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偶然的機會總讓你看到一些不尋常的事情，一些你看了也想不通為什麼的事。

原本打算到電影院看電影的段譽，卻在馬路上看到了另外一出精彩戲碼。

那是誰，那個人怎麼這麼面熟呢？

沒錯，是王語嫣，那個男人是誰？不是慕容復，是一個陌生男人，一個禿頂的老男人。王語嫣跟那個禿頭男人舉止親密，動作親昵。王語嫣為什麼跟那個人在一起呢？他們又是什麼關系呢？王語嫣跟慕容復分手了嗎？

坐在段譽對面的王語嫣顯得十分不耐煩。

「今天你出去了吧？」段譽禮貌性地問了一句。

「你什麼時候這麼關心我了，你是我媽嗎？我去什麼地方還需要向你報告嗎？」王語嫣習慣性地咄咄逼人。

本來還想循序漸進，可王語嫣囂張的態度讓段譽十分不舒服，她決定開門見山。

「那個男人是誰？」

「男人？朋友而已。」王語嫣的回答很是簡單。

「朋友？你們親密地手挽手，他還模你的臉，真是只有朋友那麼簡單嗎？」

「夠了，你以為你是誰，我的事情跟你毫無關系。」

「你們分手了嗎？」

「這才是你約我出來的目的吧？我們分手你就有機會了是嗎？你等這個機會好久了吧！好，君子有成人之美。慕容復就讓給你了，你接收他吧！」王語嫣說得很輕松。

在她眼中慕容復只不過是她的一件玩具而已。

接收？她說得怎麼那麼簡單，那麼無所謂呢？慕容復是個人，不是一件物品，她怎麼能這麼輕易就把他拋開了呢?

「什麼？你說什麼？你不是很愛他嗎？」段譽想不明白，王語嫣怎麼會這麼快就厭倦了慕容復呢？她的愛情怎麼只有這麼短暫呢？

「愛？追美女，不管追哪里的美女，比的都是精力財力人力毅力耐力，實力不夠雄厚者，永遠都會在某一刻被殘酷的淘汰出局。」王語嫣將招牌微笑掛在臉上。

以往看到這樣奪人心魄的笑容段譽羨慕得跟什麼似的，可現在她卻感到厭惡，極度的厭惡，猶如吞食了一只蒼蠅似的惡心。

「什麼，你說什麼？」

「美貌這東西，若不能夠換來幸福，不能夠換來自己所愛的男人的傾慕和寵愛，若不能夠使自己比別人生活得更幸福點過得更好點，就毫無意義，甚至是徒添煩惱。女人美貌的優勢沒有利用好，往往就會給她帶來幾倍的煩惱。女人漂亮是資本，經營不好就會讓自己破產。」

「真是，怎麼會有你這樣的人呢？」

「段譽，其實你很嫉妒我對不對？你連這麼做的資本都沒有。」王語嫣撥弄著自己那長長的頭發。

「忌妒別人，不會給自己增加任何的好處。忌妒別人，也不可能減少別人的成就。」

「真是個可憐的家伙。」

「別說別人可憐，自己更可憐，自己修行又如何？自己又懂得人生多少？」

王語嫣撥弄著桌上那盆仙人球。

「別說得那麼冠冕堂皇，爭不過就說這些話自我安慰罷了。」

「我不會就這樣放過你的，你這個女人真是——」

「不放過我？你憑什麼不放過我？你最大的本事就是說兩句狠話罷了，你能做什麼？你會做什麼？你能把情書貼在宣傳欄上嗎？你能把日記刊登在學校的網絡上嗎？」

王語嫣的話猶如當頭棒喝。

「什麼？你剛才說什麼？」

「除了說狠話你最大的強項就是裝蒜，明明听到了又何必裝沒听到呢？情書與日記都是我的杰作，滿意嗎？」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到底是什麼樣的深仇大恨讓她做出這樣無恥的事情。

「好玩，好笑，無聊，想看戲。」

為了這三個簡單的詞語，就可以把人傷害成這樣嗎？她怎麼可以如此殘忍呢？大家同樣是女人，女人何苦欺負女人呢？何必為難女人呢？

王語嫣的長相楚楚可憐，可心腸怎麼如此歹毒。

本來還想多說兩句，甚至有好好教訓她的想法，現在覺得自己那種想法很可笑。

接到慕容復的電話段譽一點都不意外，他低沉的嗓音告訴她，王語嫣與他攤牌了。

段譽下樓的時候慕容復呆呆地坐在石凳上。

落寞的背影，寂寞的心情，標準的失戀反應。

「你這個傻瓜，在無情傷害我，義無返顧地拒絕我之後，那就該過得幸福啊！這算什麼呢？最後還是被甩了吧！沒選擇我是你人生最大的敗筆吧！」段譽真想這樣奚落慕容復，可看到他低落的表情，她除了心疼什麼都沒有。

段譽朝慕容復走去。靜靜地在他身邊坐下。

「不好意思，這麼晚了，還叫你下來。」慕容復真是個天生的紳士，都這個時候了還注重這些不必要的禮貌。

「當自己為這段感情做出了最大的努力後，結果怎樣，就讓它順其自然吧。曾經努力與付出後，已無悔無憾了。如果你對自己有信心，如果你對這段感情還有幻想，如果你珍惜自己付出的感情，那麼我覺得你應該去爭取，不要輕易說放棄。」話一出口，段譽不禁佩服起自己。

「不可能了，她決定了就不會再回頭了。」慕容復長長呼了一口氣。

「那就不要再沉溺在回憶中了，勇敢地站起來吧！沉溺于以前與回憶的人是一個很懦弱的人，因為不敢勇敢地正視現實。現實是什麼？現實就是變化，沒有不變的感情，沒有不變的人。」

慕容復深深地看了段譽一眼。

「香花和毒草生長在同一個花園里，你真是個好女孩，這個時候也只有你願意陪在我身邊。」

「男人生命最燦爛的光芒，不是來源于他大獲成功的時候，而是發自于他瀕臨絕境仍凜然堅持的那一瞬，發自于他從失敗中踉蹌站起的那一瞬。」

慕容復抬頭仰望天空。

「段譽，你知道我為什麼選她嗎？」

「漂亮、溫柔、楚楚可憐，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這些美好的形容詞不都是她吸引男人眼球的關鍵詞嗎？」段譽酸酸地說。女人都是善嫉妒的動物，更何況對方是一個標準的美人坯子，是諸多女人夢想變成的對象。

「王語嫣的長相很像我媽媽，看到她我覺得媽媽還沒有離開我，她還在我身邊。」

慕容復一反平常的寡言少語，侃侃而談起來。而段譽唯一能做的就是做一個安靜的聆听者，今晚的慕容復很健談，格外的有魅力，他像魔咒一般地吸引著段譽。

慕容復病了，病得還很嚴重。

看著病懨懨的慕容復，段譽突然很羨慕王語嫣。羨慕有這樣一個男人為她生病，為她傷心。只要一秒，段譽期待慕容復只要能為她傷心一秒，那她就滿足了，可惜願望永遠只能是願望。

段譽這個朋友還真是沒話說，工也不打了，能逃的課都逃了，只為專心致志地照顧慕容復。為了替慕容復調養身體，光食譜就買了厚厚五大本，民間偏方更是收集了不少。

慕容復吃過藥休息時，她就靜靜坐在旁邊研究食補藥膳，還有一些保健腸胃的蔬果汁等等。理論知識初步掌握之後，段譽就開始上灶實習。第一鍋做給自己吃，在技術嫻熟了，調料配置合理後才煮給慕容復吃。

從最初五谷不分，鍋鏟都拿不順手的嬌嬌女，到現在會做幾種拿手的湯水，段譽可謂是自學成才的典範。

為了不讓慕容復感到無聊，段譽還帶來一大堆新出的DVD，他醒著的時候，她就陪他看；他睡著了，她就拖拖地、洗洗衣服、整理房間。

段譽每天早出晚歸，寢室里的姐妹除了心疼還是心疼。

「他只不過是把你當成救命稻草，等他好了，他會毫不留情地一腳踢開你。」戀愛經驗豐富的木婉清不止一次這樣對她說。

「我知道，我都知道。」段譽苦笑。

「知道？知道你還這樣做，你傻了是不是？」

「至少我有陪伴他走過他最困難，最痛苦的時期，他的人生軌跡里留有我段譽的痕跡，這樣就夠了，這樣真的就夠了。」

望著熟睡中的慕容復，想著姐妹們的話，段譽可謂是五味雜陳。

那些普通朋友以外的關系，她從沒設想過，不是不想，是不敢。她怕自己想得太多，貪念就越多，到時候非但得不到他的愛，還要從他的身邊，從他的生活走開，那時會更痛苦。

她的身份只能是棵草，一顆特定環境中產生的救命稻草。

「幾點了？」慕容復揉揉眼楮。這是他睡醒後標準動作。

「六點半了，餓不餓，我去做飯。」段譽趕緊問。

「不餓，我還以為你走了呢？好在你沒走，剩下我一個人多孤單啊！」說完，慕容復拉住了段譽的手。

他拉了她的手，這樣的夢段譽做了不止一次，如今真真實實地發生了。

「怎麼會呢？我不會走的。」

「那就好，你可不能離開我啊！」他將她的手握得更緊。

「在你心中，究竟將我定位于何處？」自己跟自己約定好不問，一陣拉鋸戰後感情還是戰勝了理智。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她在他心中的定位，一直都很清楚，不曾模糊過——

紅顏知己。

她是一個很貼心、很懂他的紅顏知己，知道他什麼時候不想說話，只會靜靜地陪伴著，從不抱怨，也不會驚擾他；知道他喜歡吃什麼，她會在固定時間，將他喜歡吃的東西擺在他面前；她是個值得信賴的朋友，他可以放心，安心地將心中的小秘密向她訴說，不必擔心她會外傳。

和她在一起，很舒服，很自在，沒有壓力，她是他很重視的知心紅顏，但也僅只于此了。

「段譽，我們——」

像是早料到了他要說什麼，她輕輕截斷。

「別說，就當我什麼都沒問，我們還是和以前一樣，好嗎？」

他盯著她，不說話。

最近，由他眼中讀出了一種名叫「愧疚」的東西，次數愈來愈頻繁，她也明白，那是因為他清楚感受到她的每一分付出，而他卻無法回饋所造成的。

「好餓，你想吃什麼？」段譽努力擠出一個微笑。

「我們出去走走好不好？」慕容復提議。

「不行，你身體還沒完全好，不能吹風，外面風很冷的。」

听到段譽貼心的話語，看到她關心的神情，慕容復心里咯　一下，一大片溫暖深深席卷了他。

「我好很多了，再不出去走走我都要發霉了。」

「好吧！那你要多穿點衣服，對了，把圍巾手套什麼都戴上。」

「傻瓜，現在才幾月份啊！誰穿那麼多，知道了是生病了，不知道還以為我要去打劫呢？」慕容復輕輕模模段譽的臉。

白天還熱氣騰騰，晚上卻是如此清冷，段譽細心地將慕容復外套的拉鏈拉好。

「今天的星星好多，一定是知道本公主出來視察，所以他們不敢偷懶都跑出來了。」段譽俏皮地吹了聲口哨。

「公主？你？」

「我哪里是什麼公主，我只是一只鴨子，一只丑小鴨。」原本情緒興奮的段譽頓時低落下來。

「你當然是公主，在我心目中你就是公主。」

「我習慣失望了，你用不著安慰我。」

「你能給我個機會嗎？」

「什麼？」

「過去是我不懂得看人，更不懂得珍惜你，你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嗎？」慕容復說得很認真，眼神更是真誠。

等待了漫長的日日夜夜之後終于等到慕容復對自己說這樣的話，終于等到了他的表白，段譽的心情當然激動，當然幸福，但她怕——怕這樣的幸福只是他生病的附屬品，一個毫無惡意的小玩笑，又或是在神志不清狀況下說的糊涂話。

「你是不是發燒燒糊涂了。」

「我愛你，段譽，我愛你。」慕容復用一個結結實實的擁抱打消了段譽的顧慮。

「我也愛你，慕容復。」

天氣太冷了，這個時候要是能吃一碗熱騰騰的拉面就實在太享受了。

最了解慕容復的永遠都是段譽，在他的話還沒出口之前，她已經拉起他的手朝拉面攤走去。

她的手好小，比自己小好多，就是這雙比自己小很多的手，在自己生病的時候為自己做飯，洗衣，收拾房間。而他唯一能回報的，是以後好好對待她，好好愛她，好好照顧她。

片刻等待後兩碗熱氣騰騰的拉面端上了桌。

「看上去真不錯，吃吧！」

「你喜歡吃拉面是嗎？」慕容復問得很小心。

認識段譽這麼久了，卻不知道對方喜歡吃什麼，別說是當男朋友，就是一般的朋友都很失職。

「對，你可要記好。」段譽甜甜地笑著。

拉面嗎？他記住了。

慕容復暗暗下決心，從這一刻起他要一點一滴，去了解她的喜好，將她的各種情況了然于心。

看著段譽狼吞虎咽的表情，他笑出聲。

「慢點吃，不夠吃的話再叫。」

「你怎麼不吃？」她問。

「我更喜歡看你吃。」

他們之間，沒有很實質的承諾，但是感覺上，卻已經變得親密了。

他說，給他一點時間去努力，換他學著怎麼在乎她，她笑著點頭答應。

幸福不必太多，只要它能與最愛的人分享就好。

段譽心知肚明，若堅持要走這條感情路，必然是不對稱的，她付出得太多，而他感受得太少，委屈、心酸，是可預見的。然而這世上，本來就沒有什麼是絕對的公平，尤其是感情的事，如果付出十分，能夠換來他一分的回報，她也願意去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