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熬好湯後,為了節省來回的車程時間,她只好帶著隨身筆電、無限網卡和湯一起到醫院去。
有時他的特助和他報告一些公司事情的時候,或是他剛好在做手臂的復健時,她就先打劇本等他有空再喝湯。
尷尬的是,有好幾次他湯都喝完了,她居然忙到沒發現——
而現在顧成璽已經出院回家休養了,她只好跟著把湯送到他的住所。
因此她每天出入他住所的高級大樓,還讓管理員誤認為她是顧成璽的女朋友,真是尷尬極了!
幸好他的傷勢復原得愈來愈好,她就快要可以結束這種忙碌的日子了,于是咬牙忍下這誤會帶來的困窘。
只是她發現自己似乎習慣了他的存在,習慣為他送湯、習慣等他、更習慣在他房里的高級進口沙發上打劇本,打到睡著……
今天,姚采婕趕完劇本,確定傳送出去後,便戴著耳機,听著電腦里的音樂,沉沉地昏睡過去。
不知何時,顧成璽房里的語音錄音機作響——
「我是顧成璽……有事請留話,我會盡快回復……」
她嚶嚀了聲,在朦朧間,好似有听到一個中年女子的留話聲音——
「成璽啊,听說你摔馬受傷,好多了嗎?媽知道爺爺用公司的經營權向你逼婚,是過分了點,但老人家的出發點是好意,畢竟你也真的是老大不小了,早點娶個好媳婦,也好讓媽早點抱孫子……
「再過十個多月就是你的生日了,媽最近會從美國回去台灣一趟,看看你的傷勢有沒有好點……你自己也要多保重身子,別身子還沒完全好,就只顧著忙工作又累壞了……還有這次回去,媽希望能和你的女朋友見個面,不曉得你心底有人選了嗎?如果沒有的話,讓媽替你安排吧,媽有幾個朋友的女兒條件都不錯……」
耳朵里的音樂伴著留言聲,漸漸淡了去……
姚采婕在朦朧間好似輕皺了眉頭,轉個身後,她靠著舒服的沙發,又睡到不知幾重天去。
直到她完全清醒時,才愕然發現她身旁的座位上多了一個顧成璽!
「嚇——你……」她嚇了一跳。而且她的耳機少了一只,很明顯的正塞在顧成璽的耳朵里。
兩人共听一副耳機?
他沒乖乖躺在床上休養,卻跑來親民還是嚇人呀!
就在此時的耳機里,正重復播送著她設定好的歌曲,這會兒她的瞌睡蟲可是全跑光了——
「把你放在心上合起了手掌,默默乞求上蒼指引我方向,不求地久天長只求在身旁,累了醉倒溫柔鄉輕輕地梵唱,我用盡一生一世來將你供養,只期盼你停住流轉的目光,請賜予我無限愛與被愛的力量……」
姚采婕眨眨干澀的眼楮,頓感一片烏雲罩頂——
這首曲子,正是與今視對打的電視台、八點檔的主題曲。
這下尷尬了!「那個……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為了知己知彼才……」話說了一半,她趕緊按掉茶幾上的電腦播放器。
撥撥微亂的長發,正當她想找個理由搪塞時——
卻見他拉下耳機,擱還她的手上,勾唇一笑。「沒什麼,我只是想了解,你都听什麼樣的歌曲寫作……」
看著手里的耳機,手掌依稀還殘存著他掌心的溫度。他的意思是,他想了解她嗎?姚采婕表情微震,心底卻是掠過了一絲奇異的感受。
「歌很好听。」
他不但沒指責她,還夸贊她選的歌好听?!
「這首歌是不是唱出了姚編劇的心聲?」從那不斷重復的歌詞字句里,他好像听見了弦外之音。
心跳錯漏了拍子,她連忙矢口否認。「才不是!我只是想參考一下別人的創作,試著也替八點檔的歌曲填詞。」
雲霞飛快掠過了姚采婕惺忪的俏臉,自己的秘密被一個不算朋友、也不算情人的男人發現,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是嗎?」顧成璽帶著耐人尋味的眼眸,柔柔地掃視她。
姚采婕被瞧得心髒一窒,向來有條理的思緒,倏然化為一團漿糊……
她迷惘地眯起眸兒暗忖——如果只是對待一個可利用對象,為什麼他看她的眼神總是恁般的溫柔?而且他刻意了解她的嗜好做什麼?
怎麼不干脆像電視里演的有錢人一樣,耍點手段找出她的弱點,或是以暴發戶第二代的口吻對她說出——「你開個價吧!本大爺包養你,這張空白支票隨你填」之類的話?
他會對她這麼積極,難道是……
罷才在半夢半醒間,她好像听見了顧母的電話留言,是不是因為時間愈來愈緊迫……他被逼急了,所以才猛朝她放電?姚采婕直覺地臆測。
「總經理,你是不是真的很缺老婆?」她皺著秀眉問。
在話月兌口而出的剎那,姚采婕好似看見了他黝暗的眸底閃過一簇火光,也許是她看錯了,因為顧成璽的說話語氣仍平靜得像毫無情緒般淡然——
「如果每天替我送湯累的話,從明天開始,你可以休息,不用再送了……」熟識他的人都知曉,他向來對女人都抱持著高度的標準,他並不愛虛榮的女子,更對討好那些眼高于頂的嬌嬌女,毫無任何興趣。能對一個女人如此耐心,已是他天大的極限,而這女人,卻偏偏很有惹惱他的本事!
怎麼……他一下子說想了解她;一下子又說她明天湯可以不用送了?她都快被他給搞胡涂了?
慘了,她是不是說錯了什麼話,惹火這位總經理了?
听說顧成璽恢復得差不多了,這禮拜三已經能進公司。
好了?那很好呀……
現在她的生活總算回歸平靜,不用再像一個多月以前那樣,七早八早的就趕著起床,還得跑去熱死人不償命的傳統市場,買東西回來熬湯……她終于可以好好專心地寫劇本,過回屬于自己的生活。
可為什麼她卻一點也不開心?
怎麼都覺得心里有一個角落,好像變得空蕩蕩了?
姚采婕看著電腦熒幕里的字句,怎麼看就是怎麼不順眼,寫了又改、改了又修……最後,受不了自己的她,終于煩躁的拉下耳機、蓋上筆電,大吐了口氣。
這時在一旁充電的手機忽地作響,她接起電話。
「喂,我是姚采婕,你好……」
「姚編劇,上頭對劇本的內容有點意見,待會兒要開會,麻煩你進公司一趟吧。」陳致勝在電話里通知她。
她看了一下腕表,回道︰「現在已經上午十一點半了,我正準備要出門吃飯。」
「那就先別吃了,等吃下午茶吧,我先掛電話了。」
「什麼嘛!每次都這麼跋扈——」姚采婕瞪著手機,有些不高興,但也莫可奈何。
每次總是這樣,上頭突然興起想要開會,身為編劇的他們和導演就只能乖乖配合。哪怕時間是清晨五點,還是午夜十二點,也不管下屬有沒有其他的約會,一律以那些妄自尊大的大爺老板的需求為基準!
姚采婕只好回房換掉居家服,帶著手提電腦趕著出門。
三個小時過後——
她的血糖愈來愈低,餓到頭有點發昏了,結果開會的內容卻是很白爛的那種!
說什麼她寫的八點檔,為什麼無法被提名金鐘獎?大愛的八點檔劇場卻入圍了?還要她多朝這方面努力,讓劇情的內容,能叫好又叫座……
如果她能這麼神就好了!
真想敲開這些大頭的腦子,看看他們腦袋里都裝些什麼?!
三色豆花嗎?
×立和民×的八點檔有入圍金鐘過嗎?人家的收視率還不是紅得嚇嚇叫。
她寫的東西沒輸他們狗血就已經不錯,居然還要她去敲金鐘?敲他們的頭還比較快!
揉著有點發疼的胃,姚采婕坐電梯下樓,本想到員工咖啡廳去用餐,後來想想,實在是不想再待在烏煙瘴氣的公司里,索性步出大樓,過了馬路到隔壁條街的日本料里店去,打算點一些清淡的東西吃。
只是說巧不巧,她在日式餐廳里用餐到一半,剛好看見一男一女,從日式包廂里打開紙門出來。
「顧大哥,那我下次還可以再來找你吃飯嗎?阿姨說,要我下禮拜去你家用晚餐,你會陪我嗎?」
彼成璽看著眼前綁著馬尾的俏麗女孩,她的名字叫可蘿,是母親回國後,替他安排的相親人選之一。
她也是相親人選里頭年紀最小的,才剛大學畢業工作不到半年而已的社會新鮮人,由于涉世未深,言談間總是帶著一抹天真,或多或少有點姚采婕率真的影子。
其實今天他會答應前來相親,純粹是看在母親的面子上。
所以相親的地點,他並不想太花心思,讓人有多余的聯想,便隨意找了離公司最近的餐廳應付一下。
再加上他在公司里,臨時處理了一些突發狀況,所以拖到下午一點半才離開。
沒想到女方完全願意配合。以至于到現在三點多了,他們才剛吃完午飯。
但他並不想久留浪費彼此的時間,因為雖然答應來吃飯,並不代表他就會和相親的女子有更進一步的交往。
無論相親的對象有多美、漂亮、有氣質,都無法像姚采婕一樣,從看見的第一眼就捉住他的目光,讓他有怦然心動的感覺。
即使母命難違,他顧成璽的人生,也不是讓人可以輕易掌控的!
「我可能沒……」顧成璽本想直接回絕沒空,但眼尖的他,倏然發現角落座位的一抹淺綠色倩影,再看清楚後,他確定那人是姚采婕。
只消淡淡與她一眼交會,他的俊唇便下意識的勾起淺淺笑弧。隨即他像是察覺到自己不該再對她動情,迅即斂去了臉上的笑容。
是怎樣的因緣巧合,讓他們一再的相遇,有著咫尺般的距離,卻又像天涯那樣的遙遠不可及……
不,其實他們也不能算巧遇,因為這里本就與今視有地緣關系,在這附近的餐廳里遇見熟人,本就稀松平常。
是他見到姚采婕一時太過喜出望外,才會有不該出現的情緒,以為自己和她有著深刻的緣分……
既然佳人本就無心,身為男人的他,何須多作勉強呢?
只是就算明知如此,他對她卻是一再的動了凡心——
「再看看吧,我若排出時間,再告訴你。」距離姚采婕的位置不遠,而顧成璽也發現了她正望著他的方向,于是他故意放大聲量,有意不將話說死,希望自己在姚采婕的心中,能牽起一些作用。
但話一月兌口而出,顧成璽馬上就後悔了,因為這種無聊幼稚的舉止,和那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有何不同?
可惜後悔已來不及,可蘿因為他的話而眼楮一亮,直笑彎了眸。
「真的嗎?那我等你的電話嘍!」
于是她更主動上前,想勾住彼成璽手臂,不料卻被他技巧的避了開,他轉過身掏出信用卡付賬。
撲了空的可蘿有點尷尬,不甘心地嘟了嘟小嘴,仍是期待下一次的見面。後來她緊緊跟隨著結完帳的顧成璽,一起離開餐廳。
姚采婕盯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像丟了魂似的,心髒莫名一緊。
她撫上心窩調均呼吸,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復雜又難以言喻的感覺?彷佛從方才到現在,她的心里一直覺得很酸、很不是滋味……
她明明就知道,以顧成璽優越的條件,身旁絕對不會缺乏女伴,可為什麼當她真的親眼看見,有女人出現在他的身邊、和他出雙入對時,卻讓她倍感刺眼?!
難道說……她真的在吃顧成璽和那甜美女孩的醋嗎?
明明自己與他一點關系都沒有、明明已經決定要過回平靜的生活、明明以為絕對可以放下對他的悸動——
為什麼如今她卻管不住自己的心,像個棄婦一樣,心情苦澀又失落?
姚采婕啊姚采婕,你會不會太沒骨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