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琳娜眼中的笑意一下濃郁起來,她看著展輕侯笑笑放下了手中的刀子——
一滴鮮紅的血順著雪白的皮膚淌了下來。
「呀,真對不起,我失手了。」她伸手擦去血漬很是輕松地說,眼底竟是掩不住的喜悅。
展輕侯心底的傷痛終于歇斯底里地爆發了,他把可以拿到手的東西一股腦地甩在了地上,瘋了一樣地推翻了屋里的家具,直到他身體里面的最後一絲力氣也完全地耗盡,他順著沙發靠背癱坐在了地上……
「你到底要怎樣……麗娜……」他的聲音就像是最沉重的噩夢中發出的夢囈。
席琳娜——不,是麗娜,微笑地看著展輕侯的樣子,她走到他身邊貼著他的身體坐下來,靠在他的懷中。
「姐姐要你照顧我。」她仰起頭,看著展輕侯那張她第一眼看到就已經刻骨銘心的臉。
「我可以一輩子把你當成妹妹來關愛,可你偏偏要這樣……」
「你不要誤解我的意思,我要的是你像愛姐姐那樣——愛我。」麗娜無比認真地說。
「你瘋了……」展輕侯無力地推開她。
「我沒有。每次我躺在手術台上的時候我都清醒異常,我知道我是為什麼躺在這里承受一刀又一刀。」麗娜傾身捧住展輕侯的臉,「為了你。展,我比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愛你,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的事情。」
看著展輕侯死寂的臉,她又補充道︰「況且,你答應過姐姐要照顧我一生一世!」
「席琳娜的本意不是那樣的……」展輕侯搖頭,卻再不想和她多辯解一次,再次回憶起席琳娜的死已讓他心力交瘁。
「展,姐姐死得不明不白,你以為你現在還有去愛人的權利嗎?」
「你姐姐的死,我真的已經盡力了,放過我吧……」
「不可能的,除非你和我在一起,否則,你就這樣永遠背負罪責活下去吧。」麗娜笑了,「是你害死她的!姐姐永遠不會原諒你!永遠不會!」
「為什麼你要在我勉強忘記的時候再次逼我想起來,每次都是這樣,我已經盡力了,你還要我怎麼樣?」
展輕侯死命地捂住耳朵,可是她的聲音還是在自己的耳中不停地響,一遍遍的放大!
永遠不會……永遠不會原諒……永遠……
眼前緩緩地又浮現出一雙眼楮,悲傷地淌著淚水,哀怨地看著自己……
「我不逼你,我給你足夠的時間做出正確的選擇,展,我愛你,從第一眼看到你就注定會淪陷一輩子。」麗娜的聲音不依不饒地響著。
展輕侯臉色慘白慘白的,他覺得整個身體都空了,只剩下大腦在飛速地運轉,那種高速的旋轉讓他覺得昏眩,可是卻一點也停不下來,他就在這種讓人絕望的疲累昏眩中,絕望地清醒著。
徐憶璇努力地把幾件衣服塞進行李袋中,轉身拉開床邊的抽屜拿出幾個盒子往行李袋中裝。
她的動作笨拙而僵硬,裝一會兒,就在自己的身上用力地擰一下。
「不要睡著,不要睡……快走,我要走……」她咬著嘴唇一遍遍地告訴自己,可是思維根本不听她的話。
展輕侯的女朋友,她就是他去美國的原因,她就是那個無比喜歡拜佔庭織造花紋的女人,她就是展輕侯不讓人踫的八音盒的女主人,就是展輕侯口中那個「朋友」……
徐憶璇的腦海中一遍遍地放映著這些話,任她怎麼想停下來都無濟于事。大腦好像已經不是自己的了,而變成了一個完全獨立的器官,把關于展輕侯和那個女人所有的事情一股腦地砸在徐憶璇的身上,把她壓到喘不過氣來!
好累,真的好累……
空氣變得很憋悶,她很用力地深呼吸了一口氣,可是那口氣竟然吸不進去。
徐憶璇別慌,再呼吸一下,她告訴自己,再深呼吸了一下。
可是還是沒有。
怎麼了,這是怎麼了,她意識很清楚眼前也沒有變黑她知道她不會暈倒,但是怎麼吸都吸不到空氣,從來沒有過。
她的眼淚開始很不爭氣地往下流。
這樣可不行,她對自己不停地說,一哭眼楮就會腫起來,眼楮腫了就不好看了。
不能哭不能哭。
這不是哭啊,只是眼淚不住地往下流……而已。
她終于再也支撐不住地摔在了床上,感覺身心完全透支的疲憊,和那種比被肢解還要難過的心痛……
徐憶璇把自己用力地蜷縮起來,抵抗四面八方沖她席卷而來的寒冷。她腦海中的倦意已經越來越濃郁了,那種無邊無際的霧氣又向她洶涌而來,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厚重,都要鋪天蓋地。
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她的心又再次渴望被那霧氣包裹,她知道一旦進入霧中,所有的憂傷就都不復存在了,她就可以看見所有她想看到的事物,看到外婆,看到小時候和家人在一起的樣子,看到……展輕侯……
「睡過去,拜托不要再讓我醒過來了……」
她把被子緩緩地摟在懷中把臉貼上去,心中的疼痛和傷心一瞬間全都變得不真實了,她跌進那片霧氣中,越墜越沉……漸漸地聲音消失掉了,顏色消失掉了,空氣消失掉了,整個世界都消失掉了,她只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站在那里,英偉無比。
好暖……
她的臉上展開一個蒼白的笑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