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一張書桌,兩個人各佔據兩端。沒有聲音地對峙著。
「還不讀?」看看手表,寒刃流發覺她已經盯著英文課本十分鐘沒有動靜了。
不是她不想讀,而是——她、看、不、懂!
「不懂?」
段菲斜了他一眼,這麼明顯的問題還問!
「伯父說你已經讀過兩次高三的課程了。」
被了啊!再說下去她要扁人了啊!
「上課都沒有听懂嗎?」
她雖然學習不好,可是她也有自尊心啊!段菲用眼神表達著自己的意思,在一臉淡然的同年齡老師面前,她畏懼開口。
「好,先換個科目。」寒刃流指指幾何和代數書,「我來勾幾個題給你解。」
二十分鐘後,題目下好不容易解出的答案被寒刃流大筆一揮,將之歸入涂鴉一欄。
「好,換歷史……」
……
「背誦這篇古文如何?」
……
「中國的地形圖總該掌握了吧?」
……
書房角落的立式大鐘「當當」地響了四下,段菲趴在書桌上宣告投降。
「說句實話,我老爸叫你來到底是給我補哪個科目的?」原本她以為他只是負責兩三個科目而已,所以盡量配合,但他竟然每科都懂,簡直沒完沒了!
正在查看她物理力學答案的他在打完兩個叉叉後抬起視線,「全部!」
「全部?!」她不得不驚叫,「這……這還讓不讓我活了?」
她的反應絲毫沒有影響他,寒刃流放下筆,緩緩開口︰「听說,你報考的學校是苑文本部的大學?」
「干嗎問這個?」談到這個問題就不太爽。
「還听說,你已經考了兩次,結果都沒通過?」
「……」
「再听說,你今年還是要考?」
「是!不過這和你有什麼關系?」
「如果你連我布置給你的作業都完成不了,我勸還是放棄吧!」
「你很厲害嗎?話可不要說得太絕對!你怎麼知道我不行?」臭小子!死小子!
「你在富裕的家庭中長大,很多壞毛病已經養成了習慣。所謂的高考是一次性的考試,就算有人復讀也只是在家中自己苦讀一年。像你這樣一次次地插班在學校重復讀高三只是因為有你的家庭作為你的背景!而往往,這種環境只會使你失去危機意識,導致失敗的一再重復!」
「你只是來幫我補課的,憑什麼這樣隨口說我的事!」什麼都不懂的小子,明明只有二十歲,卻一副行將就木的老學究口氣!她鄙視他!
「我只是這樣分析。而且,我想對你來說,就算今年再考砸也無所謂對嗎?有些人天生幸運,不需要做什麼就已經有人提供一切,導致他們可以每天都混沌度日,在學校做一些無聊的事。」他暗示她和韓莫在醫務室無聊的把戲。
「你什麼意思?」這小子說話越來越可惡!
「字面上的意思。」寒刃流拿起半透明的墨鏡掩住劉海下的眸子,「今天就到這里,明天下午兩點,我會準時到,再見!」不再理會段菲,他徑自起身朝門走去。
「我告訴你,我段菲今年一定會考入苑文大學部的!絕對!」別人怎麼說都可以,但是她心里清楚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了!機會只剩下最後的一次,如果這次她跳不過升學考試這個障礙,她的人生將陷入真正的僵局!
她想,她會乖乖听從補課的!雖然對方只是個二十歲的壞小子,但他畢竟是攻下碩士學位的天才學者!
雖然她不喜歡他,雖然她不想有人出現打擾她原本的生活,雖然有很多個雖然,但她還是決定好好地補課!
她不傻,她明白要得到她想要的東西前必須有所付出!
如果一方面只想著獲取,一方面卻從不肯妥協犧牲,那心里真正想要的最後只會成為泡影。
所以,在父親的最後通牒下,她似乎真的已到了不得不拼命的地步!
拼了命地去讀書!
午休時間,在校餐廳祭完五髒廟的學生在校園內分散開,各自做自己喜歡的事來放松一上午緊繃的學習神經。
捧著手里的書,段菲朝圖書館匆匆而去。
周日一早,段鋒正登上了飛往澳洲的飛機。他似乎是非常放心地將她「托付」給了寒刃流,不爽啊!自己的父親居然對一個外人這麼放心!
而最好笑的是,在周日補習結束的時候這小子還非常慎重地讓她不要在學校提他為她補課的事!
笑話!這種笑掉人大牙的糗事她怎麼可能會說!
「寒老師,寒老師!」
一念叨人就出現,圖書館前的草地上,幾個女生圍住了那高健的身影。她們是初中部的女生,看來為了在這里等寒刃流出現,連午飯都沒顧得上吃。
她,是因為要完成這變態家教布置的作業沒時間吃,只能捧一個干巴巴的面包啃,她們呢,卻是為了看帥哥而自我虐待不吃,同樣是女生,差別為什麼這麼大呢?嗚嗚……
這種冷酷型的男生有什麼好的?外表年輕,內在老化的臭小子!揉揉熊貓眼,段菲忍不住停下腳步鄙視他幾眼。
罷用自豪的大眼瞪到第三眼,就看見其中一個女生伸出手朝小氣帥哥的臉上給了一個……巴掌。
對于這突來的變化,段菲愣愣地有些以為自己眼花。她們不是因為愛慕才在這里等的,原來她們是為了尋仇啊!
這下她可樂起來啦,撒開腿連忙跑去看熱鬧。
幾個初中部的女生已經走掉,她來到猶自揉著臉頰的少年面前,一手指他,一手捧著書並撐腰,做出標準茶壺狀,「哈哈哈……怎樣怎樣!現在的小女生很厲害吧!師生戀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啊炳哈哈……」
沉默著看她一眼,他顯然根本不準備搭理她。
「對了,那個女生為什麼扇你呀?哦,是不是為那天我在辦公室見到的那個女生來抱不平的?」某人粗神經地緊跟其後,不依不饒,偏要看他的好戲,「你還真是活該啊!誰讓你說話那麼惡毒!有女生追你就那麼不拉嘰的……」
前面的帥哥猛地剎車,一個回頭,有些憤怒地看著她。
「干、干嗎?」她做好隨時干架的準備,雖然這里是學校,但現在是午休時間,人不是太多,如果對扁的話應該不會造成太大的騷動,她要算好時間,爭取在……
未等她計劃完,一本厚書就朝她的天靈蓋而去。
「什麼偷襲?」她刷刷幾下奪過「暗器」,湊到眼前一看,「呃……中國明、清、史?」
「你好像很有空,昨天布置的作業都完成了?」對于不知好歹接二連三挑起他怒火的人,他自有辦法對付,「既然這樣有時間,下午就好好給我讀熟手里的書,今天補課的內容是歷史,範圍是明清史第一章,記住,補課之前我會先給一張小型測驗卷,如果不及格的話,那這一周的作業量會全部翻倍!」
「……」這、這簡直比滿清十大酷刑還要殘忍……等等,她難道就這樣束手待斃嗎?
「臭小子,我、我為什麼要听你的?」她嚷嚷。
「很簡單。」他低頭湊到她耳邊,透過拂動的氣息,輕輕開口,「因為我是你的補課老師。」
一陣令人昏眩的熱浪襲向她,等她回神時,他的身影已在幾米開外了。
「臭小子,居然誘惑我……嗚嗚……」揉著發燙的耳朵,腦筋不清的她發出不明所以的抱怨。
放學後,寒刃流準時來到段家。推開段家院門,他冷不防地打了一個噴嚏。在這個酷熱的夏天午後,他怎麼會無緣無故打起噴嚏來呢?
難道說,今天有事會發生?
他漂亮的深瞳移向別墅。這所房子別致又豪華,可是能在這種環境下靜心讀書成長的人卻偏偏不懂得珍惜!
伸手摁響門鈴,半天都沒人應門。他稍微不悅地皺皺眉心,伸手再摁,卻依舊沒有人出來。
等得不耐煩,他只得從草地繞過大門,來到別墅另一側的落地玻璃前。巨大的落地玻璃內拉起了不透光的窗簾,只在中央留了一道半尺寬的縫隙,他上前,看了好一會眼楮才適應了里面的光線。然而,這一瞬映入他眼中的一幕卻令他駭然。
血!整個客廳地板上都是血,正對著落地玻璃的沙發上,渾身鮮紅的段菲正拿著刀瑟瑟發抖,她的腳邊,躺著一個人,隱約看得出是個男性。
注意到玻璃外有人看到,她面無表情地站了起來,舉著刀一步步朝他走來,在玻璃門的那側用陰森的眼神死盯著他。
寒刃流怔了好一會,當屋內的某人終因受不了而小小地抽動了一下時,他眼神開始緩和。伸手拉開門,他取走了段菲手里的刀子,「你有病!幾歲了?」
「呃……」段菲的恐怖表情和動作在瞬間凝固,她僵硬地隨他轉身。這樣都嚇不到他?
「好了,今天已經遲了,我們開始上課吧。」他繞過她,經過地上正蠕動的「尸體」,還順便不知是不小心還是故意地踩了「尸體」一腳,隨後搖著頭朝書房走去,「對了,上課前記得換件衣服,這個樣子太丑了!」
「咚!」段菲撞上了玻璃移門。她氣惱地走到正爬起的「尸體」旁踢了幾腳,「說!是不是你剛才動了,所以他才發現的?」「小妹,渾身沾著這種惡心巴啦的紅色顏料要我躺在自家客廳可不是好玩的事!時間久了當然會動!就算不動他也會拆穿你的啊!你真以為他是白痴?」扮演「尸體」的韓莫月兌下滿是紅色顏料的外套,給了她一個白眼,「說真的,是你這個計謀太爛了!什麼嚇跑他的妙計?妙個頭!」
「這主意若離出的,我放學後去找他,問他如果要用最快的方法嚇走一個人該怎麼做,他就告訴了我這個方法。」果然是不能信任的人啊!
「他告訴你用這種低級的鬼方法?還要我躺在地上裝‘尸體’?」好個無聊的若離,他平時怎麼都沒看出他有那麼無聊?「他倒是不知道我要嚇誰,不過他是做醫生的嘛,他的觀點是死人總是可以讓人退卻!」于是,剩下的計謀都是她自己計劃的。
「我看我才是白痴!」好冷場的計謀,他剛才真是昏了頭才陪她玩這個把戲。
「可是——」段菲朝書房看一眼,然後一臉哀怨,「那個家伙今天說要給我測驗啊!變態,哪有補課老師來三次就叫人做試卷的!」
「測驗也不錯啊!小妹,你這種鈍腦袋是該好好磨煉一下了!」
「你!你竟然幫他說話……哼!」她氣惱地伸出拳頭,朝無情而可憐的表哥韓莫擊去。
書房,硝煙彌漫,測驗戰爭進行中……
四十五分鐘又二十六秒後,段菲已經陣亡在桌上了。
「二十道選擇題,而且是單選,你竟然可以做這麼久?」美少年寒刃流真不知她的腦子是怎麼長的,蹙起好看的眉,他拿過試卷批看,「五分一題,如果做對十二題就算及格!」
但是,對于段菲,他該有什麼期望呢!
叉叉、叉叉、又是叉叉……叉叉、叉叉、全是叉叉……居然……她居然連一題都沒有答對!
砰!一掌按下試卷,淡然的臉上又因為忍受不住而出現了憤怒的表情。
「你——」他感覺自己所有的自制力都在開始解體,「你有病!」
喂喂!做個試卷而已,干嗎又罵人,而且總是罵同一句話!我看你才有病!
情勢所逼,段菲忍下了上面的話。
「說!為什麼連一題都沒有答對!」俊美無瑕的臉蛋此刻青筋暴起,額前原本垂下的柔軟劉海也似乎變得像箭一樣往上豎起。
「歷史這門課,我向來都是交白卷的……」有什麼好奇怪的,她不喜歡而已嘛。不喜歡當然就不會認真去看書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