,我聰明伶俐的,絕對走得出去。」置身在一整片綠色的林間,她努力地壯大膽子,要自己不要太過驚慌。
「我不能哭,起碼不能現在哭。」她告訴自己,要冷靜,冷靜才能找到正確的出口。雖然眼楮已有些濕潤了。
踩著落葉而走,沙沙的響聲回繞在安靜的林間,不過讓千雪覺得她並不是孤單一個人的,是在樹枝歇息或在地上跳躍並發出啾啾聲的鳥雀們。
有鳥鳴相伴而行,雖然使恐怖的感覺驟然減少,但久久才搖擺一次的樹枝葉片,卻營造出鬼影幢幢的陰森感。
無疑的,那只敏捷的野兔出現得正是時候。野兔從樹林的那一頭出現,一蹦一蹦地往樹林的那一頭跳去,她仿佛見了救星似的,心想︰就跟著野兔,也許它能指引自己一條出路。
千雪隨即賣力跟進,但視樹林為居家的野兔讓千雪追得香汗淋灕。
她毫不服輸,直追到野兔隱沒于一處兔窟,她才認栽。
她得快點找到出路,否則天暗了,想在樹林里自由地走,可就難了。
忽然間,她听見了男歡女愛的嬉戲聲,據聲音傳來的方向,應是從雜草叢那頭傳過來的。她又怕又喜,喜的是既然有人,便可以問問出口該往何處走;怕的是這個島上除了她,就只有五個女人,希望不是黑寡婦約瑟芬。
撥開草叢一望,果然看見一個彪形男子,打著赤膊背對著她,所以她看不到靠在樹干的女人是誰?
鶯聲燕語讓她听了,竟毛骨悚然起來,她手臂上的寒毛都豎起來了。
算了,人家正在相好呢!就別打擾人家吧。正當千雪想速速離去時,那個男人忽然蹲子,千雪因而清楚地看出了那名女子的長相。
「真是冤家路窄。」千雪月兌口叫了一聲,雖然她迅速掩嘴噤聲,但已經引起了約瑟芬的注意。
約瑟芬冷漠地推開男人,將衣裳拉好。「喂,結束了,走開。」
男人欲求不滿,像只哈巴狗般搖尾乞憐,盼能得到約瑟芬的二度寵幸。「親愛的女神,求你……」
「滾,別像只狗一樣,丟臉。」約瑟芬一腳踹那中年男人的臉,剛才的銷魂神情消失得無影無蹤,而那男人好像只是一個供她雲雨之樂的機器。
男人唯唯諾諾,只能遵命,誰教她是赫赫有名的黑寡婦。
真窩囊,那種沒用的樣子還能算是男人嗎!一點男子氣概都沒有,哪像裴斯洛,裴……斯洛?
你在哪里啊?裴斯洛。
就在千雪暗暗在心底呼喚裴斯洛之際,約瑟芬眼尖地發現她了。約瑟芬不懷好意地踱到她面前,斜眼瞧著草叢里的千雪。「沒想到你竟然沒有吊死,更沒想到你還是個偷窺狂,怎樣,還喜歡我們的表演嗎?」
「惡心!」一口氣快從鼻孔沖出來了,將風騷當性感,千雪真鄙視她。
「真是個純潔小泵娘,難道裴斯洛沒有教你男女情愛的游戲?還是你學不會呢?」約瑟芬笑得極婬浪。
「誰有空整天想那種無聊事,而且奉勸你一句,有空多做運動,女人一過了四十歲,胸部很容易下垂的。」再多看一眼那對浪女蕩男肯定會讓她反胃,還是先走為妙。千雪轉身想離開。
這個二十出頭的小女孩在嘲笑她之後,就想一走了之?有無數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從來就沒人敢說她胸部下垂,而這個小女孩竟然如此無禮,約瑟芬刷青了臉,扳過千雪的身子,反手給了千雪一個耳聒子。
火熱的感覺一直停留在千雪的臉上,她會要約瑟芬還的!
千雪撫著紅腫的臉頰,惡狠狠地朝對方說︰「還要注意你的小骯,凸得像籃球!」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野丫頭!」約瑟芬指著千雪破口大罵。
「我說的是實話,告訴你,我們台灣女人是不會在光天化日之下袒胸露體的,哼!」千雪也不甘示弱地回罵,這會兒倒變成中法美女大對決,而沒有約瑟芬的指示,那個男人也不敢輕舉妄動。
「裴斯洛到底看上你這個凶婆娘哪一點?竟然不要我們的溫妮,他腦袋有問題啊!」約瑟芬不屑地斜睨著她。
「他沒有問題,是你有問題,他用不著看上我哪一點,我是他花錢請來的。」千雪雙手插腰,好像來到島上之後,她就變得越來越沒有氣質了。
「裴斯洛真可憐,遇上你這個笨女人。」約瑟芬冷笑著。
「說什麼啊你!」溫妮說她是個沒用的女人,現在約瑟芬又說她是笨女人,真氣炸人了。
「有哪個男人動不動就為了女人跟別人打架?你們分明就關系曖昧。」約瑟芬冷眼瞧她,就好像她真的和裴斯洛有什麼關系似的。
「我們之間的代溝太深了,懶得跟你說了。」跟約瑟芬實在沒什麼好講的了,千雪決定先月兌身再說。
這個島儼然是一個小型的地球村,所以也讓約瑟芬學習了各種語言,「代溝」這個字眼雖然對她來說太艱深了一點,但基本意思她大概懂得。
她氣得臉部抽搐,攔下千雪。「別怪我沒告訴你,那個裴斯洛雖然長得高高大大,樣子也不難看,可是他頭腦有問題!誰會像個傻瓜般,沒事跑到島上來,帶著一張不知畫了什麼的地圖到處跑。」約瑟芬冷冷地說。「裴斯洛根本是個糊涂蟲、大白痴!」
「地圖。」千雪發現手上的紗布實在礙事。
「地圖根本就是廢紙一張。」上次約瑟芬和卡隆搶奪了裴斯洛的地圖,便興高采烈地依圖前去挖寶,誰知到定點的山洞時,才發現什麼東西都沒有,害他們空歡喜一場。
沒來由的,一股憤怒之火由千雪心底蔓延開來,她咬松手上的紗布,並狠狠地甩約瑟芬一耳光。「別侮辱他,你懂什麼?」
「你打我!」約瑟芬捂著紅通通的臉頰,雙眼冒火。
哼!誰教她隨便侮辱裴斯洛,那些人又怎麼懂得地圖上畫的是裴斯洛的夢想啊!她越想就越覺得不對勁,奇怪,那是他的夢想,她干嘛替他抱不平啊!
約瑟芬氣急敗壞地指著她罵道︰「你打我,我要你賠。」說完,她用盡全身的力量沖向她。
千雪靈巧地閃過約瑟芬的利爪攻勢。「你這個瘋女人!」再下來,幸運之神不再眷顧她,她連中約瑟芬數爪。
約瑟芬真的將她惹毛了,若以為她賀千雪是弱不禁風的嬌嬌女,那麼她實在是錯得太離譜了。她要證明賀千雪也是個有用的女人。
約瑟芬用盡潑婦的招數,手指甲、嘴巴、腳都派上用場,咬的、掐的、捏的、踹的樣樣皆來,逼得千雪忍無可忍,出手反抗,如果她打輸一個年紀能當她媽的女人,她面子豈不是丟大了。
她現學現賣,使上所有約瑟芬用過的招數,及裴斯洛教的幾招防身術,威力自然勝過約瑟芬好幾倍。「讓你瞧瞧我的本事。」
她一定要做一個有用的女人,一定要讓裴斯洛刮目相看,而且她會證明賀千雪絕對有能力保護自己,就像溫妮一樣。
抱著這種必勝的決心,千雪更是拼命,捉起約瑟芬的手臂,張嘴咬住她的手臂,久久才松口,而約瑟芬在唉叫之余,也捉住了千雪的頭發,毫不留情地拉扯著,千雪的頭發因此被拉斷了一小撮。
「你變得不一樣了。」真是和初到島上的千雪有天壤之別。
「厲害的還沒現出來呢!」千雪捂著發疼的頭皮,然後移動腳步,對準約瑟芬的月復部結實一撞。
兩人雙雙滾倒在地,又在沙地上扭打成一團。
和約瑟芬偷情的男人在一旁可看得過癮極了,他聰明地不加入混戰中,僅站在一旁欣賞兩位美女你來我往地大打出手,打得撕破衣裳,香肩、酥胸,頭發散亂。
大戰數回合後,年輕體健的千雪漸漸佔了上風,最後她獲得暫時性的勝利,坐在約瑟芬的身體上面說著︰「認輸吧!你這個沒用的老女人。」
又說她是老女人!約瑟芬情緒再度失控,她喘息不已地對那個男人說︰「蠢家伙,過來幫我,你欠的房間費用全免了,連她也送給你。」原來那個男人是以他的身體來付酒館的房間費用,這個島是用以物易物的生活方式在生存,也難怪會有這種付費方式,比刷卡還好用。
正好,剛才被約瑟芬挑起又慘遭急速冷卻的欲火,現在正好用千雪來滅火。男人的之火再度熊熊燃起,他拉拉褲帶,摩拳擦掌地逼近千雪。
千雪驚慌失措地站起來,想逃開,但她的腳踝卻被約瑟芬拉住而絆倒。
男人粗魯地拉起千雪,千雪乘機抽出藏在靴子內的匕首,毫不遲疑地劃過男人的胸前,並且毫不畏懼地面對男人說︰「站住,別動。」
男人模模胸前的血跡。「膽子大的女人,我喜歡。」
「誰管你喜不喜歡,你再過來,我就刺穿你的喉嚨。」她相信裴斯洛送的匕首能保護她的安全。
男人被千雪的氣勢逼得稍有猶豫。他心想︰裴斯洛不是好惹的人物,他的女人應該也不是簡簡單單就能擺平的角色。
約瑟芬在一旁煽風點火。「你不上,不但女人沒了,房間費用還要加倍。」
男人豁出去了,大喝一聲之後,隨即對著冰亮的匕首沖去,欲奪刀後再壓住千雪。
千雪也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拿起匕首,直直地刺進男人的左肩膀。抽出匕首之後,男人的襯衫已殷紅成一片。為防有變,千雪再對跪著哀嚎的男人的下巴踢上一腳。
「告訴你,女人不是弱者,尤其是台灣女人。」她解決色漢之後,得意地宣告她的結論。
「沒用的男人。」約瑟芬這時頭發亂得像個瘋婦,完全失去了美婦人的光潔。「你把她捉住,我免費陪你三個晚上。」她又開了個令男人心動的條件。
為了錢,為了滿足他的需要,男人忍痛站起來,步履蹣跚地接近千雪。
千雪嚴陣以待,她對使用匕首越來越有心得了,雖然匕首的刀鋒上沾著紅色的血液,但她一直說服自己︰那不是人的血,而是人渣的血,所以不需要覺得有罪惡感。
當她正準備揮出匕首之際,一顆子彈忽地穿過空氣,射進男人足尖前五公分的地方,土地上隨之揚起漫天飛沙。
這一顆子震醒了三人,同時也宣布現在局面變成二比二的形勢,因為愛管閑事的裴斯洛來了。
裴斯洛來了,三個人的心情各有不同。
裴斯洛來了,千雪拿著匕首的手更穩了。
裴斯洛來了,約瑟芬囂張的氣焰減弱了。
裴斯洛來了,男人的雙足便站不穩了。
約瑟芬扶著樹干站起來,並朝著四周大喊︰「裴斯洛,你要是個男人,就給我出來,別耍這種裝神弄鬼的把戲。」她根本就不知道裴斯洛藏在哪里,只能亂喊一通以壯聲勢。
咻的!一顆子彈不偏不倚地穿過約瑟芬的一撮頭發,然後嵌入樹干里,嚇得約瑟芬花容失色,再也叫不出聲。
然後,裴斯洛肩上扛著長槍,嘴里叼著煙,氣定神閑地從一棵樹後走出來。
「約瑟芬,以女人而言,你的聲音實在很難听,你還是少說話吧!」他拿起長槍,槍口對著兩人移來移去。
「你怎麼這麼遲才出現,害我跟人家打架。」千雪對他頗有怨言。
「你打贏還是打輸?」他注視著灰頭土臉、手里緊握住匕首的千雪。
「廢話,當然是打贏啦!我可是個有用的女人吶!」她急著向他報告戰績,已經忘了她以前都自稱「我是個超級美女」,而現在則是「我是個有用的女人」。
他關心地注視她手上還未完全痊愈的灼傷傷痕,心疼她如此拼命。
她收到他的眼波,便趕緊解釋︰「手不痛了啦!你說我是不是很厲害?」她急切地想知道在他心目中,她是不是一個有用的女人。
「是有進步。」他贊賞著,現在的千雪,已經不是弱不禁風的嬌嬌女了,而是個身手矯健的女戰士。
「當然有進步嘍!你沒看到約瑟芬和那個男人被我打得落花流水,屁滾尿流。」她越說越得意。
「很好。」他淡淡說。
千雪因這句簡單的贊美而樂上老半天。
他繼而厲聲對其他二人說︰「上次你們把我們吊在樹上,這筆帳我還沒算,現在你們又來惹事,你們是真的活得不耐煩了。」
裴斯洛凌厲的眼神往兩人身上一掃,便足以殺光他們的銳氣。約瑟芬現在才明白,為什麼老拜瓦一直勸他們不要招惹裴斯洛,他們不听老人言,現在便要活該倒霉了。
「你不會的,你不敢在這個島上殺掉我們的。」想到自己即將命喪裴斯洛的槍下,號稱黑寡婦的約瑟芬還是嚇得全身發抖。
裴斯洛將槍口抵住約瑟芬發青的臉。「你殺害四任老公時,怎麼不會害怕?」「砰」一聲,他故意做音效嚇嚇她。「我將你解決掉,搞不好法國政府還會頒獎牌給我呢!」他提醒她,她的項上人頭,法國政府感興趣得很。
約瑟芬背靠著樹干,身子已經支撐不住了。是她壞事做太多了,才有今日的下場嗎?報應啊!
「裴斯洛,你真的要殺他們嗎?」雖然她很討厭約瑟芬和那個被她刺傷的男人,可是她也不願裴斯洛殺人。
「放心吧!我不會殺他們,子彈用在他們身上太浪費了。」裴斯洛將槍一收,約瑟芬立即松了口氣。
「那要拿他們怎麼辦?」千雪緊張地詢問。
裴斯洛早有打算,他冷冷地笑著。「就讓卡隆來處理背著他偷情的奸夫婬婦好了。」他知道卡隆這類凶殘成性的男人,絕對不會允許他的女人紅杏出牆,送他一頂綠帽子戴的。
千雪依裴斯洛的指示,用白紗布將兩人反綁,連腳踝也綁得緊緊的,想動也動不了,遑論是逃走了。
看看天色,裴斯洛又開始計算著。「想必再過不久,卡隆就會帶人出來尋找失蹤多時的你們了,你們最好祈禱上帝還注意到你們的存在,否則……」他發出一陣冷笑,而後轉向千雪。「千雪,我們走了。」
「等一下。」千雪想起有一件事還沒做,她跑到約瑟芬面前,舉手就揮了兩巴掌,讓她的臉色紅潤得像隻果。「好,扯平了。」對這十道手指印,約瑟芬是敢怒不敢言。
將該討的債討回來,千雪心里獲得平衡了,于是高高興興地隨著裴斯洛穿出樹林。
而那兩個可憐蟲,還在面紅耳赤、互相指責個沒完呢。
☆☆☆
寧靜和樂的氣氛自裴斯洛問了那一句「你怪我嗎」之後,便中止了。
他不該說的,至少不該在這個時候,因為他一旦說了,就破壞了他們同仇敵愾、同抵外侮的盟友之情,又將兩人拉回尷尬的氣氛當中。
他就這麼不修飾,直截了當地問了,把回答權丟給她,便要她答得完整漂亮,實在很不公平。
她該將這個問題當作是非題回答,還是申論題發揮,或是拒絕作答?
問題是,這三者都不是最理想的選擇。
那一吻,粗暴且無禮,就跟他的人一樣,但她也難忘他插入她發間的手,那麼粗魯的男人的手,又是如此不可思議的溫柔。
就這麼一個吻,就要逼她吐露實話,他算盤打得真精哪!「我的問題,你可以慢慢想,距離回台灣還有很久的時間。」
她更大的問題是,受他的吻和約瑟芬的刺激,她內心赤果果的感情似乎蹦開了一個小洞,她缺了氧的心不斷地緊縮著,她懷疑自己好像有那麼一點的喜歡他。
她想回答,卻只能發出斷斷續續的喉音。「嗯,啊……」
她猶豫,她仿徨,然後裴斯洛的背影在她眼前一直往前去,他還是那個樣子,不牽她,不扶她,也不等她,完全不懂女人的心理。
她本想說說他,然而,才開口說了「喂」,裴斯洛便搶先一步,轉過來強行拉起她的手往前快跑。
「你做什麼!」她無法甩開他的手,只能跟著跑。
「快點,要下大雨了。」他輕描淡寫地撂下這句話,便要千雪跟他走。
她心有不服,抬頭望著頭上的天空。「真的要下雨了。」
真奇怪,明明是藍澈清明的天,怎麼才一晃眼的時間,便撒了層灰幔,灰暗得嚇人。
才想著,豆大的雨點便一滴滴落入塵土間,滴滴答答的,打得皮膚發疼。
滂沱大雨中,千雪隨著裴斯洛往前跑,泥濘的雨水不停地濺在她身上。
但是,有裴斯洛的牽引,她覺得很安心,也或許,她已經明白了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