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走得很快,穿越的時間迫在眉睫。軍用車把大家運到原始森林邊緣就原路折回了。三個小組由各自的領隊清點人數,做穿越前的最後準備工作。
半夏蹲坐在地上,把褲腿緊緊扎進鞋里。他望著已經恢復精神的青黛,心情頗為沉重。她似乎一點也沒有意識到他們這次穿越的危險性,還真是樂天啊!
嘆氣。然後走向青黛。
青黛緊張地閃開,避開他伸過來的手,背對他坐在地上,徑直整理背包。微微顫抖的身子泄露了她的局促,不要過來,不要過來——青黛手心全是汗,敏感地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
閔半夏黑著一張臉,望著自己被無緣無故掀開的手,不悅地緊皺眉頭。他硬是強迫她轉過身子,「乖乖坐好。」半夏稍微提高嗓音,他的神經已經夠緊繃了,最好不要再刺激他。
單膝跪在地上,半夏幫青黛把褲腿,袖腕扎緊,扎嚴實。
「凶什麼凶,大男人。」青黛小聲嘀咕,撇過身繼續整理背包。表面上雖然裝出一副滿不在乎,凶巴巴的樣子,但她嘴角微微勾起的幅度卻泄露了她的好心情。她輕輕捋著自己的發尾,任自己思緒天馬行空地亂竄,沒想到他還蠻細心的,雖然黑著一張臉,動作卻很輕柔。
打住,打住——青黛猛地搖搖頭,不要亂想,青黛,穩住,不要花痴——
「好了,好了」半夏哄孩子似地拍拍她,「你慢慢生氣。」
「你——」青黛內傷,她伸出食指點點他,「閔半夏,你撞死算了。」
「大家都把褲腿袖腕扎緊了,森林里蟲子很多,以防鑽進大家的衣服里面去。男女生間隔走,男生多發揮一下紳士風度好好保護女孩子。」韓非臨時授命為C組組長,有條不紊地安排著最後的準備。
「OK,出發——」
這是一個人跡罕至的地方,大伙沿著一條林間小路越來越往森林深處。
「沒路了,怎麼辦?」火舞緊張地抓住韓非,四處張望。「這些樹好奇怪哦。不會有樹妖吧?」
原始森林中,霧氣騰繞,恍如蓬萊仙境。他們腳下盤扎著很多怪異的樹根,像章魚的觸手,穿過樹木間的底部,順著地面綿延展開;往往是一棵樹就盤踞了一大片地方。樹干也是七扭八歪的,奇形怪狀,或筆直直聳雲霄,或緊緊地纏繞盤旋而上。繁茂的枝葉在半空中搭起一個個密不透風的天棚,陽光也只能透過縫隙灑落地面,在地上形成星星點點的斑痕,倒也好看。
青黛踩在軟綿綿地樹葉上,嬉笑欺負火舞,「小心哦,地上說不定藏有歇涼的蛇哦。」她瞪大眼楮,張大嘴撲向火舞——
「啊……錦葵,青黛欺負我,救命啊——」火舞嚇得像只無頭蒼蠅四處亂竄,猛地被地上的樹根絆倒。她跌坐,撇嘴捂著受傷的膝蓋埋怨,「青黛,不準欺負我啦。」
「嘻嘻,不欺負你了。」青黛穿梭在霧氣彌漫的樹林中,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心情出奇地好,「錦葵,說不定我們會找到你最喜歡的……」她親昵地叫著錦葵,伸出的手停在半空。
兩個人相視,卻一片沉默,都在對方眼里看到了距離,這種距離,不是這一點點時間就能彌補,尷尬,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錦葵欲言又止,結果……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韓非適時出聲,「大家抓緊時間趕路,」他抬頭望望天,「天色不早了,我們最好找一塊空地扎營。同志們,速度——」
靶激地朝他點點頭,青黛咳嗽幾聲掩飾著自己的激動,「嘻嘻,出發。火舞快點哦,晚上森林里會有熊哦,小心它給你一個熊抱哦。」
火舞撇撇嘴,「哼,我才不上當了呢,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小心晚上狼人抓你去當老婆。」
「大家要千萬小心,森林里怪獸蟲鳥毒性都很強,要是被不小心咬一口就麻煩了……」半夏一邊警告大家,一邊在前面開路。「呼」的一下,熾熱的感覺在他臉上一閃而過。
「半夏,你身後有只大蜻蜓。」
半夏愕然地轉身,險些暈倒。
那只「大蜻蜓」頂著一顆大毒針,張著血紅的眼,渾身毛茸茸,泛著深綠光澤,撲打著透明的翅膀嗡嗡在半夏耳邊盤旋。
怎麼看也不像蜻蜓啊!半夏無語地趴地,「老大,那是毒蠅——」
「啊,有毒的啊?」天心趕緊揮動手中的樹枝,把它扇落到地,狠狠地踩死了它。
「不要——」半夏伸手仍然沒能挽救那只「無辜」的小生命,他更加無力地趴倒了,「天心,你難道不知道森林里的東西是不能隨便殺的嗎?你殺了一只,估計等會來的就是一群了。」
「不怕不怕,我們趕緊趕路,嘿嘿——」天心自我安慰,躲在李寧身後推他走前面。
「沒關系,半夏。我們先趕路,等下再想辦法,一時半會毒蠅也不會這麼快感應到。」韓非拍拍他肩膀,示意他放心。
天心無疑是想把所有的毒蠅都惹出來。他可沒那麼樂觀,雖然毒蠅的毒性不強,不過,如果一群毒蠅……
大伙都加快了腳步,但是仍能感覺身後逐漸增加的壓力。事實上,在他們越往深處就越感覺到事情的不對了,毒蠅不是沒發現他們,而是在等他們更加深入森林,沒有任何退路。
「你說這些‘大蜻蜓’是不是有智商啊,它們居然懂得誘敵深入呢。」青黛一邊夸張地說,一邊揮打樹枝驅趕飛在前面的那些毒蠅。
「半夏!」韓非突然出聲。
「怎麼了?」
「毒蠅是不是懼火?」
「它懼火又喜火,飛蛾撲火,一樣的。」
「好。」韓非大步往森林邊緣開闊地跑去,「大家速度找些干樹枝,堆成火堆听我口令行事。」
大伙依計行事,速度堆出一個火堆。毒蠅鋪天蓋地而來,相互擁擠,扇動翅膀,整個天好像一下黑了。韓非掏出打火機,對他們大吼,「臥倒!」
他點燃了火堆。還好樹枝都比較干燥易燃。強大的火勢讓密集的毒蠅翅膀先燃燒起來,失去雙翼的毒蠅紛紛墜地,瞬間奄奄一息的毒蠅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四周都是被燒焦的味道, 里啪啦地聲音。大家抬起頭,紛紛吐掉口中的塵土。
「我想問。」青黛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她偏頭疑惑地看著半夏。
「等會再說,先把它們搞定。」半夏匍匐前進,往火堆里填加柴火。
「毒蠅是吃素的吧?既然它不吃人,我們為什麼要跑?」
黑線!半夏添加柴火的手忘記收回來,被強勢的火焰狠狠地灼傷。
「它有毒。」半夏抽動嘴角。
「是嗎?我剛被蟄了好幾下,沒什麼感覺。」
閔半夏氣急敗壞地起身沖到她身邊,不停搖晃她的身子,「我早就給你說了森林很危險,叫你不要到處亂跑,任性行動,要是你有個什麼意外,你叫我們大家怎麼辦?」
「呸——呸——」青黛怒視,捶打半夏,「你才有意外呢,烏鴉嘴,干嘛咒我?」
握住她像是在給自己瘙癢的拳頭,閔半夏幽幽地嘆氣,「我在擔心你。」
「放開。」青黛說出違心的話,扭頭不再看他,「我才不需要你擔心。」
怎麼辦?她是真的喜歡半夏了,怎麼辦?青黛慌亂地走到蒼天大樹旁,手指無意識地在樹干上刻畫,內心天人交戰,亂成一團。
半夏怔怔听著她的話,沒有反應,只是貪婪地看著眼前的容顏。青黛,認識你也不是一兩天,你睜眼說瞎話難道他還不能分辨出來嗎?
他錯了,閔半夏不得不承認自己錯了。原來以為可以近水樓台先得月,沒想到反而適得其反,「哎……」
火舞湊到半夏跟前,伸出兩根手指在他眼前晃動,「回魂——這是幾?」
啪地一下揮開她的手,半夏望望天,天空陰沉,空氣又濕又悶,「不如就在這扎營吧。看樣子好像要下雨了。」
「轟隆隆——」半夏話音剛落,雷聲就緊跟著響起來。
「怎麼辦?」大伙面面相覷,出師不利,一進森林先遭毒蠅群剿,然後又慘遭大雨襲擊。
青黛掃視大家,古靈精怪地問,「老實交代,是哪位命中帶衰,連累大家了?快點站出來接受大家的懲罰。」
雷在低低的雲層中間轟響,震得他們耳朵嗡嗡地響。閃電,像一條條銀蛇在雲端里直竄,耀眼的光劃破了黑沉沉的天空,森林里的動物像是突然消失了,只有震耳的雷聲和大雨滂沱的噪音。
「我們還是先扎一個草棚避雨吧。」
大伙選擇了兩棵靠得比較近的樹,把樹枝纏在一起,再撿一些枝干樹葉鋪在上面,形成厚厚的保護層。
「其實森林里滿不錯的,你看,雖然雨很大,但是這些樹枝繁葉茂,真正落到地面上的雨也不是很多。」大伙盤腿坐在軟軟的樹葉墊上,在這麼惡劣的環境下還可以談笑風生,年輕就是好呀。
「不是說打雷天不能在樹下避雨的嘛,小心天打雷劈。」青黛嘻嘻地窩在草棚下,伸出手調皮地和雨珠嬉戲。老天對她還算不錯,雖然和錦葵的關系沒有恢復到從前,但是也小有進步,她心里早就樂滋滋直冒泡泡了。
「轟隆!」雷聲彷佛震裂了夜空,震碎了心魄,嚇壞了青黛。
青黛小心翼翼地轉動眼珠,戲劇般地看見自己的頭發飛立起來然後又垂落。她捂住嘴,不動生息地悄悄退到半夏身後,一雙小手緊緊抓住他的衣角不放。
在這狂風暴雨之夜,這般溫柔的身影,擋在了她的面前。
這場大雨,竟下個不停。
斜靠著半夏的青黛不舒服地抓著腿,全身瘙癢讓她睡得極不安穩。「嗯……」她痛苦地申吟,用力地抓扯暴露在空氣中白皙的腿,一道閃電,清晰地照出她浮腫的腿,還有那一道道觸目驚心的紅痕。
「青黛,青黛……」半夏把她緊緊抱住,心疼地拂去她額上的汗水,「別抓。」
「我好癢,忍不住啊……」她抓起半夏的手放到自己的腿上,「半夏,幫我……啊。」她痛苦地掙月兌半夏的懷抱,轉身向錦葵求救,「錦葵,幫我——」她雙手使勁地抓腿,卻仍不能驅趕那癢入心扉的火熱。
「乖,別哭……」半夏困住她,抹去她滾落的淚珠,看著她大汗淋灕地痛苦申吟,半夏真的好希望被毒蠅蟄到的是自己。
「毒蠅的毒發作了嗎?」錦葵蹲在她身邊,整理著她額頭上被汗水打濕的劉海,「我去找一點草藥,希望能暫時抑制住毒性的蔓延。」
「還好毒蠅的毒性不是太強,錦葵,我和你一起去。」韓非拉住她,不放心她一個人在森林里走,「兩個人也好有個照應。」
「嗯。」錦葵望了青黛一眼,投身黑暗中。青黛,你可要堅持住,等我回來。
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汗水從她濕淋淋的發間流淌下來,順著青黛的臉龐滑下,她在痛海中掙扎,眼楮疼得幾乎睜不開。可就在這個時候,借著閃電的光芒她卻看見——
在她面前,那個為她流淚的男子!
在泥濘道路上,為她深一步淺一步伙伴!
雨越來越急,風也越來越狂烈!
森林深處,似有野獸狂嘯一般,樹枝嘩嘩作響。
一只冰涼的手掌,帶著微微的顫抖,撫過青黛的發梢,拂過青黛粘濕的頭發,彷佛夢語一般的夢幻嗓音,在這個風雨之夜,低低地道︰「別怕,很快就會過去的!有我在,一切都會過去的!」?
「我會在這里陪你的!」
那張溫柔的臉,那雙溫柔的眼,那只溫柔著自己的手,是他,原來一直都是他。
「我會保護你的,會守護你一輩子……」聲音越來越輕,如夢似幻。
「火舞,你不用把我綁得像粽子一樣吧?」青黛嘟嘴埋怨大家對她的「酷刑」,雖然知道是怕她又忍不住抓破皮膚,可是渾身被縛的感覺真的很不爽。
「老實待著,你現在是我的俘虜。」她拿起樹枝指著她,分散青黛的注意力,「不準說話,不準亂動。」
「嘻嘻,有見過這麼漂亮的俘虜嗎?」被綁成一團的青黛像毛毛蟲似地蠕動到火舞身邊,咧開嘴嬉笑。
「哼,沒見過臉皮這麼厚的俘虜。」雙手用力拉扯她的臉,「都是你,讓大家擔心害怕了一晚上。下次再亂跑就用毒蠅再蟄你。」
雨已經停了,天色也微亮。
寒氣——青黛微微收縮了一體,「火舞最好了,幫我解開,我已經不那麼癢了。」
懷疑地瞪了她老半天,她慢吞吞地解開繩,「告訴你哦,不準亂抓。」
「知道啦,管家婆。」青黛朝她扮鬼臉,對著雙手哈了一口氣,摩挲著,「耶,有些冷呀。其他人呢?怎麼都沒見人影?」
「去找錦葵和韓非去了啦。」火舞也突然打了一個寒顫,「好像是有點冷。」
廢話。青黛四處張望,找一些樹枝來點火取暖吧。突然眼前一亮,一場狂風暴雨之後,森林地面上到處都是殘枝落葉,「火舞,來幫我一下呀。」
「好啦好啦。」兩個小女人各自抱著一大捆樹枝,完全遮住了自己的視線,「啊——」
「撞車了!」
只見她們擺成大字型躺在地上,雙眼成蚊香狀,手里還抓著樹枝。「好像有點暈。」
「接下來呢?」
「點火。」
「怎麼點?」
「……用火點。你來——」
「還是你來——」
「好。」
……
「怎麼點不然?」
「火力不夠。」
「不對,好像是樹枝太濕了,咳咳……」青黛被煙嗆得不停咳嗽,她用袖子抹了一把臉,「火舞,你名字帶火,還是你來。」
「哦。」
「好像還是不行,怎麼辦?」
「……我們放棄吧?」
「青黛,怎麼了——」風塵僕僕趕回來的閔半夏看見青黛趴在地上,以為毒性又發作了。他焦急地扶起她,在看到那張臉時楞住了——
青黛咧嘴笑,一張黑乎乎的臉只能看見骨碌轉悠的眼和那口大白牙,「你們回來啦。」
「你們怎麼成這樣了?」大伙難以置信地瞅著兩人。衣服上全是泥濘,臉黑乎乎的,難道遇到怪獸了?
「沒,沒什麼。」打死也不說是因為點不燃濕樹枝弄的。
「倒是你們,怎麼樣弄得亂七八糟的?」青黛看著錦葵破爛的衣衫,擔心得哭出來了,「錦葵,對不起,我又害你受傷了。都怪我——」
「干嘛哭,瞧你那傻樣。」錦葵好笑地擦拭她的淚水,一張臉更像調色盤了,「我們沒事,你好好的就可以了啊。」她掏出包里的草藥,新鮮的葉片還泛著水珠。
「坐好。」錦葵把藥草搗碎,小心地貼在她被毒蠅蟄過的地方,「你的腿暫時不要太用力。」
「嗯嗯,謝謝親愛的。」青黛感動地稀里嘩啦,她究竟何德何能,居然能有這麼多真心相待的朋友。你們怎麼對我,我便如何待你們了,一分真心十分回報。終有一天,你們能親眼見證我的成長!
不過,青黛滿月復怨氣地盯著那堆怎麼點也然不起來的樹枝,她走過去用力踹樹堆,樹枝居然嗖地一下飛了出去,落到了樹叢那邊。
「哎呀——」樹叢那邊傳來一聲慘叫。
大家齊刷刷的目光看向肇事者。
青黛委屈地吐吐舌頭,她怎麼知道樹叢里有人啊。
「煤城小女?」青黛驚訝地看著地上暫時昏迷的她,罪魁禍首躺在她身邊的地面上,還冒著縷縷青煙。
「啊——痛死我了。」她幽幽醒來,揉著額頭自言自語,「我這是怎麼了?」
「女女——」青黛擠了兩滴淚,在眾人鄙視的目光下扶起她,「剛我們听到你慘叫,趕過來的時候發現你已經暈倒了,你怎麼會在這?遭到什麼攻擊了呀?」
「……」
大伙都無語,經過幾番天人交戰,最終還是沒有揭穿某人的謊話。火舞下意識地遠離青黛,壞習慣是會傳染的,她可不想變成長鼻子女生。
事實的真相就這樣埋沒在森林深處了。後來才知道她是掉隊,大伙商議一番,再根據地圖的提示,大隊伍向前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