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節欲黃昏,無聊獨倚門。
「……昨天那個日本娘娘腔來找我,說是要正式拜你為師。阿寶,他希望你考慮。」書法社里,把毛筆一一清洗干淨晾在窗前。小武轉過頭,清秀的面容帶了三分孩子氣,三分倨傲,「看樣子他倒不像開玩笑,只不過專門從我這里入手並央我做說客,似乎缺了一點誠意。」
戴寶心走過去收起桌上用剩的宣紙,但笑不語。
小武望了她半晌,忽然嘆了口氣︰「……你曾說,從你小時候開始,總是有很多莫名其妙的‘叔叔’找上你對你百般討好,目的就是為了‘她’……」沒頭沒腦地說著,他垂下眼瞼,「原來,那種被利用的感覺真的是很討厭啊。」幽幽喟嘆著,他低頭倒茶。
「這是兩碼事,小武。」她橫了他一眼。
「總之,不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小武把手里的茶盞遞給她,「阿寶,不要答應那個北堂的要求,他心懷不軌。」無聊的東洋鬼子,偏偏哈她哈得要死。
淡淡地一笑置之,阿寶別開臉。
那個北堂,是本校的一名日本留學生,自從上次參觀過書法社見過她的字後,就一直黏在她身後表示他有多麼崇尚中國的古典精粹。她倒也和他吃過兩次飯,畢竟她是向來無法拒絕美麗事物的阿寶,面對北堂那張標準日式美少年的俊美面容,她哪里還拒絕得了。可是當听說北堂執意要拜她為師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嚇了一跳,自此敬而遠之。卻沒想到,遭遇幾次拒絕後的北堂倒從小武的身上著手了。
「阿寶,不要答應他。」小武重復。
阿寶懶洋洋地應了一聲。
夕陽映窗,玻璃上照出了模糊的影子。不期然地一瞥,她看到了樓下操場上奔跑著的一道少年身影。
「是他……」阿寶低不可聞地輕喃,眼神鎖在了那身影上。
原本看上去過于縴細的身體,在此時因運動而繃緊,流露出了一觸即發的力量感。阿寶忽然記起了母親的成名畫作《薔薇的刺》,那幅畫以野薔薇嬌艷的蕊瓣來襯月兌它用以保護自己而刺傷敵人的武器,充滿野性的美艷和攀附陽光的力量。
足球射出的瞬間,他的姿態如伺機捕捉獵物的豹子,得到隊友傳球後全身的細胞都釋放著歡快的生氣,引燃全場的熱烈張力。
恍然間,阿寶忽然又記起自己所喜愛的明代徐渭的字畫,其間,內蘊著無限的天然美感和無窮的生命力。
阿寶的美眸慢慢地燃起了星光。從初見這個男孩的第一眼,她就覺得他出色,卻沒想到,球場上的他會出色到這等地步。他使足球這項可稱之為粗野的運動充滿自由奔放的生命力,那漂亮而結實的身體,輻射著太陽都為之失色的熱度和光亮。
萬物皆灰,唯有那一片光亮。
「咦……那不是不久前,剛被你冷臉趕走的倒霉鬼嗎?」順著她的視線,小武不難發現樓下操場上那道耀眼的存在,「怎麼你現在又對他有興趣了?」
阿寶有些出神地側著頭,似笑非笑。
小武橫了她一眼,微微顰眉,「太過于注重色相,難免失之子羽……咦,阿寶你去哪里?」
瞬間被丟在腦後,阿寶雙手抄進衣袋,循著那光與熱的集中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