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璐,請你也答應朕,放下即將離開自己祖國的悲傷,全心全意地去感受暗之國度的人民將要給予你的尊敬和熱愛。請你留在我的身邊,請你那如墨玉般美麗的烏黑眼眸中,不要再盛滿哀愁。」想要讓她快樂,想要看見她的笑容,這就是此刻的他,心中最大的幻想和野心。
「菲爾格斯……」不確定這一次她有沒有想要加上那最後的一個「王」字,因為她的唇已經被他的吻所封緘。這是一個極為纏綿的吻,不同于以往的那般熾熱、充滿著,而是滿含柔情,如水一般地將她輕輕地包裹其中,如微風一般地輕拂而過,卻讓她的心產生更為猛烈的震蕩。
自己也就將要陷落了嗎?如同眼前的這個曼托城一樣?可是,她心中所愛的,明明還是那個沉靜而又睿智的光之國度的君主,銀發的希爾尼特的呀?那麼她此刻心中的浪潮,又是代表了什麼?
無論如何,終于要離開了呀,這個她所生長和熱愛的國度。她將要孤身一人,進入敵國的領土,她真的可以像他所說的那樣放下一切的悲傷和不安,全心全意地去體會一種全新的生活嗎?
而暗之國度的臣民,又有可能忽略她手上曾經沾染到的,國人的鮮血嗎?
一切的一切,仍然在茫然的未知之中。
「陛下,臣等歡迎陛下凱旋歸來。」暗之國度的王城突斯坦的城門之外,所有的大臣們早已排列成整齊的隊伍,恭敬地迎接本國國王和大軍的歸來。宰相那雖已老花卻仍然有著銳利之意的目光一轉,就已經向伊璐投來了憤恨的一瞥。
這就是敵意。如同伊璐早已預料到的那樣,進入暗之國度的領土以後,一路迎接菲爾格斯王的暗之國度的大小闢吏們,都對自己緊隨在王的身邊而極為不滿。也許在他們的傳言中,自己是一個用身體和色相魅惑了他們君主的女子吧?而這些天來,菲爾格斯王日夜不離自己的左右,就更加深了這種傳言。
其實不像他們所想象的那樣,雖然菲爾格斯王夜夜都要和自己共寢,可是大多數時候,他只是那樣溫柔地擁抱著自己入睡而已。他不是那種荒婬無道的君王,如果是,也就不會讓自己竟然也對他心生微妙的感覺。可是,任何解釋都是多余的吧?她苦笑了一下,學著對這些仇視的眼光處之泰然。
瞥了所有跪伏在地的臣子們一眼,菲爾格斯故意沒有立即讓他們站起身來,而是緊緊地抓住了身邊有些不安的伊璐的手,就這樣攜著她,傲然地走過了眾臣的身前,讓她和自己一樣,接受了他們的跪拜。如果不是因為這些全是本國的重臣,他早就因為他們對她的不敬,而嚴加懲罰了。
直到走出老遠,他的聲音才懶懶地飄回來︰「眾卿可以請起了。朕有些累,一切國事,明日再議。」他的事情還多著呢,要給她在王宮中安置一個合心意的住處,當然,無論她住在哪里,自己的寢宮也就隨著搬去哪里。還要領她熟悉王宮中的一切,一天的時間,恐怕都還不夠。
「陛下是在侮辱我們。」看見讓人畏懼的王的身影消失不見,終于先後從地上爬起來的眾臣的臉色都不大好看,國務大臣首先不滿地嘟噥一句。
「就是,而且竟然讓那個女人也接受了我們的跪拜。」文化大臣反應十分激烈。
「宰相閣下,您是我國的元老和柱石,請您一定要去勸勸陛下——不能再受這個敵國女子的魅惑。」
「不錯不錯,听說她是光之國度的帝國三將之一,曾經在此戰中殺害我國無數的將士,讓她留在陛下的身邊,一方面會威脅到陛下的安全;另一方面,也會讓我國死去的將士無法安息。」
「眾位……」終于,在群臣的議論紛紛中,宰相舉起一只手來,制止了他們的討論,「眾位,請不用著急,我會把各位對這女人的看法稟告陛下,請他做出英明的決斷。現在,請眾位先行回府。一切,等明天大殿議事之時再說。」
有了這老臣的一句話,眾人這才各自施禮,然後三三兩兩地議論著,向城中走去。而宰相大人,卻悄悄地走到了一輛早已在城門邊停留多時的馬車之旁,低聲開口︰「殿下,您對這樣的狀況,還算滿意嗎?」
「滿意!何止滿意,簡直是狂喜才對。」馬車的窗簾悄悄地掀起一角,露出一張同菲爾格斯王有五六分相像的臉,同樣有著金色的頭發,只是車中人擁有的是一雙藍色的眼眸,此時因為在陰沉地低笑,而顯出幾分冷峻來,「菲爾格斯王兄竟然會忽然如同著了魔似的迷戀一個敵國的女子,這對于你我來說,難道不是難得的機遇嗎?」
「是的,殿下。」宰相的老臉上,也露出一個陰險奸詐不下于車中人的微笑,「殿下隱忍了這些年,現在終于有了可以翻身的機會了。老臣絕對不會放過,一定會為殿下仔細籌謀。」
「多謝你了,宰相閣下。那麼,我就靜候佳音了。」窗簾放下,車中人低語之後,馬車開始緩緩向城外的大路上行駛而去。
而一場陰謀,也就隨著戰爭的結束和伊璐的到來,而進入了緊鑼密鼓的籌劃之中。大陸歷四一一年六月三日,即將動搖整個暗之國度根基的事件,在歷史齒輪的轉動下,已經悄然啟幕。
冷冷地坐于王座之上,金發的美男子強壓住了心頭的怒火,注視著殿下的群臣。良久,他才淡淡地開口︰「還有沒有了?還有誰有更新的理由,好讓我斬殺我所帶回來的那個……」微微地皺了一下眉頭,他蒼冰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危險的神色,于是不情願地把那個詞給重復了一遍,「的女人?」
「陛下,您為了這個女人,放棄了唾手可得的光之國度,還有什麼能比這個更有說服力?」
「不錯,陛下,據說自從得到了這個女人,陛下就沒有再獨寢過。就算只是為陛下的身體考慮,這女人也非殺不可。」
「陛下,請您听臣等這一次。那女人曾經身為光之國度的將軍,是我國最危險的敵人之一。陛下不能把這樣的一個女人留在身邊,臣等懇請陛下下旨,立即處死這個女人。」
「陛下……」
「住口!」沒有注意到君王的臉色已經越來越難看的群臣們的七嘴八舌,終于被大怒的菲爾格斯王的這聲斷喝給打斷。死一般的沉寂過後,菲爾格斯的目光極有威嚴地掃過了群臣,「朕的話從來不說第二遍,因此,下面朕所要說的話,請卿等給朕牢牢地記下。」
通向宮內的隱蔽的門簾後,伊璐不易察覺地震動了一下。即使是與群臣議事,菲爾格斯王也執意要把她帶來,想不到他回來後的第一天,群臣所提的,就全部是請求他處死自己的言論。如果是其他的君主,現在早就已經屈服在所有人一致反對的聲潮之下了吧?可是他,卻仍然這麼激烈地維護著自己,不惜與整個宮廷為敵。
這一瞬間,她的眼眶有些濕潤。就連自己所愛的希爾尼特王,恐怕也做不到這一點吧?她明白希爾尼特王的無奈之處,所以她從來也不會怪他,可是又有哪個女人不希望自己的男人可以為了自己,有拋棄一切甚至生命的勇氣呢?菲爾格斯王,他為什麼要用他的這種種的舉動,讓自己的心日復一日地產生動搖?他為什麼要這麼執著?
王座之上,板緊了面孔的菲爾格斯,雖然是震怒之下,臉上的線條卻仍然是那麼的冷峻迷人,他冷冷地在一片寂靜之中說下去︰「朕所帶回的那個女人,名叫伊璐的光之國度的女子,她不是朕的敵人,更不是我國的敵人。她是朕最心愛的女人,是朕的愛妃,或許有一天,也會成為朕的王後,成為卿等必須要用‘陛下’來尊稱的女子。因此,朕不希望再听見有關她的任何不利的謠言。眾卿之中,誰再讓朕听見類似的字句,朕起誓,無論是誰,朕也絕對不會寬貸。卿等可听清楚了?如果沒有,朕可以破例再為卿等重復一遍。」
這樣強硬而沒有絲毫轉圜余地的話,果然才是暗之國度那雷厲風行的帝王的本性。大殿之上仍然是一片死寂,深深了解菲爾格斯王個性的群臣,沒有誰敢在這個時候開口去觸怒這灼熱而又英偉的太陽王。于是菲爾格斯從王座上不快地站起身來,冷冷開口︰「眾卿可以退下了。若有國事,朕會另行宣詔。」不等群臣向他施禮,這性烈如火的美男子就已經拂袖而去,穿過通向宮中的隱蔽的門簾而消失不見。
不敢再有任何抱怨的語句,只能在眼神中交流一下不滿的群臣,就這樣沉默著走出了王宮。而宰相那微微眯起的眼楮中,卻因此而掠過了一抹笑意。
就是這樣,想不到菲爾格斯王竟然會真的如此在乎那個女子,事情越來越有趣了。這樣想著,心中另有盤算的老謀深算者,緩緩走出了王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