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愛你犯的錯 尾聲

一年以後。

午後的陽光正絢爛,滿庭的香花甜蕊撩人春思,燕雀在廊外呢喃,床上卻有一位美人兒在兀自沉睡。

「寶貝,我要去上班了,你還在睡?」鐘寧穿好襯衫走過來,單膝支在床上,俯身在嬌妻額上落下輕輕一吻。

「不去行不行?」迷蒙的星眸微睜,紀悠主動抱住丈夫,「我想要你留在家里陪我——」

鐘寧笑了,「有然然陪著你。乖,下午的會議很重要,我會盡早趕回來。」

「那幾時回來?」紀悠抱著他不放,睡意朦朧,但不忘親吻他的臉頰、唇角,帶著十足的挑逗。

她好想留他在家里喔,陪著自己和寶寶。

「小悠——」鐘寧有些承受不住,終于摟著嬌軀一翻轉,讓她趴在自己身上,「別玩火,嗯?你再挑戰我的意志力,我就打你!」他看著眼前嬌美至極的容顏,雙眸里滿是溫柔的笑意。

「我沒有,」漂亮媽咪調皮地輕扯嘴角,干脆動手去解白襯衫上的第一顆紐扣,「你老是冤枉我。」

「好了好了,」鐘寧止住她,實在吃不消她此刻的甜膩、粘人,「別害我開會遲到,嗯?我回來買禮物給你們。」

「不要!」她干脆地拒絕。

他笑,「為什麼?」

「因為會浪費時間啊……」紀悠嘆息了一聲,把臉貼在丈夫胸前,聆听他的心跳,感受著這份屬于春日午後的安寧和溫暖,「開完會就回來吧?」她抬起頭看他。

「好,我答應你。」鐘寧抱著懷中嬌軀坐起來,在粉頰落下輕輕一吻。

「不許騙人,」她回親他的嘴角,「否則我和然然會生氣的。」

「我保證。」

……

不知睡了多久,紀悠再度醒來時,窗外的光線已變淡,日薄黃昏,天色向晚。

「蹬蹬蹬……」外面樓梯上傳來腳步聲。

紀悠下床,感覺睡了一個半天的肢體越發酸軟,推開門就看到佣人張媽媽提了一大籃子新收的干衣服上樓,嘴里嚷著︰「少女乃,你醒啦?我正好把你們的衣服送進來。」

張媽媽老家在湖南,說話家鄉味很重,還習慣把「少女乃女乃」的後一個字省略,直接叫成「少女乃」,這一點卻反而老讓鐘寧笑她有廣東腔。

紀悠到現在還不大習慣所有的事都有人代勞,想接過張媽媽手中的一籃子衣物,「剩下的事我自己來吧,我會把這些衣褲分門別類存放好的。」

「不行,這是我要做的事嘛。」張媽媽卻堅持。

「可是這些事從小到大我都會做,」紀悠笑,「而且很輕松的——」

「很輕松也不行。」張媽媽懶得跟她再?嗦,直接提著干衣籃走進房里,「少女乃,你覺得空,自己找點別的事做嘛,不要老來跟我搶啊。」

我也不想跟你搶嘛,紀悠在心里苦笑,只好作罷。

她可不想自己的好心換來她的危機感。

張媽媽在里面一邊折衣服一邊碎碎念︰「說起來,少女乃,你們母女倆還真像——」

「是啊,爸爸媽媽和大哥都說然然有好多地方長得像我。」談起才幾個月大的小寶貝,漂亮媽咪就笑得兩眼眯成一條線。

「不是長相啦。」張媽媽的語調不變。

紀悠疑惑地睜大眼,「那像什麼?」

「你們哦,都很能睡——然然每天吃飽了女乃就是睡,你也差不多啦。」

真的嗎?

可憐的媽咪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她那是產後調整不好,再加上現在每天都無所事事才——

忽然傳來隱隱的門鈴聲,張媽媽放下手上正在忙的活,「可能是少爺回來了,我去開門。」

「你忙這里吧,我去開好了。」

「少女乃,你又要跟我搶了不是?」張媽媽一臉警戒地看向年輕的當家主母。

害得紀悠哭笑不得,「好嘛,那你去開。」

這位上了年紀的婦人真是不夠通情達理,人家只是想早點見到親愛的老公而已。

「少女乃,這些衣服也是我的,你別動。」張媽媽像防賊一樣地盯了她三秒鐘,才「蹬蹬蹬」地下樓去了。

一陣風從窗戶吹進來,紀悠百無聊賴地又倒回床上。

等了片刻,沒听到樓下有動靜,她按捺不住好奇爬下床,正巧肚子也有點餓了,遂決定下樓去找些點心。步下樓梯,屋子里居然沒有人,她跑到窗口,見張媽媽正在院門口和一個郵遞員說話。等了一會兒,她才拿著一封信折返來。

「少女乃,你的信。」張媽媽一推開門就嚷。

「哦。」紀悠隨口應了一聲。不曉得現在還會有誰給她寫信,住在同一個城市,小蘇他們不是打電話就是發郵件,寫信這種溝通方式已經變得很古老呢。

湖藍色的信封,一接過就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氣,看到信封上的字,卻讓她的心跳在一瞬間漏了半拍。

這是沈菲的筆跡!

舉目四望,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後她才敢打開信封。信紙也是湖藍色的,折疊得很細致,上面娟秀的字體一如既往,她曾記得沈菲寫得一手漂亮的小楷——

小悠,對不起。

事到如今,我也知道你絕不會輕易原諒我。當初是我背叛了我們的友情,狠狠地傷害到了你。

實話說吧,是因為你和蔡陽的幸福讓我妒嫉,鐘寧對你的追求更讓我妒嫉,為什麼你總是能輕易贏得他們的心?我長得不比你難看,各方面條件也不比你差,為什麼我苦苦想要的,你總是能提前得到?呵,現在說這些已是毫無意義了,可我只是想讓你知道那時我真實的心態。

是妒嫉扭曲了我的心,讓它犯下大錯。

也許老天是開眼的,我費盡心機,也沒有能把蔡陽贏過來,他的心始終在你那里。他不接受我,即使我在他最失落的時候一直陪在他身邊,他最愛的那一個——卻始終是你。

其實半年多以前,他已經去了另一個城市。現在,我也要離開這里了。相信當你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在飛往洛杉磯的航班上了。什麼時間再回來,我自己也不清楚,也許三五年,也許一輩子都不回來了。因為這里發生的種種都讓我愧疚難當。

小悠,五六年的友情被我揮霍殆盡,我不配做你的朋友!

知道你最終接受了鐘寧的追求,我的良心得以稍稍寬解。現在說祝福的話,我想你一定會說我虛偽,但我還是想告訴你,你生活得快樂,我也替你高興,衷心的。小悠,希望你相信我這一次。

這世上沒有絕對的人和事,人的心是會變的。我不奢望你會原諒我,但只求你相信這一次,現在我是真心祝福你和鐘寧,還有你們的孩子……

「一個犯了大錯的人——沈菲」。

合上信紙,紀悠呆坐了許久,說不清心中的感受,五味陳雜,卻沒有淚水流下來。

詩中說,幸福的人是不會流淚的。

直到听到寶寶的哭聲,張媽媽從樓上探頭出來,「少女乃,然然肯定是肚子餓了!」紀悠才驚醒過來。

「哦,我知道了。」她訥訥地應道,從椅中猝然站起,跑去女兒睡的房間。不期然,手中的信紙掉落在地上,湖藍色的信紙在空中徑直跌落,卻沒有挽回她的腳步。

心思,早已被女兒的哭聲全部佔領。

「寶貝,乖乖,有媽咪在,不哭了喲……」一路哄著淚眼婆娑的小可愛轉回大廳,身旁還跟著一個咋咋呼呼的張媽媽。每次然然一哭鬧,她比小東西的父母還焦急萬分。

「少女乃,你抱正點,身體別歪呀,免得她待會兒吐女乃。」張媽媽精神百倍地護駕。

「哎,不行,不行!」一會兒又大皺眉頭,「我來吧,我抱小孩有經驗,我們家阿大、阿二、阿三都是我一手抱大的。來,來——」

面對這個熱心的老人家,紀悠勉為其難,把不容易安撫的小寶貝讓出去。

一陣「呼嚕呼嚕」的聲音傳來,然後一團黑色的影子慢悠悠地踱進大廳。

張媽媽一見就氣急敗壞,「要死啦,這條癩皮狗,又給我添麻煩!」

原來是家里養的大狗阿皮又在叼卷筒紙玩,長長地已經拖了一地。

「阿皮,你給我松口!」紀悠也加入了喝止的行列。

反正寶寶在張媽媽手上,她干脆跑過去,想把調皮的大狗攔下來。不過阿皮名副其實,的確皮得要命,一見女主人追來,立馬腳底抹油——又白又長的一串衛生紙隨之像蛇一樣竄過廳堂。

「這條狗現在越來越不像話了,少女乃逮住它就把它拴起來!」張媽媽在旁邊煽風點火。

來不及再听張媽媽的「助威」,紀悠急急忙忙地跟著阿皮跑向了後花園。無奈一個穿著拖鞋的嬌怯女子,和一條頑皮大狗的奔跑速度是永遠不會成正比的。

門鈴聲再度響起,張媽媽抱著然然去開門。

這回終于是親愛的爹地回來了。

小寶貝一看見俊美男子就伸出細女敕的小手臂,嗷嗷待抱。

鐘寧當即從張媽媽手中接過女兒,「媽咪呢?」他笑眯眯地親親她的小臉。

「少女乃在追阿皮。」

「她沒事追狗干什麼?」俊美爹地微皺起眉頭。

「都怪那條狗啊,它又拖著衛生紙滿屋子轉,把里面弄得一塌糊涂。」張媽媽趁機告小狀。

「是嗎?」鐘寧隨口應聲。

三個人邊說邊走進屋內。

不用張媽媽再嗦了,活生生的景象已經移到鐘寧眼前,阿皮又從後花園神氣活現地逃了回來,跟在它後面氣喘吁吁的嬌俏身影自然是他可愛的老婆。

「阿皮,你給我站住,再不停下今晚不讓你吃飯——」

「你給我停——啊,快放我下來!」漂亮媽咪嚇了一大跳,趕緊摟住丈夫的脖頸。

因為路過大廳的時候,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攔腰抱了起來。

「寶貝,別跟它鬧了,嗯?只是一些衛生紙而已,張媽媽會負責的。」鐘寧笑笑,把嬌妻放下來。

「你回來啦?」一見到早已深深眷戀的俊顏,便把那條淘氣大狗拋到了九霄雲外。紀悠愉快地摟住丈夫的脖頸,輕聲道︰「今天一下午有沒有想我?」

「有,我滿腦子都是你。」他在她耳畔吐露誘人低語。

「哦,對了,阿皮最近越來越好動——」又听到大狗發出的「呼嚕」聲,她才想起來,隨口抱怨道,「喜歡成天叼著東西滿屋子亂轉,盡傍張媽媽添麻煩。」

「咦,那是什麼?」鐘寧忽然轉頭看著地板上的信紙。

完蛋了!

紀悠嚇得趕緊跑過去拾起來,然後——丟給阿皮,「阿皮,快叼走!」

鐘寧大疑,「小悠,那是——」

「那什麼都不是!」心虛的人兒干笑,回轉過來摟住丈夫。

他們的幸福是歷經風雨得來的,現在陽光和煦,風景明媚,她不想再舊事重提。

「你嘟囔著說什麼?」鐘寧微微皺眉,看著阿皮把一張湖藍色的紙叼出去,心里越發起疑。

「我說——」紀悠抬頭,試圖轉移他全部的注意力,「我愛你。」她看著他,輕輕吐露,眼神清澈、澄淨,不用多說話就可以表達無窮的愛戀。

目的達到了,鐘寧微微一怔,無暇再顧及其他,「我也愛你,小悠。」他說,「但你今天怎麼了?」

「沒事啊,」她笑得甜蜜,重新依偎入他懷中,「只是忽然覺得特別幸福。」

「幸福?」鐘寧也笑了。

「嗯。」她應聲,把腦袋依在心愛的胸膛前,滿足地嘆息道︰「嗯……現在我們一家三口已經什麼都不用再多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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