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那個獨特的女孩，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真的如電影小說中描述的那樣，有種隱約熟悉的感覺。當那張並不耀眼卻極為蠱惑的面容初次映入他的眼簾時，生性平和的他朦朧地有了一個不小的野心——

他想要她那雙明媚的美眸看著他，在有生之年，他要她只看著他一人。

「小寶，小寶……開心嗎？」

「……」

「和我在一起，小寶開心嗎？」緊緊抱著懷里的心愛女孩，他一遍遍追問。

「……」

「即使遇到任何事，都不分開好不好？」

「……」

垂眸迎上她茶色的近乎透明的瞳眸，卻始終得不到任何回答。一陣說不出的恐惶攥緊了昆明的心髒，他覺得這個女孩就要離開了，她終要離他而去了，他們在一起終是不被允許的……這樣想著，心頓時如刀割般發疼。

「小寶，小寶……」輕輕喃著，昆明緩緩張開了眼。

懷里那具柔若無骨的身體並不存在，只有一片抓不住的虛空。

忽地，響起一聲長長的汽笛，接著是火車微微的晃動和轟隆聲響。昆明恍惚地轉向窗口，看著外面的冬日曠野。

是了，他正在回家的路上。

此刻是黃昏，夕陽光線的反射下，昆明隱約可見自己映在窗玻璃上的影子，一張灰敗的面孔，充斥著焦躁不安，襯得面色如鬼。眼前影像漸漸模糊，清晰的卻是午後分別時，小寶那嗔惱的神色。

「真的決定現在就回去？」她斜睨他。

難得會在她臉上看到毫不掩飾的眷戀，昆明竟不忍點頭，只好低低地勸慰︰「再過兩周就會開學，到時候，就見面了……」

她不語，伏在他肩上良久，才輕輕說︰「你來看我，我很開心。」

「我也開心。」他把她的手背貼到自己臉頰上。感受到那片柔暖，他幾乎是沉醉地閉上了眼楮。噢，不想分開，說什麼也不想分開……

她輕輕踮起腳尖，傾身，細致的眉眼和緋紅的唇在他眼前漸漸放大。慢慢地，蝴蝶似的吻落在了他的眼角眉梢，順勢而下，咬了他的嘴唇一下，發出了一串輕笑，「懲罰你，這麼快就要離開。」

昆明沉醉在她的嬌媚里，扶住她微仰的後腦，情迷意亂地附過去。

唇瓣只相距兩厘米，他忽然一陣不易察覺的戰栗，堪堪避開了那雙緋紅的唇，雙手也很快松開。

「你怎麼了？」她張開眼楮，微怔。

「沒有。」他近乎狼狽地別開臉。

「你在別扭什麼？」望著他那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樣子，阿寶終于輕輕顰眉，「或者，你是在擔心什麼？」

他身子一僵。

擔心什麼？擔心什麼？

當時的昆明，無法回答。就在他躲閃的眼神和阿寶淡淡斂起的眉頭里，他們分離。

腦中回憶著下午的情景，昆明只覺得胸口窒悶，似乎整個人要溺斃在焦灼不安的情緒里。一想起他的小寶，心里就是一慟。

下火車後已臨近午夜，昆明火速回到家。門推開的時候，房內一片靜悄悄，沒有開燈也沒有人。焦躁的心髒縮成一團，昆明拿出手機準備打給父親。按鍵時卻發現一條未接短信︰昆明，臨時接到校方通知，要我代替一名突患急癥的老師去G城做學術交流，你自己照顧好自己。

昆明怔了怔，心里更是一陣焦灼難耐。

G城距這里幾乎要橫穿半片大陸，不知他幾時才能回來……定定神，昆明腦中閃過了什麼。

匆匆放下肩上的運動包，他急步朝著書房里奔去。隨手開燈，徑自從書架上取了那本《花間集》，翻出了其中那張照片。

泛黃的周邊，襯得畫面上那對氣質月兌俗的母女分外美好動人。尤其是阿寶那雙琉璃般流光溢彩的美眸，以及放在膝上的那雙又安靜又美好的小手，幾乎讓昆明的心化作了滿滿的一池春水，輕輕一動那溫柔就會溢出來……

再望向那個抱著小寶的美婦人，她那高貴中帶著無拘無礙的慵懶姿態，的的確確，她有讓任何一名男人俯倒在她裙下的可能。

思前想後，昆明只覺得自己像墜入了冰窖里，又像掉進了焚化爐里，大腦昏眩，眼前一陣發黑。身體失去了力氣，他滑坐在地板上，用力捏緊了手里的照片，腦海里浮現出幾天前在小寶家里所見的那一張……

如果預料的終成事實，那該怎麼辦？怎麼辦？

修長的手指抓緊了照片，黑眸迸出熾烈的火光，似乎恨不得將手里的照片捻碎燒毀。

自此起，像是有一根刺種在他了心底。一經觸及，便會發出一陣足以抽去他所有力氣的刺痛。

他不知道，究竟怎樣才能拔除這根心頭刺，恢復以前的自由自在。

以及，和阿寶的蜜樣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