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打我!」付管家瞪大了眼捂著臉不敢置信地叫。
「打你怎麼了?」紅袖站在曲湘鸞身後懶懶地幫腔,「你還金貴得很,打不得了?主子叫你去叫人,你在這里推三磨四的做什麼?仗了誰的勢呢?連主子都使喚不動了?」
打落牙齒和血吞,平日里再囂張也是個欺軟怕硬的角色,只得彎腰賠笑道︰「是,我這就去叫她來!」
綠杯看著他狂奔出去的身影,提醒道︰「小姐,他這一去叫來的怕不只是那個王媽吧!」
"曲湘鸞一听當即花容失色,一手擺出西子捧心,另一只手淒慘地伸向前方泫然欲泣,「蒼天哪!我一個弱女子,嫁入夫家又逢大房欺凌,相公遲遲未回,誰人為我做主!我在這深深似海的侯門之中如何得以偷生,來維持這似人非人的生活?」還沒感動完畢,眼尖地發現綠杯紅袖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頓時大感無趣,沒有了表演的興致,開始懷戀起釋文躍來。"
好半天,王媽才拖著她那肥胖的身軀一步三搖五回頭地過來了,當她身上那可以用噸來做計量單位的肥肉一抖一抖地出現在她們面前時,頓時讓主僕三人看傻了眼。
曲湘鸞咽了咽口水,思維快速地經過了幾次符合邏輯的大規模跳躍後艱難地開口︰「最近豬肉的價格上漲了……」
王媽听得雲里霧里一臉莫名其妙,但還是順著回答︰「因為最近賣肉的人少了!」
「那是有人囤貨居奇!」憤憤地看了王媽一眼,痛心疾首。
「小姐!」紅袖拉了拉明顯又跑題了的主子。
「干嗎?」她理直氣壯地扭頭看向紅袖,靈動的大眼楮里寫滿堅持,大有不給答案不罷休的架勢。
紅袖只覺得無語問蒼天,索性越過她,向綠杯遞了個眼色,兩人逼向王媽。
王媽看著這齊齊冷笑一聲長得一模一樣的姐妹花緩緩向她逼近,綠杯還邊走邊捏了捏拳頭,一副磨刀霍霍向豬羊的架勢。再聯想到付管家還在紅腫的半邊臉,王媽臉上冒出一陣一陣的冷汗。
「你、你、你想怎麼樣?」
「不想怎麼樣!」紅袖好脾氣地笑笑,「只是問問我們的午飯去哪兒了?」
「午飯?」
「是啊!」綠杯陰陰地肯定她沒听錯。
「送、送去了,是你們自己沒在!」
「我們又沒通知你廚房說不吃,不會給我們放在哪兒?再說我們回來了也沒見你們再送過來!」
「府里規定︰吃飯的時候若是沒來,就……不留食!」
「這不是給下人的規定嗎?」綠杯大吼,「也管到我家小姐頭上了!誰給你的權力?」
「我!」
"院里突然傳來一陣低沉的女聲,循聲望去,說話的是剛剛踏進來的姬織晴,石膏般冰冷的臉上是居高臨下的眼神,娟麗的五官帶來的是壓迫的氣勢。"
難道所謂重要的人物出場總是在關鍵時刻?
"正主子來,曲湘鸞上前一步,綠杯紅袖退到了她的身後,趁著這時,王媽以她那身材絕對不可能有的詭異速度躥到了姬織晴的後面躲了起來。"
"在場的人分在了兩邊分成了兩派,空氣中 里啪啦地閃著火花,大戰一觸即發。"
「這位就是姐姐吧,嫁來兩天了還沒給姐姐問安,真是失禮了!」無論怎樣,一開始的禮節還是要的,至少不會被人抓到把柄。
「來不來請安倒不是問題,只是你遵守這府里的規矩就是了!」說話間,仍是冷冰冰的。
「姐姐,我不過是給相公送飯過去,不是存心的!既然是為了咱們相公,這規矩能不能對妹妹通融啊?」
「人人都如此說,還怎麼管理這個家啊!」姬織晴見招拆招,「妹妹也體諒體諒我的難處!」
「誰敢這麼說啊,這府里主子就我們三個,這些規矩管管下人就好了嘛!」說得她自己很滿意,充分演繹出了單純和天真。
「誰說府里有三個主子?主子永遠都只有兩個——我和王爺!還沒听說過哪家妾室也敢自稱是主人的!」姬織晴的耐心似乎已經用盡,說話也越見不客氣。
驚覺氣勢不如人,曲湘鸞也變了口氣,冷冷地問︰「姐姐這麼說就表示這事沒有回旋的余地了?」
「你可以這麼理解!」從頭到尾都高昂著她的頭,對付這些妾她一向是游刃有余的。
太久的順遂讓她不認為在這個府內會有人能逃出她的五指山。何況是傳聞中溫和無害的小白兔!
「我有一個不好的習慣,若是我不能做的事誰也別想做!」曲湘鸞說完一笑,環視了四周,「給我——砸!」
綠杯先是愣了一下,很快點點頭,提起廚房外小院中劈材的斧子,進到廚房就是一通亂砍,無論鍋碗瓢盆,能砍的就砍壞,不能砍壞的就扔到地上狠狠地踩上兩腳。那姿勢,那身段,簡直具有專業水準,可以去考證執照了!
姬織晴眼楮瞪得老大,指著綠杯忙碌的身影,尖聲問道︰「她在做什麼?」
「我要是不能吃飯,這里就誰都別想吃!」曲湘鸞看看天,日已西沉,還好回來的時候和綠杯紅袖在外面吃過了。
姬織晴想不到她敢做出這樣的事,指著綠杯尖聲咆哮周圍的家丁丫頭︰「你們還愣著干什麼?還不快去抓住她。」
眾人一擁而上,但沒經過訓練哪里是綠杯的對手,這對丫頭從小可是跟在曲湘鸞身邊學武,而曲湘鸞更是師承伏燮教前教主的!
綠杯一邊砍一邊收拾這幫家丁丫頭。紅袖看得興起,一反平日動口不動手的習慣,也加入了戰局,幫著綠杯一邊砸一邊快快樂樂地將人丟出門外。
看到形勢如此一邊倒,曲湘鸞走向院門邊釋風揚的姬織晴。
「你想干什麼?」姬織晴虛張聲勢地厲聲問道。
「什麼也不想干啊!」曲湘鸞再看看天,時候不早了,釋風揚也該回來了,是時候為他做藥膳了!
事實上釋風揚回來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而且所謂的回來是在太醫院的一位太醫的陪同下,由一個同僚送回來的。曲湘鸞這才知道原來他每日都會有太醫問脈。
據太醫說,今天釋風揚的氣色還算是不錯。可是她盯了他半天,只覺得臉色蒼白,步履虛浮,甚至連呼吸都費力似的,哪里見鬼的氣色不錯?由此可知釋風揚以前都過的是什麼日子!
招呼賓客是正室的責任。姬織晴是這麼說的——她還沒學乖!
沒有她什麼事,她也就樂得清閑地將這些事丟給那女人。一個人守在釋風揚的身邊。
守是在鏡院守的,釋風揚的鏡院比她的離院要大兩倍之多,院落中間有一大塊花圃,據綠杯的可靠情報,這花圃原本是一個不深的魚池,但釋風揚的兩個丫頭和一個侍妾莫名其妙地落水死于此,便改造成了花圃。
豪門多辛密啊!
所謂守,是用她哀怨的目光。
釋風揚被看得有些坐立不安,拉過她的手,「我沒事的!」
她仍哀怨地看著他。
釋風揚開始覺得有一絲絲內疚,妥協地和她商量︰「我現在就吃東西好不好?」
她還是哀怨地看著他。
他嘆了口氣,「我明天早點回來休息!」
哀怨的目光,似乎可以滴出水來。
他頗無奈地伸手將她拉到身邊,再次強調︰「我真的沒事!」
「我不信!」回答得斬釘截鐵。
他又嘆了口氣︰「那怎樣你才會相信?」
曲湘鸞側著頭想了想,忽然露出一個古靈精怪的表情,「晚上我要住在這里!」
釋風揚一僵,支吾著不知怎麼開口︰「這個……那個……」
「我又沒有要和你洞房,只是想知道你的身體到底如何了。」
听听,這像女孩子說的話嗎?
釋風揚大窘,臉色更紅了!
「好吧!」她退而求其次,「我晚上再過來,白天就回離院。」
「這……」想要拒絕,卻見她的眼光立刻轉為淒楚瑩瑩,妥協地嘆了口氣,「好吧!」見目的達到,曲湘鸞快樂地蹦蹦跳過來,牽他到桌旁,遞上晚膳,「吃東西吧!」
他——不想吃啊!
曲湘鸞趴在桌上靜靜地看著他吃東西,正充分體驗你快樂所以我快樂這句話的含義,腦海中卻突然閃過一張臉,一張極端猙獰的臉,她一僵,覺得心仿佛跌入了萬丈深淵。
再次看著釋風揚,心里無端地冒出一種膽怯,有一種寒冷遍布全身。
原本簡單的喜歡和興趣,跟著感覺走到了今天,這種感覺是不是已經變得危險?一天天地習慣,一天天地感覺良好,是不是已經陷入了一種不甘放手的執著?當這種感覺成了身體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時,這種執著會不會主宰她的一切?一旦面臨失去,便要瘋狂地保有;一旦不能保有,便要瘋狂地破壞!
如同當初綁架她的那個瘋狂的男人,幾近癲狂的臉上是一種執著的決絕,在那樣漆黑的夜,那個男人卻仿佛比荒山野嶺的野獸更加可怕!
她仿佛又回到了八歲那年的那個晚上,在那樣寂靜漆黑的深夜,除了那張臉和那雙眼楮她什麼也看不見!
曲湘鸞忽然覺得手一緊,才發現釋風揚不知何時已坐到了她的身邊。
他握著她的手,眼里有毋庸置疑的關心,「怎麼了?」
沒有想到他會發現到她的異常,曲湘鸞只覺得剛才還被人揪著的心頓時被放開,如同從漂浮的半空降到了地面。然後她撲到了他的懷中,緊緊地抱住了他,將頭埋在他的胸前,緊緊的不肯松手。
釋風揚雖然敏感地發現懷中妻子的不安,卻不知道她在擔心煩惱什麼,莫名其妙卻溫柔地拍著她的背,喃喃地安撫︰「沒事了,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