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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應無悔 第6章(2)

石天看著他離去的身影,淡淡嘆了口氣,說道︰「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我原本不想再提。」

這句話其實是說本意是不想提的,但是卻要破例了。所以,才會將王乾支開。

夕蕭望著他,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我與瑕妹本是青梅竹馬,我們一出生,就已經定下了婚約。她是一個閑不下來的人,喜歡到處游玩,喜歡把酒論英雄,生性如同男人般豪爽。與周圍的女人相比,她真的很特別,我當然也不可自拔地迷戀上她。」

他在談到「她」的時候,眼楮里便放出極其生動的光芒。他的臉上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顏。這種模樣,就和萬連乘當日談起「她」時,所表露出來的神情,一點不差。

夕蕭不禁在心中感嘆,世上當真有這般風華絕代的女人,教身邊的男人,可以如此掛記她。他的腦海中,頓時就浮現出一張臉孔。傾城之貌,顧盼生輝,嬌笑間,令人失了心智。但是她眼中的光芒,卻如月光般清冷,寂寞。她從小便在水月宮那樣的地方長大,所以她的堅強,于是更加叫人心疼。

「這輩子,可以娶到她那樣的女子,我便一生無憾矣。但我卻終究不能如願。」石天的臉上顯現出一種奇妙的神色。

仿佛失去了世上最想珍惜的寶貝一樣,臉上是難以掩飾的落寂。但是細細望去,他的眉眼間,卻又仿佛透著一種堅決。

寂寞而堅持,是為了什麼呢?

夕蕭的眼中突然有了一閃而逝的光芒。他的神情中多了抹自信。他又笑了起來,「石幫主可曾听過一個人名。」他緊緊盯著石天的眼楮,「萬連乘。」

「沒有。」石天月兌口而出。

「哦?」夕蕭露出滿臉驚訝的表情,「這倒真是件怪事。長白山主人,雖然孤傲,卻並不是與世隔絕的。因為長白山特有的東西,實在特別。比如說‘雲參炖雪鷹’,我嘗過幾次,不愧食之絕味。」

石天微微蹙起了眉,嘆了口氣,「都說聰明反被聰明誤。不錯,我不但听過他的名字,還知道他所有傷害瑕妹的事情。正是因為如此,我不想再听到任何關于他的事情,夕神醫為何又要再提起!」

夕蕭笑道︰「因為,他是白無瑕此生唯一愛過的男人。所以,你心中對他是有恨的吧!」他的目光淡然,「其實你也不必恨他。因為,他也並沒能和白無瑕廝守終身。」

石天看著他,蹙著眉,眼中果真多了抹恨意,「但他卻像烙鐵一樣,印在瑕妹的心上,一輩子都沒法抹去。」

「白無瑕身為女兒家,卻敢愛敢恨,但是萬連乘卻畏首畏尾,甚至那般薄情寡義。我想來想去,都想不明白白無瑕為何會喜歡上他!如果當年,她嫁給了石幫主,恐怕早已明白,在這個世上,還是選擇愛自己的人,會比較幸福。只是可惜,伊人香消玉殞。也只嘆她福薄,無法體會這種幸福了。」

夕蕭淡淡搖了搖頭,無比惋惜地嘆了口氣。

石天的眼中,突然又升起了一抹光亮。眉宇間露出的那抹堅持,愈加的深刻。

夕蕭望著他,卻不再說話了。

他站了起來,徑自朝書桌走去。

那幅畫,果然是大片的梅花林。

他笑了起來,「石幫主當真是個痴情之人。這大片的梅花,是白無瑕的所愛吧?」

石天嘆了口氣,他的目光定在畫上,但卻沒有開口。

夕蕭唇邊的笑容慢慢隱了下去,他又嘆了口氣,無奈地感嘆道︰「若是白無瑕沒有死,不管她願不願意,都是要听從父母之命,嫁給石幫主的。這樣的話,她便可以感受到石幫主對她的一片深情。說不定,終有一日,當她回首往事的時候,會發現,原來一直記在心里的名字,竟會變得很淡很淡。愛情,終究是敵不過歲月的。」

「…會嗎?」石天終于啞聲開口。听得出來,他心中的感情,正洶涌澎湃起來。

夕蕭的手輕輕拂上那幅畫,眉間淡淡的憂傷,「再說會不會又有什麼用呢?她的人已經不在了。石幫主再想念她,也只能靠著這些梅花,睹物思情。」

石天的蹙著眉,緩緩閉上了眼楮。仿佛在為夕蕭的話傷神。但是細細望去,卻見他的臉上有了異樣的光彩。

不是深沉的悲哀,而是更加強烈的堅持,甚至,是喜悅。

夕蕭望著他,唇角露出了淡淡的笑意。突然間,他的目光被書桌對面牆壁上的一幅畫所吸引。

寬廣的大海,在夜幕下卷起了波浪。暗黑色的海水之上,升起了一輪明月,如玉般溫和的月光,將生硬的夜空,染出了朦朧的光亮,叫人看了,不由得心暖起來。

畫的左下方,落了一款「瑕」字。

如此看來,作畫的人應該是白無瑕。

畫風優美,筆觸細膩,的確是幅不錯的作品。可是,夕蕭的眉卻蹙得更深。

這幅畫,如果要用句詩來形容,他必定會選擇「海上生明月。」

就算不是,也應該會與海水,月光有點聯系。

但是作畫的人,卻奇怪得很。

畫上題的竟然是李煜的《浪淘沙》。

「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這本是李後主以歌當哭的絕筆詞。詞中寫出了流水盡矣,花落盡矣,春歸去矣,而人亦將亡矣的悲涼,教人讀來,黯愴欲絕,肝腸寸斷。

可是這幅畫,給人的感覺卻如此的溫馨。

這般風馬牛不相及的場景,叫他看了如何不生惑?

他剛想走上前去,看得更細致些,突然就听到「砰」的一陣推門聲。

他嘆了口氣,不用猜想,這般毫無規矩,火急火燎的人,除了沁灼那丫頭,還能有誰?

丙然,沁灼走了進來,看到桌邊的石天,頓時吐了吐舌頭,模著自己的耳朵,不好意思地說道︰「我以為門鎖了!」

夕蕭嘻嘻笑了起來,走到她的身邊,伸出手便將她攬入自己懷中,對著石天笑道︰「這丫頭野慣了!石幫主勿見怪。」

石天看著夕蕭將沁灼圈在自己懷中,十足的保護模樣,淡淡笑了起來。

「怎會怪?如此率性的女子,夕神醫得之汝幸。」

夕蕭輕輕笑了起來,「遇到她,確實是我的幸運。」

沁灼在她的懷中,听到了這樣的話,突然紅了臉。

「丫頭,怎麼不在外面等我?」

夕蕭看出了她的嬌羞,便笑笑替她圓場。

沁灼慢慢從他懷中退了出來,不好意思地笑道︰「看到你們關了門,在里面待了好久,我們有點擔心嘛!所以,就進來看看!」

「笨蛋!」夕蕭笑著敲敲她的腦袋,「我和石幫主待在一起,你有什麼好擔心的?」

沁灼噘起嘴,瞪了他一眼,手肘朝他的腰打去。

夕蕭趕緊一閃,左手握住沁灼的手肘,嘻嘻朝她笑了起來。

沁灼噘著嘴咕噥了一聲,卻很快又笑了起來。

他們這番模樣,于外人眼中看來,分明就是在調情。

那樣的幸福與恬然。

石天望著他們,眼中浮起了淡淡的霧氣。他的眼前浮現出了一張傾國傾城的笑顏,明媚鮮艷,充滿了活力。當年的瑕妹,那樣對他笑過。如果沒有萬連乘,他和瑕妹也能如此幸福的吧!

他緩緩嘆了口氣,仿佛努力克制內心的波動。片刻之後,他笑了起來,「夕神醫既然來了,便在三星幫住上些日子,好讓我盡些地主之誼!」

夕蕭仍舊笑道︰「石幫主忘了?我還要靠幫主救命呢!怎麼敢走?」

石天笑著點頭,「只要有我石天在,斷不會讓夕神醫的朋友受到一點傷害。夕神醫可以放心!」

聞言,夕蕭的眼中騰升出一點光亮。那點光亮,仿佛冬日里,最燦爛的陽光,久久都未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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