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冰珀來到那有著帶紅斑黑色葉子的花朵前,開始研究土壤和花朵的形狀。劇毒的植物,可以置人于死地,居然能在這種少光的地方生長。可見,這里一定有某一種生物鏈在維系著微妙的植物世界的關系。
而在這種生物鏈中,也一定會有某一種其他植物可以克制住這毒草葉。如果她能夠找到克制「干紅雀」的植物,對她自己來說是一種成就!
當然,雖然她並非心系天下武林安危的人,但一旦有了克制「干紅雀」的解藥,武林中勢必會少一些浩劫。這只是作為一個醫者的心態而已。
輕輕蹲在那植物前,穿過片片黑色的葉子,可以看到對面的傾城。
視線觸及他的身影,她的心神便不由得被分去。修長優美的身形,清美的臉孔,正全神貫注地看著眼前的石壁上下模索。
向來,只要她一句話,他都會照著去做。不管再艱難再麻煩的事,他都會盡心盡力地為她完成,這麼多年來,一直都是如此。
他對她的這種好,她是知道的,卻從來沒有認真思考過背後的原由。如果,傾城不是徒兒的身份,而單單只是一個與她朝夕相處了四年的男子,那她是否會早一點察覺到他對她的心呢?
他的心,她真的可以全然相信嗎?
似乎是感覺到冰珀的目光,牆邊的傾城忽而回頭,見她果然在看他,那雙明如星月的眸子散發出絲絲動人神采。
那一眼,竟看得冰珀心頭一顫。
這是他的視線,多年來一直都存在她卻從未注意過的視線!無論在別人面前在她面前,他表現得多麼頑劣胡鬧為所欲為,他的眼永遠都是這麼清透單純。那雙滿溢著款款笑意的眼中,裝著的——是對她的濃濃深情!
她為何到了今日才看清楚呢?
他,帶著誠誠愛意,一直都在離她最近的地方……
當心頭那唯一的一點疑惑一掃而空,喜悅漸漸由心中泛濫而出。盡避身處于奇怪的地方,她卻一點也不介意。
傾城,傾城一直都在她的身邊……
忽然,一擊重物挪移的聲音打破寧和的氣氛。不知何時被不小心觸到的機關,令傾城身後的石壁轟然開裂,那方才還帶著笑意的男子在一剎那間被開裂的石壁吞沒,然後再重新合上。
「傾城!」她身形一掠,幾乎在同一刻沖到牆邊。然而,雙手觸到的卻是那幾乎沒有縫隙的冰冷石壁!她的心一下沉入無底深淵。
獨特的敏銳直覺在告訴她,誤入機關並不是意外,這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想救他吧?呵呵……」偌大的冰冷空間內,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
她不作答,立刻環視四周,想找出那聲音的來源處。
「不用找了,這是我的地方,只要我不想,你就不可能找到我!」那聲音帶著得意及傲慢,「自己的房間多出人來,我又怎麼會真的察覺不到呢?華冰珀,我說過一定會殺了你的!」
「水無波……」吟著這個本來與她並無太多關系的名字,她的眼神冷冽下來,「你最好明白你這個舉動的後果!」
「我當然明白,不明白的人是你!僥幸讓你從地牢中逃月兌,你居然還敢再次在我面前出現!呵呵……是你自己想死,不要怨別人!你以為次次都會有人來救你嗎?」她的聲音繼續從四面八方而來,「如果想救他,就按照我說的話去做!否則,你恐怕再也無法和他含情脈脈了!」
「說吧,我在听。」冰珀屏氣凝神。
「很簡單,我要你去一個地方,替我去送一樣東西!」
「送什麼?」她低垂下眼,繼續問道。
「你剛才不是已經看了半天了嗎?它——就在你的面前!」
隨著話音落下的同時,冰珀的視線慢慢轉向這地下庭院中蔓蔓生長的黑葉植物。難道她要她送的是——「干紅雀」!
「另外,我還要一樣你身上的東西!」
「何物?」
「上次那害我功虧一簣水洗不掉的特殊藥粉!」說這話時,水無波的聲音有些懊惱。
冰珀的臉上拂過幾乎看不見的淡淡笑容,「你要那藥粉?」
「對!如果想傾城活命,就立刻照辦!」
「好,一切都听你的。」想到傾城的命在對方的手中,冰珀的臉又漸漸冷下來。
周圍是一片黑暗,在深深的地下,沒有半點光亮,也不知道究竟是白天還是黑夜。
斜靠在有些潮濕的牆壁上,身處于這令人窒息牢房中的傾城卻沒有絲毫的害怕和畏懼。相反,他正枕著雙臂回想著與心愛女子的一幕幕甜蜜鏡頭,回味著嘴唇上殘留的軟香余溫。
雖然,所謂的回憶鏡頭大部分都是他用無賴的手段耍來的,但他根本無所謂這些。重要的是,他知道她也在乎他。
他是個以情感為重的男子啊!看著上方有些發霉的石壁,龍傾城突然萬分感嘆起來。不知道冰珀這個時候是不是正在為他的失蹤而著急,雖然說她遇事冷靜智慧過人,但畢竟這紅雀門地形復雜,她若想救他,並沒那麼簡單。
正在思索間,牢房外傳來陣陣腳步聲。
「這里怎麼樣?住得還舒服嗎?」水無波得意地透過鐵門上的小窗對著他笑,「自戀的漂亮哥哥,這地方很適合你吧!」「舒服!當然舒服了!」傾城提唇淺淺一笑,對于她出于種種原因而使的幼稚手段不屑理會。
「不愧是冰山聖手的徒弟哦!這個時候還笑得出來,你一定以為你那位師傅會來救你吧!」水無波轉著靈動的眸子,「告訴你一個消息,你那位向來居高臨下,自以為是智者的師傅現在正慢慢踏入我的陷阱中!」
傾城眸色一沉,「以你的腦袋能想出什麼陷阱,不要胡吹了!」
「信不信隨你,反正過不了多久,她就會因為某些罪名而被朝廷抓住,你是等不到她了!」笑著甩下話,水無波心滿意足的離開了牢房。
陰暗牢房中,那張原本鎮定的臉漸漸顯出隱隱不安。雖然水無波這個少女大部分時候都是有勇無謀,但是她畢竟是紅雀門的人,陰毒的招數絕對不會少。冰珀她——應付得來嗎?
可惡!若冰珀有絲毫閃失,他絕對不會輕饒那個刁蠻的少女!
溫溫如星的眸漸漸凝聚絲絲冷意,那其中有不同于以往的深沉。
五日後,京都。
月,獨獨起舞,在沒有星辰的墨黑天幕上顯得有些寂寥。
夜風蕭瑟,撲面甚涼。
此時的京都,已正式進入初冬時分。
一道如燕般敏捷的黑色身影自皇城高牆上掠過,在重重屋脊上一一跳動,最後在西北角一個院落的屋檐上停下。
讓那黑色身影停下的原因,是前面另一抹突然現身的淡然身影。
那淡然人兒回身,似乎等待他的出現已經許久。
「自城外十里開始,我一直感覺有人在後跟蹤,只是跟蹤方式過于奇特我無法探清真實。」冰泠的聲音淡淡出口,「你說,你的目的何在?」
雖然被識破,但那黑色身影依舊不動聲響,只立在月下透過臉上的銀色面具靜靜看她。
「你以為戴著個面具不開口我就沒法知道你是何身份嗎?」話落攻擊跟出,直攻那黑衣人臉上的銀色面具。
那人提氣縱開,瞬間一躍至另一個屋檐上,輕功之高段是她之前從未見過的。
不是紅雀門的身法!
飽擊失敗的華冰珀心中暗暗覺奇,對方到底是誰?跟蹤她又是為了什麼?難道他知道她此行皇城的目的?
其實她今日入宮並非為完成任務,完全只是為了引這跟蹤之人現身而已。為了傾城她現在受制于人,加上此行凶險,她自是比平日更加小心。
按下氣息,她再度掠起直攻,然而攻出的招式卻被對方一一輕松化解。這人不但武功奇高,且還似清楚她的每一路招式,這樣下去,她必敗無疑。
一個回身後踢失敗後,那黑衣人竟伸出手,直取她胸前衣襟處。
他要做什麼!
冰珀眉間一冷,硬生生地撤回攻擊,護住自己前面空當,隨後一個反手,扭住他的手指,狠狠擒住。
「無恥的家伙!」她怒發快攻,一腳正中他。那黑衣人轉眼飛出數米,在屋脊邊沿處停下。
見這情況,那人猶豫片刻,終于低沉出聲︰「你不能去!」
好奇特的聲音!此人說話極其怪異,似乎是用氣息將聲線扭曲而發出的!
「不管你是何人,如果你的目的是來阻止我的,那就請回吧!」她必須去,哪怕早已猜出那只是個陷阱也不得不犯險。
這是——為了傾城!
「為了那個無賴小子?你覺得值得嗎?」對方一語道破。
「你怎會知道?」冰珀大為驚異,「難道你是——」她腦中迅速跳出那個手拿折扇的無痕公子,難道眼前的人會是他?因為不想她冒險,所以來阻止?既然如此,他倒不如直接將傾城救出來有效率一些。
「不用猜了,我只是覺得你無須為那種無賴犯險!」
「無賴?」冰珀緩緩笑起,「我也一直覺得他是個不折不扣的無賴!可是,哪又如何呢?听著,不管你知道多少,了解多少,目的又何在,我勸你不要管這事!我有自己必須去做的事和必須去救的人!」
「笨蛋!難道說,別人的命會比自己的命更重要嗎?」那低沉的嗓音中充滿詫異。
「別人的命我從來就不關心。」冰珀淡淡地背手,暗取衣袖中的某物,「但是,龍傾城是例外,他是——我唯一必須去關心的人!」
隨著令人震驚的話語出口,她自手中放出剛才所取之物,拋向對方。那物在她的掌力催動下化成瑩瑩光霧,籠罩他全身,突然的閃動亮光讓巡邏經過的禁衛軍察覺異樣,紛紛呼人圍攻而來。
「你慢慢和他們玩吧,我先告退了!」冰珀勾唇一笑,在禁衛軍發現她之前飛快縱入夜色中。
屋檐上,那戴著銀色面具的男子怔怔地立在原處。
她的話讓他許久都無法回神,直到禁衛軍攀上屋檐,將他團團圍住時,才提身一縱,月兌開他們的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