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抽氣聲響起。謝自嫚拿起雞腿的手完全不為所動,直接把雞腿送進嘴里用力咬一大口。
「啊?」訝喊聲跟著傳來。這次有用筷子了,她扒了口飯,夾起數片鹵得極女敕的牛肉,張口一次全送進嘴里,吃得津津有味。
「天啊……」接著是驚呼聲。
哪管這些人是在呼天還是搶地,謝自嫚接著更加不客氣的一一橫掃桌上美味的菜肴,送進五髒廟。
「我的天啊,這……這……這實在太不成體統了,哪有人這樣吃飯的?而且那些飯菜足足有五人份,她是打算全部吃下去嗎?又不是餓死鬼……」
婢女們細碎的耳語聲自然逃不過謝自嫚的耳朵,但她根本听而不聞,吃飯就吃飯,哪來那麼多無聊的規矩?而且是她們自己要站在旁邊看著她吃飯,又不是她強逼的,她們怎麼想她根本懶得管。
她唏哩呼嚕的吃了好一會兒後,終于有人看不下去了。
「謝姑娘。」一名較為年長的婢女走到桌旁,繃著臉開口對她道︰「請謝姑娘小聲的細嚼慢咽,動作也請不要太粗野。」
「為什麼?」她頭也不抬的問。
「為……」婢女不禁瞪大眼,口氣不禁有些差,「當然是因為這樣不合禮教,沒有半點規矩啊!泵娘家吃要有吃相,坐要有坐相,要姿態端莊,笑不露齒,吃東西的時候更不能發出半點聲響,怎麼可以像姑娘這般粗魯?」
「隨便啦。」謝自嫚對于婢女像個老媽子似的叨念充耳不聞,還是大口吃著飯菜。
事實上,她現在已經算很秀氣的了,因為動作太大會拉扯到尚未痊愈的肋骨,這樣還被嫌,那她也沒辦法了。
「隨……隨便?」婢女的眼楮瞪得更大,深吸口氣後道︰「謝姑娘,雖然您是逍遙山莊的貴客,但請務必保持端正高雅的行止,這樣也才能夠得到我們這些下人的敬重。」
謝自嫚照吃她的飯,已經懶得再開口搭理她們,看不慣她的吃相是她們的問題,與她無關。
「謝姑娘?」沒有得到她的回應,婢女喚了一聲。
忽然,她吃鈑的動作沒停,卻伸出一只腳朝桌下一探,將旁邊的椅子從桌下勾了出來。
婢女們對她怪異的行徑又是一陣瞠目,然後不禁竊竊私語。
「她忽然拉出椅子要做什麼?蹺腳嗎?天啊,二少爺怎麼會帶這麼奇怪的女人回來?真是太可怕了……」
沒一會兒,一道腳步聲由遠而近,接著,傳覺遙推門而入。
「二少爺。」幾名婢女立即行禮,同聲喚道。
他見她們全是一臉受不了卻又啞口無言的表情,不難猜到前因後果,于是對她們道︰「你們先退下吧。」
「二少爺……」那名年紀最長的婢女遲疑的開口。
暗覺遙看她一眼,有著不容抗拒的神色,「退下。」
「是。」眾婢女退出房間,關上房門之後,又忍不住議論紛紛,「天啊!二少爺怎麼能夠忍受得了她呀?」
「又照樣呼天搶地的走了。」謝自嫚好笑的道。這些婢女們每天都來看著她吃飯,也每天都呼喊個沒完,怎麼都不覺得膩呢?
「下次我會要她們別留在這里伺候你用飯了。」
「伺候?」她輕哼,「是監視吧。」
「你發現了?」
「不是很明顯嗎?」雖然並不知道被監視的原因,但她也沒興趣知道就是「」。
暗覺遙笑了。她的直覺果然還是很敏銳。
那日,他的「娶妻宣言」猶如在山莊里投下威力強大的火藥,炸得眾長輩們無不大驚失色,憤怒跳腳,雖然他們堅決不認同這樁婚事,但又沒辦法阻止他,畢竟謝自嫚打一開始就已經住進他的院落,還跟他同睡一房,有他護著,就算他們想把她趕走也辦不到。
所以他們只能每天像念經一樣對他叨念不休,並派人來查探謝自嫚的底細,而那些婢女們的回報當然讓長輩們更加氣急敗壞,對他們而言,他已經是個浪蕩子,而謝自嫚的言行舉止肯定讓他們無法忍受,何況她還是個土匪頭子呢,那些一個比一個更加古板又頑固的長輩們怎麼可能接受得了?
如今,山莊里每個人都像如臨大敵,僕佣和護衛們得盡力對外封鎖他帶回一個女入的消息,長輩們則絞盡腦汁該如何將他與謝自嫚兩人拆散,而最教他們大傷腦筋的,當然是該如何向慕容家交代。
「需要我解釋嗎?」傅覺遙在她方才拉出來的椅子上落坐。
「免了,反正是你的家務事。」簡而言之,與她無關。
他悠然的笑容里多了一絲無奈。還是對他沒有半點意思啊,縱使他們每天相處在一起,不但共處一室,他為了幫她運氣調息,化去體內的淤血,他們甚至可說是相依相偎,肌膚相親,只差沒有真的拜堂成親,送入洞房而已,她卻只把他的親近當作一種習慣,在情感的部分完全沒有半點動搖。
他不得不開始懷疑,是他本身魅力不夠,還是她對男女之間的情愫實在太過遲鈍?
謝自嫚用筷子指了指滿桌的菜,「喏,你也吃吧。」再不吃,整桌菜肴就會全被掃進她的肚子里了。
「好。」傅覺遙拿起碗筷跟她一起用飯,照例將大部分飯菜都給她。
每天,他們必定一起用飯,而且他喜歡看她吃飯的樣子,那不拘小節的模樣,比起許多名門閨秀要吃不吃的扭捏樣子,更讓他覺得舒服。
「你們這逍遙山莊可真是一點都不逍遙啊。」謝自嫚好笑的說。
短短時日,她就已經對這個名不副實的山莊有了相當的體認,而且還是她每天關在房里就得到的體認,要是出了房門,她豈不更加縛手綁腳?
由于傅覺遙已請熊肇迅速趕去風花雪月寨報平安,她才願意繼續留在這里養傷,沒有馬上回去,反正這里的飯菜還挺好吃的,她不介意多住段時間。
何況就算天塌下來還有傅覺遙擋著,她什麼都不必管,難得可以這樣光明正大的每天吃飽睡、睡飽吃,她何樂而不為?
聞言,他也不禁笑了,「的確是。」
「真是難為你了。」謝自嫚頗為同情的說。
暗覺遙看她一眼,放下碗筷,道︰「自嫚,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說。」她豪爽地道,看也沒有看向他,依舊津津有味的吃著飯。
「我想請你當我的妻子。」
謝自嫚吃飯的動作倏地停住,抬起頭,確定他不是在說笑,然後,她眉頭糾結,盯著他瞧。
暗覺遙笑了。
她那個表惰,分明是正在掙扎著要答應還是拒絕。
「好吧,我知道了。」最後,謝自嫚一口應允。沒辦法,當就當吧!誰教她欠他一份恩情。
她謝自嫚向來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欠下了恩情她一定會還,所以她也只能認了,既然他都已經開口索恩,那她當然得無條件答應,只不過,這個忙還真是天大的麻煩啊!
要她當個妻子,然後每天煮飯燒菜洗衣打掃生孩子嗎?沒一樣她在行,真夠麻煩!
暗覺遙看著她的表情,輕易就能夠猜得出她的心思,淺笑道︰「你放心,我並不是真的要你當我的妻子,只是假裝而已。」
他當然不希望她是為了償恩而願意嫁他為妻。
「哎呀,你早說嘛!」她雙眼一亮,「那當然沒問題,你要我做什麼?」
暗覺遙注視著她,伸出手,自然且親昵的輕撫了下她的臉龐。
謝自嫚並沒有任何抗拒或者不自在的神色。近來他常這樣做,她已經習慣了,反正被他看、被他模、被他抱這些事統統都發生過了,被模一下臉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如果有任何人問你是不是我的妻子,你一概承認就好。」傅覺遙說著,眼里有著毫不掩飾的愛戀,很滿意她已經習慣他的踫觸。
雖然她尚未對他動情,但他相信,只要讓她漸漸習慣他的存在,終有一天他必定能夠進駐她的心底。
她的本性就像一頭野生獸,而所有的猛獸都有地域性,她也不例外,雖然懶性過重,但也絕不會輕易讓人侵犯她的領域,所以他打算循序漸進,只要一步一步慢慢接近她,總有一天,她一定能夠完完全全的接受他。
「這麼簡單?那有什麼問題!」謝自嫚爽快地道。比起煮飯燒菜生孩子,這真是簡單太多了!
「耶就有勞你了。」
「沒問題!」
「你為什麼這麼不想嫁人?」傅覺遙忽然問。
「很麻煩啊。」她想也不想的說,低頭扒了口飯。
丙然不出他所料,就是懶病發作。
暗覺遙又伸手輕撫了下她的臉頰,眼神里有抹認真,「如果我不是請你幫忙,而是真的希望你嫁我為妻,你會願意嗎?」
「當然……」謝白嫂張口想要說「不」,然而一抬眼,對上他專注的視線,來到嘴邊的話不由得頓住。
他偶爾會出現這樣的眼神,像是充滿了期盼,被這樣的眼神看著,她心里雖然還是不願意,但不知怎地,拒絕的話就是說不出口。
「你為什麼會想娶我?」她忍不住問。
「因為我喜歡你,想跟你在一起。」
謝自嫚一臉看笨蛋的表情瞧著他,「然後呢?女人家該會的事我一概不會,你娶我做什麼?又沒半點好處。」
暗覺遙溫柔又迷人的笑了,「我喜歡你,只是因為你是你,並不是因為你可以為我做些什麼。我一開始就知道你並非一般尋常女子,但這就是你的特質,而我就是喜歡這樣的你。」
謝自嫚看著他半晌,慢吞吞的應了聲,「喔。」然後便低下頭繼續吃飯,很干脆的直接把這件事拋開。
暗覺遙並不介意她一副不想理會這件事的態度,也沒再追問或多說些什麼,跟著舉筷繼續用飯。他不想逼她,只是偶爾得拿針戳一戳她,不然她肯定直到白發蒼蒼都還是懶得想這些問題。
沒關系,他會慢慢來,他向來有極佳的耐性與毅力。
生長在一個有著諸多束縛的地方,傅覺遙從來沒有特別的執念或想望,他之所以拒絕長輩們安排的婚事,單純只是因為不想配合那些過于死硬的規矩與道理,即使因此落得浪蕩子的名聲,他也始終故我。
然而,雖然他從來沒有真正想要過什麼,謝自嫚卻是世上唯一一個讓他想要擁有的人,而且他知道,如果他不主動追求,她就絕對不會成為他的。
他想要她。這個想法,越是和她相處,就越是堅定不移。
逍遙山莊佔地廣闊,親屬眾多,除了各家主子各有其居住的院落之外,加上眾多護衛與僕佣的們住所、大大小小的庭園、亭台樓閣,以及後山的大片林地……等等,第一次來到逍遙山莊的人,要是沒有人帶路,肯定會迷失在這重重樓院之中。
這天,身體復元狀況良好的謝自嫚閑來無享,便走出傅覺遙的院落,在山莊里頭到處閑逛。
直覺極強的她當然不會迷路,但不代表不會遇上一些「奇怪」的人。
罷從慕容家返回山莊的傅逍眉頭深鎖,正打算往傅覺遙的院落走去,突然看見一名面生的女子逛大街似的在園子里優閑的走著。
他一凜,接著朝她走去,擋在她面前,問︰「你就是謝自嫚?」
由于傅覺遙可說是滴水不漏的保護著她,因此傅球逍至今才首次見到人。
眼前這個女子完全吻合婢女們所回報的形容——不修邊幅、邋里邋遢,言行舉止毫無教養可言,全身上下更沒有半點女子應有的溫婉端莊。
暗逍始終想不透,弟弟怎麼會看上這樣一個女子?
謝自嫚看他一眼,爽快地承認,「沒錯。」
「那正好,我有事要和你談,隨我過來。」
「不要。」
「什麼?」傅逍已經轉過去的身子又立即轉了回來,因為沒料想到她竟然會這麼無禮的一口回絕,他不禁瞪大眼看著她。
「話說,你誰啊?」謝自嫚問道。
她竟然不知道他是誰?到底是打哪來的野丫頭?他深吸口氣,壓下心中的不快,道︰「我是傅逍,覺遙的大哥。」
「喔,你好啊。」謝自嫚爽朗的打招呼,然後道︰「你有話就在這里說吧,我不想浪費無謂的時間。」她可是很忙的,忙著吃、忙著睡,沒有多余的時間听他講廢話。
暗逍又深吸口氣。他原本是想為她保留些顏面,不想在這隨時會有人經過的地方與她相談,但她既然不領情,那他當然也就不必替她著想了。
「覺遙早已經跟當今武林盟主慕容家的小姐訂親,請你顧全大局,自動退出。」他開門見山的道。
「退出什麼?」謝自嫚一時之間沒有想到幾天前承諾過傅覺遙的事。
暗揀逍一臉冷肅地看著她,「逍遙山莊與慕容家是世交,兩家門當戶對,覺遙與慕容小姐更是青梅竹馬的玩伴,自幼感情甚好,結成連理乃是天作之合,絕對不容許他人介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