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犯了什麼罪?」他一口咬定。
「是你。噪音污染是會被罰的。」
「噪音?這是一種情緒的放松,跟著音樂的節奏,享受音符的——」
「等等,我接個電話。」她拿起震動的手機,頭也不回地走進自己的房內。
下一秒,原赤御緩緩搖了搖頭。這不能怪她,他跟這種程度的人聊什麼音樂呢?下次他會提醒自己別再做這種多此一舉的事。
「真煩人。」幾分鐘後,邵可寧氣呼呼地走出來。
「發生什麼事?」
「我媽又幫我安排相親了。」
原赤御一副沒打算繼續問下去的表情。
反正他也只是隨口問問,沒料到她會真的回答;但邵可寧卻直接走到他身邊想坐下,他卻立刻指向另一頭的單人沙發。
「既然要暫時同居,我們該訂下一些規則。從今天起,你只能坐在那兒。」
「你真的那麼討厭女人?」她問。
是討厭你。毫無疑問。
「不想說就算了。」邵可寧的嘴角垮了下來,自動走到「她的」位子。「說真的,其實單身也沒什麼不好,實在不懂我媽為什麼要瞎操心。」
因為她太了解自己的女兒了,必須淘汰掉一些心髒不夠強的男人。原赤御暗忖。
「你也不喜歡聊天嗎?」
「看情況。」原來他剛才一直在和自己對話。
沒錯……只要遇上邵可寧,任何事情都會變得很詭異。
「我記得你以前很健談的。」
他的頭往後仰,斜眼睞著她。「曾經有個人使我了解到……這非但沒有什麼好處,還可能帶來一堆麻煩。」
「我想那肯定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邵可寧聳聳肩,以為他是在說那個叫露卡的前任女友。
「的確是。」這人究竟是真的忘光了,還是打算裝瘋賣傻的一筆勾銷?
由于邵可寧在自己記憶里的性別突然轉換,使他對于下一步行動尚未有計劃……就先判她緩刑吧。
「對了,我們今天晚餐煮火鍋來吃,所有食材我在回來時已經買好了。」她擠出一個「希望」是很迷人的微笑。
「不要。」
「我懂了,你有潔癖。」她佯裝沒有因為他的拒絕而受到影響的樣子。「不然,我們把火鍋分成兩份,這樣你就不會吃到我的口水了。不過我還是得說,那實在很殺風景,一點也沒有共餐的氣氛。」
听完了邵可寧的喋喋不休,原赤御再次抬眼看她。
潔癖?他才沒有,只是不想和她做任何可能「促進關系」的活動。如果他想嘗嘗她的滋味,絕對有更有趣的方法——媽的!他又想到那個方向去了!
「我習慣一個人用餐。」他隨便編了一個理由。
「我和你完全相反。」她說著,突然變得有些傷感。「在外面時,我從不一個人吃飯、看電影或逛街,那感覺很淒涼。而且別人投射過來的眼神,會讓我覺得自己是個異類或可憐蟲。」
原赤御的眼楮眯成一條線。
她所描述的畫面,正是他認為人生中最難得的愜意時光。
他厭煩總是在和客戶用餐時,食不知味地談論著雙方利益;或足為了迎合女伴的口味,在戲院里浪費兩個多小時寶貴光陰。
埋單沒問題,逛街……沒人會傻到想去踩他的底線。
「你既然那麼怕孤單,為何要獨自住在這兒?」
「想證明我可以獨立。」她的手掌滑到膝上。「我父母說若沒有他們,我就什麼事都做不成。但現在,我是咖啡店的半個老板,自我管理的生活也很稱職,原赤御,你有過那種想塞住對自己潑冷水的人那張嘴的念頭嗎?」
經常有。不妙!他和邵可寧之間的對話越來越深入了。
「起來吧,火鍋不會自己煮好等我們吃。」原赤御離開沙發。
當邵可寧听到原赤御的房門打開時,隨即換上一個甜美的笑容去迎接他。但她的笑立刻僵在臉上,因他再次衣衫不整地出現在她面前。
這個暴露狂!
昨晚的火鍋大餐,原赤御依舊是一臉不耐煩,雖然仍是全程參與。
他像是一個隨時準備挑媳婦毛病的婆婆在旁監督。雖然沒有費事地分成兩鍋,但公筷母匙一樣也不能少,而且用餐器具擦了又擦,還說他沒有潔癖!
包別提他嘴里還喃喃有詞︰「這是自我保護。」
不過,看來原赤御似乎挺驚訝她今天居然會在家。
「早安,睡得好嗎?」她親切問道。
只瞥了她一眼,原赤御直接走向廚房。
他身材堅實修長,赤果著胸膛,肩上掛著一條毛巾,幾綹濕發落在額前,仿佛剛梳洗完畢,黑色的運動長褲隨著他的步伐晃動。
「很好,你不用去上班嗎?」
「我今天休假。」
「原來當半個老板還是得輪休。」他打開冰箱,拿出一罐牛女乃來喝。「我想你就算遲到一分鐘,也是得照扣錢,對吧?」
很顯然,原赤御又想惹火她。哼,沒那麼容易。
他的幽默感和脾氣同樣教人抓狂。若以她平時的個性,早就想出一堆惡作劇來逼他早點打包回紐約,但她不行……至少現在還不行。
「咖啡館可以說是我的另一個家,但人總要休息。如果這能提醒你,有別人和你同住一個屋檐下,而你又願意稍稍整理一下儀容,那就太好了。」
他側身靠著流理台,雙腳在足踝處交叉。
「這天氣,熱到快燙掉我一層皮了。」
「是不是國外住久了,說話也會變得夸張?」她不以為然道。
但邵可寧額上的一滴汗偏偏在這個時候以慢動作滑下。
討厭!她老早就準備要開冷氣了……但選擇和他作對簡直成了本能。
原赤御走了過來,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他突然低下頭,和她的臉靠得很近,然後伸手拿走她身邊的遙控器。
「牆上的冷氣可不是展示品,運轉就是它的使命。」
嗶一聲,冷氣機蓄勢待發地開始自身的使命。
下一秒,邵可寧站起身,直接拔掉冷氣的插頭。
天氣當然熱,否則她也不用換上清涼的短褲和無袖T恤。原赤御注視著邵可寧窈窕的背影,目光停留在她渾圓的臀上。
未施脂粉的她,看起來比平時年輕。誰能想到當年是男是女都分不清的她——如今竟變成了這麼一個美麗又帶點傲氣的女人。
她轉過身,對他無辜地眨眨眼。「節能減碳,人人有責。」
回應她的,是原赤御筆直望進她心坎的深邃眼神。從來沒有人像他這般看著她,她說不清楚那種感受——總之,不尋常.
「我……很熱。」
這句話,再搭配他臉上的表情緩緩說出,讓邵可寧突然有種小鹿亂撞的感覺,她不知道自己手拿著冷氣機的插頭,呆呆站在原地有多久。
他挨近,鉗制住她那只手。「就……讓我插吧。」
腦海倏然轟地一聲,邵可寧的臉立刻染上一片棗紅……然後,跑了。
原赤御楞住。
吧嘛?他說了什麼讓「地獄使者」像火燒似地逃走了?
他冷靜回想剛才兩人的對話。
冷氣的使命,再來是環保那種說起來很簡單、做起來有如登天那般難的話題,猛地盯著她的讓他全身發熱,所以他想搶過冷氣機的插頭,然後他說……
幸好邵可寧先離開了,不然逃跑的一定會是他。
倏地,原赤挪拔腿往自己的房間沖去,火速打開桌上的電腦。他煩躁地敲著桌面,等待電腦連上線,接著,譚亞力的臉出現了。
他笑著貼近螢幕。「執行長,您過得好嗎?」
「你覺得我看起來好嗎?」原赤御的眼球往上翻了一下,雙手環在胸前。「亞力,把上一期開會的簡報傳給我。」
繼續待在這里太危險了,他得盡早結束這一切。打從他開始以欣賞女人的目光去看邵可寧後,這趟休假之旅已經無法輕松度過。
「我恐怕是無能為力。」譚亞力唉了一聲。「自從您回台灣後,我的工作簡直和打雜的工讀生沒兩樣。」
「為什麼會這樣?」
「我不知道……據說公司來了一位匿名的執事者。我感覺上面似乎有意要把我隔離,不讓我掌握太多消息。」
「看來奧斯卡夫婦這次是玩真的。」原赤御低下頭,十指沒入發叢里。
什麼匿名的執事者!謗本是他老爸,也就是原博安本人。
全天下都清楚知道的事情,還搞個神秘兮兮的稱號。
「打雜的亞力,你的薪資有變動嗎?」
「這倒沒有。」譚亞力有些不好意思地偷笑.
「那你有什麼好抱怨的?」他一把推開椅子,急躁地在房里走動。「听著,我才是那個快瘋掉的人!」
「執行長,您這樣走來走去的,我會看不到。」
原赤御一坐下,兩手抓住螢幕。
「做些事,亞力!」
「您什麼都沒說,我該怎麼幫忙?」突然間傳來一陣鈴聲,譚亞力隨意看了一眼手機後,就直接掛掉。「又是找您的台灣妞。」
「台灣妞?」
「您一出機場,就有一堆人跟您要電話吧?」
這執行長平時是有些難搞,但對女人倒是出奇禮遇。他老大本人根本沒打算處理,全由他這個可憐的小弟擦桌收尾。
「幫我安排跟她們見面。」
譚亞力的一句話激起了原赤御無限的希望。
「我沒听錯吧?執行長,您……」話還沒說完,譚亞力就听見遠方呼喚執行長中文名字的聲音。「您和女人住在一起?那麼快?」
「以後再聊,搞定我交代的事。」原赤御壓下電腦螢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