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作了個夢。

六歲的小長天扎了條朝天辮，配著玉雕般的臉蛋可愛極了！尤其是調皮時眯眯的鳳眼，呵呵的黠笑，小小的梨渦，簡直騙死人不償命。

這是她第三次來唐朝，上次來時他才四歲呢。

「吠，妖精！」一只小手叉腰，一只小手成掌往前一劈，雙腿大張，學起葫蘆娃居然也似模似樣。「來此作甚？」

站在他前面顏貌姝艷的女子僵硬地笑了笑，輕聲問道︰「小弟弟，鐘雲風大俠是否就居附近？」

小長天鳳目波光一轉狡黠一笑，搖頭晃腦地繞著那女子走了兩圈，慢理斯條問道︰「你是何人？找鐘大俠干什麼？」

水雲秀忍住笑，斷定他便是出生時將第一個笑容送給她的小長天。上次她來時他才三歲，已是活潑搗蛋，現在居然將她送他的《金剛葫蘆娃》里的台詞都搬了出來？

那女子听了臉飛紅霞，忸怩起來。她穿著粉紅花褂，加上容光艷麗，襯著皚皚白雪美麗極了。

「小女子年前曾蒙鐘大俠救命，自當尋得鐘大俠以報相救之恩。」鶯鶯嚦嚦之聲，在這長白山邊更添春色。

水雲秀聞言會心一笑，看來這幾年鐘大哥絲毫沒有殆懈他的俠義之舉呢。若非踏雪山莊外有按九宮八卦種著梅樹，一般人不易尋訪得到，怕不踏破了門坎了？！

「哦？」誰知小長天听了後不但沒有那女子所預料般知足反而更是邪氣，雙手叉腰，挺著小肚子，兩眼滴溜溜轉著打量，說不出的賊不溜丟︰「你想拿什麼報答鐘大俠呀？人家鐘大俠風神俊秀、豪氣蓋天，平常做了俠義之事不欲人知，縱給人知曉也決不收人家的禮……」

「這……呃，小弟弟可否請指點一下鐘大俠的住處，至于答謝之禮奴家自會當面呈與……」那女子不知想到了什麼，即便平時精明大方這時也忍不住尷尬、臉紅之色盡顯。

「我知道了！」小長天跳了起來，見嚇了那女子一跳後，晃動著小腦袋瓜子呵呵黠笑道︰「那鐘大俠仗義‘霉女’姐姐，‘霉女’姐姐想以身相許！」

滑溜滑溜地蹦跳了開來，嚷嚷道︰「像姐姐這樣的‘霉色’鐘大俠自是‘不會拒絕’了？！噢噢，英雄遇‘霉人’，英雄難過‘霉人’關！英雄難過‘霉人’關嘍！」

那女子秋水般的眸中閃過一絲陰狠怒氣，望著眼前慧黠的孩童，姿態卻一逕的溫柔荏弱、靚麗動人。顯然不知小長天是否真在捉弄她，但對他沒直接回她的話已是不耐！內心又對他童稚式的調笑感到一絲絲羞喜。

水雲秀內心一凜，直覺得這個女子不簡單。灑然走了出去。

「小長天！」

听見她的呼喚，鐘長天回過身子，小臉蛋上現出驚訝、狂喜，高呼著朝她奔了過去。「仙女阿姨！仙女阿姨！」

水雲秀感動起來，心想不枉自己那麼疼他，這小家伙還記得我這個阿姨呢。忙半蹲著身子抱住他直沖過來的小身子。

小小的身子穿上毛裘圓嘟嘟的、軟軟的好可愛！

鐘長天高舉著兩只小手圈住她的脖子，嬌赧地嘟語著「阿姨阿姨」，高興得水雲秀忍不住親了親他可愛的臉蛋。

「你是誰？」

水雲秀抬眼一看，那艷麗女子正滿臉敵意地望著她，眼里有著不可置信和妒恨。

水雲秀疑惑地望了望自身，淡淡的一身紫紗長裙，並沒什麼啊？旋即大悟，美麗的女人對于同類大多抱有一種敵意，同性相斥，看來自己成了她的假想敵了。

搖了搖頭，淡然一笑，牽起小長天的手逕自低聲道︰「我們回家吧！」

美麗又心胸狹窄的女子還是少惹為妙！

「慢著！那小弟弟還沒有告訴奴家鐘大俠的家在哪邊呢！？」

水雲秀轉過頭淡道︰「鐘大哥行俠仗義從不求回報，姑娘此行無益還是哪里來回哪里去吧。」

「你憑什麼替他作決定？」妒恨真的可以丑化任何美麗的女人，美人的秋波除了溫柔和精靈實在不應再添上其他瘋狂猙獰的情緒，否則兩相對比更讓人寒顫心驚，退避三舍。

「他是這樣的人。」她不是替他做決定好不好？！不再跟她廢話，水雲秀牽著鐘長天的小手飄然遠去。

太陽高懸上空，射出千萬道光芒，照在皚皚雪峰之上反映出晶瑩的七彩光暉。

踏雪山莊雖靜，卻同天上的煦陽般溫馨，小長天就像個小太陽般一路沖進大屋里，擋者披糜。

莊里幾個熟悉的僕佣對水雲秀印象深刻，一路熱情地笑著和她招呼，直至小長天把他的雙親從屋子里「趕」了出來。

久不相見，燕盈光更增風楚，那股成熟嫵媚的姿韻合著身上的緊身毛皮衣裙真是美的醉人。鐘雲風卻添了些許男性氣慨，沉穩了不少，想來燕盈光和小長天可能磨練有功。

「妹妹自上次一別轉眼快一年，還好沒像前次般一隔三五年才記得來看望姐姐，否則我跟相公就難再哄得天兒了，那小子總嚷嚷著仙女阿姨怎麼不來看他？我這個娘都沒這個榮幸讓他這般關心過。」邊讓人遞上參茶和糕點，燕盈光把她扯進了大廳。

「敢情姐姐是吃醋了？！」水雲秀淡笑著睨了長天一眼，坐上長椅。「姐姐與鐘大哥生活甜蜜，雲秀怎好時常打擾。」

「吃醋？！他那淘氣搗蛋的勁兒沒人拿他有辦法！」燕盈光咕噥著，「你來了我才省勁呢。」

哦？水雲秀懷疑地看了看賴在懷中的小人兒，道︰「小長天慧黠可愛、玉質仙根長大了必非池中之物，盈光姐不必擔心！」

小長天得意起來，朝他媽媽扮了個鬼臉，一副有恃無恐之相。

鐘雲風見狀，拿起一邊的干果輕彈向他臉頰，笑責道︰「這小子就只記著他仙女阿姨的話，平日在莊里橫行無忌、搗蛋調皮，誰都拿他沒辦法！好在還知道收斂，沒出什麼岔子！」言語輕責，臉上卻漾著對愛子著實說不出的驕傲。

「還不都是你慣的！」燕盈光嬌斥道，眼波中漾著深情。

鐘雲風溫柔道︰「你平時就不疼他嗎？不陪著他一起瘋就好了。」

水雲秀低低淺笑開來，「原來都是你們之故，卻來說我！」這夫妻倆一踫在一起大半就會恩愛得旁若無人，好在踏雪山莊里都是熟知他們性情、受過他們恩慧的舊人，見怪不怪，上下一家子似倒也其樂融融。

「讓妹妹笑話了。」倆人不好意思地微紅著臉問起水雲秀的近況，雖然頗知她來歷的神秘，卻也不以為怪，都是心胸寬闊坦誠之人。

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對他們來講彼此別有經年，在水雲秀來說卻不過數月時光。想起適才路上所遇水雲秀問道︰「鐘大哥近來是否又做了什麼俠義之事？」

「怎麼有此一問？」鐘雲風疑道，妻子這義妹從來對他的俠舉是沒多少興趣的，此問定然大有文章。

水雲秀把剛才小長天逗那美女一事說將出來，調侃道︰「江湖上不知鐘大哥業已成親的美女者眾，小心，可別讓人因愛成恨招來麻煩！」希望他們能有所警覺。

鐘雲風哈哈大笑，「雲秀妹子太看得起大哥了！近年來我已鮮少在江湖上走動，專心經營長白家業，稍有為之也從不表露身份，多慮了！」

燕盈光卻呷上醋了，「哼，那女子卻為何找你？不找我？」

「燕妹，我可不認識她，你別亂想！」鐘雲風急了。就怕妻子醋勁一上不分青紅皂白地冤枉他。

「爹爹，人家說你對她有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許。」小長天可愛地說道，分明是火上加油。

「哼！桃花運挺好的嘛！」燕盈光氣得站了起來，走進內屋，不滿丈夫的義舉原來是「英雄救美」。

「燕妹，你听我說！」鐘雲風低吼道，「小兔崽子，你等著！」忙追了進去。老婆是醋壇子，不安慰解釋今晚怕要睡書房。

小長天嘻嘻得意地笑了起來。

這小家伙古靈精怪的聰慧，唯恐天下不亂，連自己爹娘都敢耍。水雲秀捏了捏他的臉蛋，啐道︰「不怕死嗎？敢這樣捉弄你爹娘。」

小家伙卻一股煙似的鑽進她懷里，憶怩撒嬌起來。

「仙女阿姨最漂亮，身上香香的好好聞！」

嘴上八成抹了蜜。水雲秀莞爾，親了親他，心里萬分地痛惜愛憐。

「阿姨，陪長天玩去，好嘍？！」

「小長天想玩什麼？」

「那要看阿姨給長天帶了什麼禮物嘍！」他兩眼光閃閃地照人看向一邊放著的布包，眼波清亮深邃，長大後靠著他就可以迷死一大堆女人了。

水雲秀寵溺地把他放了下來，牽了他的小手，一手撈起布包道︰「走吧！到你房里去看看阿姨給你帶什麼禮物！」

極寒之地多有溫泉，這個認知就是在古代學到的。尤其是這個與長白相距不遠的雪山深處的小溫泉，還是療傷生肌美容的聖地呢！水雲秀極愛溫浴，可忍受不了北方人在衛浴方面的「簡陋」習性，每到月圓之時更需找一個似這般靜謚幽雅的所在進入冥思吸取聖月精華，修她的「道」。

池水清淺，池旁怪石遍布，野樹盤根錯節天然成章與外圍的雪域相對成趣。皎月如盤，煙霧如紗，月光由枝葉間灑下來，池水凝碧成鏡，更是銀光璀燦，仿似夢中仙境。

旋了一圈，身上的紗裙飛上樹枝，高高飄晾著，忍著侵襲而來的寒意，赤足走下池中……手一揮，點點晶瑩剔透的水珠飛舞在銀色的月光中，尤如光彩四溢的寶石閃爍著魔幻……呵，這下可不就溫暖多了？！水雲秀仰起頭，聞著空氣中的清冽與溫熱，在斗墨的夜空中找尋著熟悉的那幾顆星星——

「好漂亮哦！」

不會吧？突如其來的童稚聲嚇得她腳底一滑，差點就栽下池中。急急轉過身，果然看到目瞪口呆的小長天，難得他會有呆愕的一刻。可少了那點慧黠淘氣的孩氣，他那深邃璀燦的黑瞳專注得居然令水雲秀感到些微的不知所措和羞赧？一個五歲的小男孩？

「天啊！小長天，你怎麼來了？阿姨留給你解的新陣圖呢？」一個五歲的小男孩，她是他阿姨，這實在沒什麼好害羞的！水雲秀告訴自己這是因為小時除了媽媽外長大至今從未有人見過她的身子才會如此。接住他奔來的小身子，看到水珠濺得他的朝天辮他的小臉蛋閃亮閃亮，好可愛！

「我全解開了！」攬住她的脖子，小長天怩聲道︰「我去找阿姨，看見阿姨走出門就偷偷跟來了，我怕阿姨又要跑掉不見了。」

一個六歲的小孩在雪風中跟到這里？水雲秀莫可奈何地笑了笑，不知該贊他聰明還是該斥他頑劣，要不是他父親和她早教他武功陣法，他能跟到這還破了她在溫泉四圍布下的陣法？！一時心中五味雜陳，看著他依偎在自己身上滿臉的孺慕心中的斥責硬是出不了口。

「以後不許如此盲目跟人了知道嗎，萬一丟了怎辦？」

「嘻嘻，跟不上就叫嘍，阿姨一定不會丟下長天的。」賊不溜丟的還一臉的聰明自詡，令人無法責怪。

算了！他聰明到顧及自身安危便好。

「長天會游泳嗎？我們來比賽，看你能不能抓到阿姨！」

「抓到了！」

「不行！不可以犯規喔，這樣，如果你再抓到阿姨的話，阿姨就告訴你這水為什麼會熱，它有什麼作用，可以分為幾類，有哪些關于它的故事……」

「還要親親一下！」

「你怎麼可以趁機勒索……好吧！好吧！我們重新開始……」

「咭咭！」

是夜，皎月星空，碧波銀翠，頰紅如醉，他們就在歡笑與歌聲中渡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