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辰不自覺地撅起嘴,和她相比,她就好像是模仿時尚雜志打造出來的假女圭女圭。身上的東西都很漂亮,卻沒自己獨特的風格和巧思,尤其是這雙高跟鞋!站在凸凹不平的土地上腳疼的要命!就算穿衣的品位可以學習提高,但她的自信的神態,從容自在的氣質……辰辰絕望的放棄了。
她是披著孔雀外衣的小雞雛,人家是棲息在梧桐樹上的鳳凰鳥,差距……顯而易見。
嘴巴撅的更高了,踩土也踩的更用力。她也有優勢!那個漂亮女人什麼都好,卻不甜美,她只要不發脾氣,裝個小甜心還是綽綽有余的!越是那種強勢女人越找不到老公,最後都變成強勢的老姑婆!靠著惡毒的構思,辰辰平衡多了。
喇叭一陣響,人們也紛紛轉向主席台,講話開始了。辰辰垂著眼,該鼓掌的時候鼓掌。
她又開始用鞋尖挖土了,又沒搞錯啊?代表集團講話的竟然不是爸爸,而是唐凌濤?!她偷偷瞟了他一眼,面帶微笑、侃侃而談,一副杰出青年企業家的樣子,他算是把他的表演天賦發揮到極致了!
身上一涼,一道身影擋住些許陽光。辰辰抬眼,柯以勛不知道什麼時候移動過來。
「走開!」她裝作身邊是個陌生人的樣子,從容鎮定地說。
柯以勛也一副他是無心走到這邊的樣子看著正在講話的唐凌濤。「曬吧?幫你擋一下太陽。」
這倒是真的,他的身高制造出的影子正夠她躲在里面……可是,這要被爸爸看見產生什麼天馬行空的聯想,倒霉的還是她。權衡下利弊,她不動聲色地跨開一步,低聲強調︰「走——開——」
柯以勛好像沒听見她說話,自顧自在口袋里掏什麼。
辰辰松了口氣,還好,他沒繼續跟過來。
「你的睫毛膏花了。」他從口袋里拿出一小包紙巾,遞到她眼皮子底下。
啊?辰辰一驚,睫毛膏花了?那多難看啊!立刻手忙腳亂地在皮包里找鏡子。下巴一酸,她的腦子轟的一響,柯以勛這混蛋居然捏住她的下巴,親自動手給她擦眼角。
「柯……柯以勛!」她就要瘋了。
全場突然古怪地沉默了幾秒,辰辰用全力打開柯以勛的手。倒不是大家都在看他們,而是在台上講話的唐凌濤突然停住了,整整幾秒沒說話。辰辰也忍不住看他,忘詞了?不能啊,那稿子不是拿在手上嗎。難道是因為柯以勛和她?這想法剛冒出來,就被她很自覺地封殺了,唐凌濤根本看都沒看他們。突然他微微一笑,大家也都和著他笑了,他就從容地繼續講話。
辰辰倒是發現爸爸那兩道混合著擔心又好像很期待的凌厲目光直直照射過來。
死柯以勛!!他是不知道她爸爸把她嫁出去的決心有多堅忍不拔呀!當初為了讓她嫁給唐凌濤居然還帶著她去墓地媽媽那兒哭墳,弄的她徹底崩潰。
柯以勛嘿嘿笑起來。
「滾開!」這是她最後一次還能控制音量的警告,「你不講信用!」
柯以勛側過頭來看氣呼呼的她,「我怎麼不講信用?」
「說好裝不認識!晚飯不請了!」她發狠。
「我請你唄,公平吧?」他還笑!
人群又有了新動向,所有人都往已經用禮賓線圍好的一塊地涌過去,辰辰沒往前湊,不過就是大人物鏟土填土,擺造型照相。
「辰辰。」
辰辰愁眉苦臉地回頭,爸爸居然還騰出功夫來抓她。
「一會兒你先別走,我和你說說柯以勛的事。你們倆……是不是在交往啊?」
「……」看吧,爸爸對這事的反應多快。
「嗯,嗯。」辰辰胡亂點頭,「你先去挖土。」
戴明力戀戀不舍地走了。
辰辰轉頭就跑,傻呀,還留下等他?
車都胡亂停放在工地外新修的寬闊馬路邊,給柯以勛打了電話,辰辰惡聲惡氣催促他趕緊出來帶她逃命。
腳太疼,辰辰在柯以勛車的巨大陰影里一坐在馬路基石上。他人高,車也大,這麼一坐下去她好像還沒那個輪子大。今天一定要好好和他算算賬!他是故意的!就是耍她,她怕什麼他非干什麼!
「等等我。」
嗯?有人來了。辰辰懶得站起來表示自己的存在。是個女人的聲音,肯定不是柯以勛,那就根本不關她的事。
「唐總。唐凌濤!」
「我听見了。」
辰辰的心驟然一疼,是他的聲音,有點懶,有點壞。剛才他講話的腔調根本全是裝出來的,她陌生的幾乎沒反應。可是……現在她的心好疼。
「考慮的怎麼樣?」女人的聲音好听,也堅決。
「你的設計一向就是品質保證,我看了,相當好,就用它。」唐凌濤低低一笑。
「我不是說設計,我是說我這個人!唐凌濤,我喜歡你。」女人自信滿滿地笑著說,一點不尷尬。
辰辰覺得呼吸困難,不是吧,竟然讓她竊听到這麼火爆的倒追場面?
唐凌濤沉默。
辰辰的手微微抖起來,他會怎麼回答?他……他倒是說句話呀!
「我先把中午的餐會忙完再談。」他淡漠地說。
女人笑起來,「不,唐凌濤,就現在。時間有的是。我不得不提醒你,我要求和你交往,不是要和你結婚,你有必要這麼謹慎嗎?你的魄力呢?這麼婆婆媽媽的都不像你了。」
「目前我沒這心思。」
「為什麼沒有?因為你‘前妻’嗎?今天我看見她了,還是個小孩子,怪不得你和她在一起會那麼累。千金大小姐又難哄又幼稚,娶了她直接就晉級成超級保姆了吧?」
什麼?!辰辰差點跳起來。他是超級保姆?這個女人知不知道她差點被這個超級保姆用槍打死?氣得跳樓?
「唐凌濤,答不答應和我交往是一回事,至少我們還是朋友,我希望你嘗試著走出來,從你那些莫名其妙的責任里走出來。」女人說的誠懇,連辰辰都覺得撇開她的小心眼不談,這女人說話確實很有說服力。
「戴先生對你來說是有恩,但沒有你,他照樣會找有能力的管理人才。你為他開疆拓土,讓明實集團有了現在的成績,就這一點說,你倆早就互不相欠了。愛情不能用來報恩!照顧戴家女兒更不是報答戴先生的好方法。你試過了,也失敗了,對吧?」
辰辰渾身一震,報恩?唐凌濤……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報答爸爸的恩惠?
唐凌濤還是沒說話。
「凌濤,我只是想讓你試一下,愛情其實沒那麼累。給我一個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你背在身上的東西太多了,我看著都替你累。」
「米婭。」唐凌濤像是嘆息地叫了聲她的名字。
米婭?這名字好耳熟。人已經走過來了,辰辰傻傻地坐在兩台車中間的馬路邊,不知道應該不理他倆,還是站起來打招呼。
唐凌濤和米婭顯然都沒想到這兒居然還蹲著一位,都停下腳步看她,辰辰覺得臉有點發熱,她臉紅什麼呀?要紅也該是他們倆紅吧?!還好,一尷尬就不想哭了。
唐凌濤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沒說話。
米婭卻自我解嘲地笑起來,「丟臉死了,倒追帥哥居然被人看見。嗨,你好,辰辰。」她坦率地向她招招手,準確叫出了她的名字。
「嗨。」辰辰本能地回應,招完了手,一陣堵心,這算什麼事嘛!
打完招呼米婭就那麼微笑著看著唐凌濤,不說話,也不著急,更不催促。
「等柯以勛?」唐凌濤淡淡笑著,口氣像是問朋友般漫不經心。
辰辰一愣,慢慢地點了點頭。
他竟然用這麼無所謂的語氣和她說起柯以勛?他……不在乎?是啊,她真可笑,是她讓他走,讓他放她自由,現在人家彬彬有禮,放開手了,她又難受個什麼勁!
「走吧。」唐凌濤招呼米婭,兩個人一起走了。
辰辰的鼻子一酸,剛想掉淚,唐凌濤又回來了,辰辰連忙整頓表情,加了點不耐煩地瞥了他一眼。
「他被幾個供應商纏住了,得有一會兒。」他微笑著說,從車縫里走過來,辰辰渾身一僵,有些戒備。「喝吧。」他把一瓶礦泉水塞到她手里,還向她禮貌地點點頭,轉身走了。
听見他的車啟動遠去,辰辰看著手里的礦泉水,眼淚一滴滴的掉在塑料瓶上。
般什麼呀?像救助流浪兒童似的給她一瓶水,自己帶著美女去吃好的!她把水狠狠向遠處一丟,她只喜歡喝有甜味的水,才不喝礦泉水呢!
柯以勛望了望沒有人影的馬路兩側,給辰辰打手機。音樂聲在不遠處響起來,卻沒被接起。他走過去,在兩台車間隙的馬路邊發現縮成一小團的她。她也不怕熱!水滴從交疊的雙臂間掉落,在被太陽曬熱的瀝青路面上聚集成半濕不干的一小灘。
他看著她,掛斷了電話。
「怎麼了?」他問。
她本能地抬頭看了他一眼,又趕緊低下臉用手在臉上亂抹,妝花的一塌糊涂。
「你怎麼才來呀!」她橫著口氣想掩蓋嗓子里的哽咽。「想曬死我呀!」
他還是直直地俯看著她,「踫見唐凌濤了?」
她一呆,整個人又像泄氣的皮球一樣縮了縮,沒回答。
他知道自己猜對了,剛才他就看見唐凌濤和米婭一起先走了。
他打開車門,拿了整盒濕巾和幾瓶礦泉水出來,堆在她面前的地上。
「我不要喝!!」又是礦泉水!辰辰尖叫。
「沒說讓你喝!」柯以勛瞪了她一眼,「你自己掏出鏡子看一看!」
辰辰吸了吸鼻子,從皮包里掏出鏡子一看,忍不住渾身一哆嗦,下意識捂住臉,「你別看我!」好恐怖。
柯以勛抿著嘴笑了笑,敲了一下她的腦袋,「我都看見了。快洗洗,別再嚇到別人。」
「你先轉過去!!」辰辰捂著臉跺腳。
柯以勛嗤笑一聲,「嗯——」不怎麼樂意地背過身。
辰辰趕緊用濕巾把臉上花成一團的妝仔細的擦去,能入眼了才向他喂了一聲,「幫我倒水!」柯以勛哼了一聲又轉回身,擰開一瓶礦泉水慢慢地倒,辰辰撩著洗臉。
「踫見唐凌濤和米婭?」他狀似無心的問。
她的手一抖,忘記繼續接水,他也停下不倒。
「米……米婭……」辰辰的視線沒有焦點地漂浮著,他怎麼什麼都知道,和唐凌濤那個混蛋一樣。
「米婭喜歡唐凌濤。看唐凌濤的眼神都像要拋出鉤子來勾魂似的。」他笑起來。
辰辰垂下眼,頭也越來越低。
「辰辰,你到底想不想離開唐凌濤?」
「想。」她想說的底氣十足,真出了口卻是毫無氣魄的一聲低語。
「想,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
「為什麼?」她不解的抬眼看他,不知不覺相信他的觀點。
「因為唐凌濤已經決定放手了。」他笑。
她的心為什麼還會又酸又疼?這不是她想要的嗎?用想去死的決心換來的嗎?
「你能安穩的到我家,又住了這麼久,我就知道他的決定了。你別以為他不知道你去了哪兒,他是決定不再管你了。如果你想離開他,就再也別去招惹他,順其自然地分手,明白了嗎?」
辰辰神情恍惚地點點頭。忍了一會兒,她說︰「你……轉過去一下。」
「又轉過去?!」他皺眉。
「快點!」她的眼淚就要忍不住了。他撇著嘴轉過身,辰辰撲在他的後背上嚎啕大哭,邊哭還邊把眼淚鼻涕抹在他的西裝上,柯以勛苦笑,卻沒動。哭出來就好,前幾天假裝的快樂讓他更擔心……這種時候,他寧願她哭。
「戴辰辰,你很奇怪。人家女孩子都喜歡撲在男人胸膛里或者肩膀上,你怎麼喜歡後背啊?」等她哭聲小了,他調侃著說。
「怕熱。」她吸著鼻子還在哭,但已經能回答問題了。
他想笑,忍住了。「我還以為你是怕我看見你哭的樣子,丑嗎?」
她邊哽咽邊松開勒著他腰的雙臂,「不丑!漂亮著呢!」
他終于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