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歡菱花仙子嗎?」她顫抖著紅唇,語聲輕抖。
「誰告訴你的?」
「紗織。」
勰愨一嘆氣,她果然是個卑劣的女人。
「你相信她?」
林花茫然地一搖頭,而後又無助地一點頭。
他輕輕握住她的小手,柔聲說︰「我鮮少會特赦一個重刑犯人。初次和你相遇時,我一眼就認出了你是菱花仙子的轉世,因此我才會赦免你。」
猛地抽出手,她沉默地望向地面。
伴在膝蓋上的雙手,緊緊地捏住衣服。手指已漸漸泛白,她卻毫無所覺,只有臉色看起來超乎尋常的平靜。
勰愨看著那雙縴白的手,再度用寬厚的大掌,輕輕包住它。
「從小到大,我的生活里只有痛苦、自卑、絕望,是你給了我歡笑、幸福、快樂……這些我從不敢奢望的感情。在我的心里,高傲的菱花仙子只是我向往美麗事物的一個化身。既是化身,我又怎可能會對她產生男女之情?」
林花猛然抬頭,含淚顫聲問他︰「你……真的喜歡我?」
「當你看見王仕文而甩開我的手時,當你被那摹拖進地獄時,當你被我冤枉折斷手臂時,當你蒙上臉而對我冷若冰霜時,我都以為自己已經失去了你。我的確是個笨蛋,想珍惜的人卻反而一直去傷害她,想要保護你,卻又一直把你推向危險中。對不起,林花,你能原諒我嗎?」勰愨大大的眼楮中,閃過一絲激動和愧疚。
「鬼頭!你才不是笨蛋。」緊緊抱住他的脖子,她放聲大哭,「你是個很棒的男人,既溫柔又體貼,對物質的要求也不苛刻,尤其是對我非常的好,甚至到了縱容的地步。除了我的父母外,還沒有一個人像你這樣全心為我付出。你不像那些我認識的男孩子,接近我的目的僅僅只是為了我的身體和那張美麗的臉。」
勰愨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溫柔道︰「我知道,一直都知道,你是真心愛我的。」
她抱住他,緊緊的。
「快看,林花,有彩虹了。」他驚喜地叫道。
「彩虹不過是有七種顏色的光譜罷了,有什麼高興的?」
「在天界流傳著這樣一個傳說,如果一對戀人能在智音山頂看見彩虹,他們就會永遠幸福地在一起。」
「誰和你是戀人了?」她羞紅了臉,埋在他的懷中輕捶他的胸膛。
「難道我們不是?」
他歡喜的表情立刻像被蒸干了水的隻果,皺巴巴的,難看極了。
「討厭啦。」
這麼久了,他怎麼還是老樣子——阿呆一個。但是,這也是他的可愛之處,她喜歡他的一切,當然,也包括他的容貌。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她羞澀地貼在他耳邊,雙頰滾燙。
緊緊將她摟在懷中,他心潮起伏。幸福的洪流涌進他的生命,她香氣馥郁的容顏,已成為他今生最大的眷戀。
「下一站我們要去哪里?鬼頭。」
「清湖,去喂鏊鱗。」
「鏊鱗長得是啥樣子的?」她忽然很好奇。
「等你看到,就知道了。」勰愨說得很神秘。
清湖,輕漾的湖水,碧光粼粼,映出漫天的霞光和綠藻的暗影。微風拂過,岸邊的翠柳沙沙的搖曳,繽紛的花朵,芳華綻放,陽光在水的倒影中,變幻著七彩的光芒。
那燦陽,那湖光和那垂柳,朦朧一片,縹緲如幻境。
湖岸的一塊岩石上,林花和勰愨迎風而立。
風吹起他們的衣袂,卻吹不散他們臉上的笑意。依偎在勰愨溫暖的懷抱中,林花銀鈴般的笑聲在風中飄蕩,「鬼頭,睜大眼楮好好瞧瞧,這才叫湖,不是你家後院里那個黑漆漆的小池塘。」
「真美啊,令人都不忍心打破它的寧靜呢。」她嬌聲贊道。試探性扔下一塊石頭,濺起的水花小得驚人。
這湖,好深!
嬌怯的身子微微一顫,勰愨就察覺到她情緒的異樣。
「有我在,沒事的。」他伸手將她攬得更緊,他知道,她有恐水癥。
「上次在你家,有你在我都差點被淹死。」想起被水淹溺的感覺,她心怕怕地說。
「你不還沒死嗎?」
「幾日不見得對你刮目相看了,你果然練就了一副鐵齒銅牙。」她一惱,兩手一揪他的雙頰,狠狠一擰,訓道,「這麼深的湖,萬一我死在這里,你是不是又想去找別的女人?」
他疼得直咧嘴,推開她的手,委屈道︰「哪還有什麼別的女人,她們一見到我,跑得比獵豹還快。」
她手一按,他乖乖坐下。
指著他的鼻尖,她居高臨下地說道︰「就算你再去找,也找不到比我還美的女人了,听著,路邊的野花不許采。我發現這幾日,你的行為越來越輕浮散漫,‘傻子’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但是那個狐狸精,你是不是該和我解釋下?」
她冷哼一聲,抱臂望著他,酸酸的口吻一听就知道她的醋罐打翻了。
狐狸精?是指撒旦的妻子莉莉絲嗎?她還在意莉莉絲曾經吻過他?瞬間,勰愨手足冰涼,冷汗直冒,活像一個被妻子抓到外遇的丈夫。
窘迫,難堪。
「她、她……我當時也沒有想到她會那樣做。」
林花賞了他一個大大的爆栗子,「從現在開始,不準你再看她一眼,不準你靠近她三米之內,不準你再和她說一個字,不準你心里想她。再看見那個狐狸精,就當沒有看見,明白了嗎?」
勰愨幾次三番地想站起來,都在她的壓迫下宣告失敗。他本想再為自己爭辯幾句,轉念一想,算了,與其讓她傷心難過,不如一切都隨她。只要她高興,他願意什麼都依她。想來也覺得好笑,像他這般丑陋的人,除她之外,沒人當他是寶。
——只有她疑神疑鬼的,害怕他被別的女人搶走。
林花對他的「認錯」態度甚是滿意,他對她的千依百順,令她心底那些徘徊不去的怨恨,頓時煙消雲散,只剩下滿心的舒暢和幸福,不自覺地浮漾在唇齒間。
「鬼頭,我們下去吧,那條該死的鏊鱗在哪里?」
勰愨一嘆氣,她還是這樣口無遮攔,怎麼也改不了,「我們要先到湖底找到它才能把飼料喂給它。你先吃了這個吧,這是避水丸,它能保證在一個小時內你可以在水中活動自如。」他遞給她一個金色的藥丸。
「它能產生氧氣?」她疑惑地問。
「大概是那樣,你的身體周圍會有一層透明的膜,水不會進入膜內。放心,這是太上老君制藥集團暢銷了好幾千年的名牌藥物。」
「好棒!比氧氣筒方便多了。可是吃這個算不算違規?」在保證安全的同時,也要注意是否是作弊,否則忙了大半天,最後被取消資格,豈不成竹籃打水了嗎?
「撒旦他們也有。」
安心地吞下藥丸,她拉著勰愨跳入了清冽的湖水中。
太上老君果然是制藥的天才!藥效好極了。
她上下擺動空出的右腳,樂得如過年般。要不是左腳和勰愨的腳捆在一起,她一定會去和小魚們比賽游泳。
「鬼頭,你看,那邊那條魚好漂亮哦,還有這邊,這條好肥。如果清蒸了它,一定很鮮美。走,我們靠近它一點。」
她拉著勰愨的手指給他看,游向那條肥魚。
肥魚顯然听得懂她的話,驚恐地往前直逃,林花拉著勰愨在後面緊追不舍,「別跑,我的清蒸魚!」
眼看手快觸到肥魚,突然,水,渾濁了,像水開般沸騰,翻滾。
黑色,就像傾入湖中的濃黑墨汁,在層層漣漪間擴散開。
水中透明的「天」,黑了。
勰愨一扯林花,擋在她身前,全神戒備。
水中,隱隱約約飄來一股淡淡的花香,隨著花香的漸漸濃烈,絲絲腥氣也混雜在其中,迎面襲來。
那是一種很刺鼻的魚腥味。
「鬼頭,是鏊鱗來了嗎?」
「應該是它。」
在他說話間,一條兩米左右的似魚怪物現身了。
它長得大致上很像魚,紫紅色的鱗片閃爍著水晶般的光芒,大大的扇形尾巴,靈活地左右擺動。除了魚該有的胸鰭和背鰭外,它還長了一雙似人的手。縴細的手上,握著一把精致的銅鏡,陶醉地望著鏡中它自己的倩影。
再怎麼看,它也稱不上美麗二字。
林花和勰愨瞠目結舌地望著鏊鱗,呆若木雞。
「又不是很美,照什麼鏡子?」林花沒腦筋地拋出一句話。
她無心的一句話,卻引發了一場軒然大波。
「嘩!」平靜的水面翻起半丈高的巨浪。
一道黑影從湖里騰空而起。
那是勰愨。林花像床被褥,被他夾在右胳膊下。
「鬼頭,放我下來。」林花紅著臉,揮著雙手。
他卻不放,夾著她游向岸邊。
「我早就告訴過你,在天界要謹言慎行,你偏不听,這下總該听了吧?」
「我哪里知道它不喜歡別人說它丑的?」她的右腳在流血,這是那只愛照鏡子的鏊鱗老公的杰作。
她不過是不小心把自己真實的想法說了出來,那怪魚躲在暗處的老公突然像瘋了般沖過來,張嘴就是一口。
可憐她的腳差點變成了它的午餐,幸虧勰愨手夠快,功夫了得。
「疼嗎?」他擔憂地問她。
「不疼。」她齜牙咧嘴地回道,被水一浸,傷口更痛了。
「剩下事情的就交給我,只是得委屈你保持這個樣子一陣子了。」
「不要!我不是個東西,不要這樣!好難看!」
他一笑,「一小時要到了,再說話水可要進嘴巴里了。」
林花趕忙住嘴,她不甘心地抱住他的身子,誰叫她是受傷了呢?
「兩位可真慢啊,我們已經恭候多時了。」莉莉絲狐媚的笑聲不知從哪兒鑽了出來。
勰愨帶著林花已經安全抵達湖岸。在湖邊最高的大樹枝上,莉莉絲和撒旦似乎坐在上面已有很長時間。她嫵媚地對著勰愨笑個不停,甚至還對他猛拋媚眼。
嗯咳!林花有意哼了一聲。
勰愨連忙低下頭,他不能看莉莉絲,否則林花的醋壇子又會被打翻。他言簡意賅地問︰「陛下和王妃是否不認得去三聖門的路了?」
很奇怪,既然撒旦莉莉絲領先他們,為何還要按兵不動?難道是有什麼陰謀?他悄悄將林花移到身後,萬一發生什麼,他也好保護這個莽撞的小妮子。
「多謝殿下關心,我們是貪戀清湖的美景才忘了。」莉莉絲火辣辣的美眸凝視著勰愨不放,仿佛要把他吃進肚子里去似的。
太過分了!她當她是死人嗎?也難怪,她自己的丈夫成了人不人獸不獸的怪物,就馬上勾引別人的愛人,真是無恥!
林花同情地望著在樹上一派天真的撒旦,他什麼都不知道,依偎在莉莉絲的腳邊,咿唔咿唔的叫得很歡。
真可憐,已經夠不幸了,還攤上這麼個水性楊花的女人。
「我們走,鬼頭。」林花一揚頭,拉起勰愨邁開步伐。
「親愛的,我們被人討厭了喔!」莉莉絲撫模著撒旦腦袋上的長毛,撒嬌地說。
撒旦望著莉莉絲含情脈脈,一雙濕漉漉的大眼楮里,仿佛可以擠出水來。即使變成了怪獸,他也依然深愛著她。
他「咿咿」又叫了兩聲,一轉頭,對著林花他們露出了尖尖的牙齒。
勰愨向他們一拱手,「王妃請別誤會,林花只是性格比較急躁,我們又怎麼會討厭你們呢?抱歉,我們先走一步了。」
莉莉絲一眨眼楮,嬌聲道︰「殿下,我不過是在玩笑罷了,請。」
「鬼頭,你沒听見我說的話嗎?還愣著干嗎?」林花一拽勰愨的胳膊,拖起他惡狠狠地走了。
「三聖門見。」勰愨略一施禮,倉促地說道。
「好。」莉莉絲甜甜地應道。
牽著撒旦毛茸茸的小手,莉莉絲笑得很嬌艷。小閻王被林花吃得死死的,再怎麼強悍的男人,始終都逃不出美人的掌心。
「親愛的,你可惹了大麻煩了。整件事情最好笑的是天帝,他還以為只要我們贏了比賽你就能恢復魔力封印那些魔物。可是他不知道,在魔界,塔特爾泉又叫榮耀之泉,只有當小閻王充滿榮耀時,才能讓它復活。所以,我必須讓他贏。」
加油,小閻王,我們的幸福就在你們的手上了。
撒旦伏在她的腳上,安靜地睡著了。
一臉的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