幣斷電話,提著手提包關上家門,唯芙踏出的每一步都像走在雲端上。一走出租來的公寓,看見他挺拔的身形就站在耀眼的法拉利跑車旁,雙手插在口袋等著她,她立即呼吸一窒。
像感應到她的出現,凌普臣轉頭望向她,朝她拉開一道迷死人的魅力笑弧。
看著他俊臉上的微笑,她心中暗自嘆氣,突然覺得不給他好臉色看,根本是一件天大的考驗、無比艱難的任務。
***
凌普臣將跑車隨意停在「御花園」花園餐廳附近的斜坡上,下了車,他立刻熟稔地引領唯芙進入餐廳,而唯芙從服務生與他的應對,判斷他應該是這里的常客。
「你想吃什麼?」
低沉磁性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唯芙收回自己飄遠的思緒與緊盯著藍色天空的視線,微側過頭,發現他正親昵地傾身詢問她。
對于他超強的魅力發射,她還沒有完全免疫,霎時只覺得臉頰一熱,眼神一對上他的眼,就再也離不開了。
她看著他專注的眸子,「現在沒什麼特別想吃的。」她似乎不太餓。
「隨便說一個。」他鼓勵道。
服務生在一旁恭敬地等候,訓練有素的微笑里多了一點詫異,這是他所認識、那個總讓人覺得對女伴漫不經心的凌先生嗎?
「蔬菜?海鮮?」她皺眉,隨口說出兩個大方向。
他在她說到海鮮時對她頑皮地眨眨眼,自顧自地低喃,「海鮮……」他故意沉吟兩秒鐘,直到逼出她粉色酡頰後,才抬起頭朗聲開口,「很好,我也很喜歡海鮮的料理。」
唯芙咬牙氣結地挑高眉,不敢看向服務生的表情,只好狠狠瞪他一眼。
凌普臣接收到她的瞪視,卻仍不慍不火地笑了笑,一連點了好幾道菜,直到點到甜點時,他的手機突然響起——
「抱歉,我接個電話。」他禮貌地說。
唯芙原本以為他會走到沒人的地方講電話,沒想到他動也不動,在她身邊接起手機後,便語調低沉地與來人對話起來。
「小姐飯後飲料要來點什麼?」服務生問。
「嗯……」唯芙努力把注意力放在手中的Menu上,而不是他低沉醇厚的嗓音。「熱拿鐵,榛果。」
「好的,請問凌先生您呢?」服務生依然客氣有禮地問道。
「維也納咖啡。」這時候凌普臣已經講完手機,看都不看Menu,馬上說出自己喜歡的飲品。
服務生快速在本子上記下,隨後立刻將所有餐點有條理地重復一遍。
「熱女乃茶,榛果……水果是……」
「是熱拿鐵。」凌普臣看了眼對著天空發呆的唯芙,直到她听見他的話轉過頭來看著他時,他才又問︰「你點的是熱拿鐵加榛果,對不對?」
她詫異地微啟紅唇,有點不敢相信他竟然可以這麼細心,注意到她剛才點了什麼,甚至在服務生說錯、而她也沒發現時,他還能清楚指出她原本要的東西。
唯芙不知道心底那股暖暖的感覺是什麼,但她發現自己的眼神已經沒辦法再裝模作樣地從他電力十足的黑眸中移開。
她有些愣愣地盯著他,連服務生什麼時候離開都不曉得。
他突然揚起一抹自信又帶點壞壞的淺笑。輕聲說了句「等我一下」,便消失在她眼前。
很快的,大約只過幾分鐘,她就看見他抱著一大袋與他俊美紳士氣質不符的塑料袋出現,筆直走到她面前,直盯著她的眼,用命令的口吻說︰「這些東西,你最好一輩子收好。」
唯芙對他皺了皺鼻子,在回敬他強勢的話語之前,她看到了水晶玫瑰發夾,而後動手打開那袋東西。
「這……」等她看清袋子里的東西後,發現自己完全說不出話來了。
塑料袋里頭,全是他之前玩夾女圭女圭機時送她的女圭女圭……不對,更精確地說,應該是他為了夾出她要的,把「擋路的」統統夾出來的杰作。
可是她不是已經把女圭女圭捐出去了,他哪來的超能力,居然知道她在他背後搞的小動作?
唯芙狐疑地看著他,突然想起他剛才明明在講電話,卻還能清楚知道她點了什麼飲料……剎那間,她明白只要有心,似乎沒什麼事對他而言是不可能的。
「之前你怎麼處理這袋禮物跟發飾,我就寬宏大量不跟你計較,但是以後若再犯……」他充滿威脅的視線冷冷掃她一眼,撂下狠話,「我絕不會就這樣簡單算了。」
唯芙兩道秀眉挑得半天高。現在是怎樣?看她好欺負,他就耀武揚威地威脅她來玩一玩?
「那我之前送你的東西呢?」她也想起自己八百年前曾經送給他的小蛇吊飾,她敢眼他賭,他九成九一定扔掉了。
凌普臣聞言,一臉不解地揚眉看著她,但眼中瞬間一閃而逝的笑意,泄露了他肚子里裝了好幾公升的壞水。
「什麼東西?」他故意問得雲淡風輕。
居然還敢問她什麼東西?唯芙雙手環胸,忽然深深佩服起自己,好在還留了這麼一個伏筆,現在可以好好給他暴走一下。
「忘了就算了。」她佯裝一臉不爽地冷哼。
其實當初送他那樣東西,剛遞出去的第一秒,她馬上就後悔了。
像他這種全身上下都是精品名牌的男人,怎麼可能佩帶那種孩子氣的吊飾?那時候的她,還暗自慶幸他沒有馬上露出不屑的表情,只是古怪地看她一眼後,什麼也沒多說就把吊飾丟進車里……
凌普臣邪惡地勾唇一笑,不慌不忙從胸前口袋里拿出一串東西放在桌上,「這是我家的鑰匙。」
唯芙先是困惑地瞄他一眼,隨即低頭看他家的鑰匙,愕然發現一個突兀的小蛇造型吊飾就掛在上面。
她看看他,又看看那串鑰匙,臉上的笑容逐漸加大……
他嘴角再度揚起,「你好像很樂?」
「還好。」她盡量四兩撥千金地回答,「我以為你早就丟掉了。」
凌普臣不著痕跡地看了吊飾一眼,如果沒意外的話,他的確很可能早就丟掉了。
幸虧他正要丟掉時,那兩個家伙走進他辦公室,讓他下意識將東西往抽屜里一扔,直到前幾天才憑著異于常人的記憶力,又把這個小東西從抽屜深處重新挖出來。
「恐怕再也丟不了了。」他特意深深嘆口氣說。
她听見了,卻故意又問一次,「什麼?」
凌普臣深深凝視著她,沉默不語。
唯芙被他專注又燙人的眼神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正要轉開視線的同時,服務生恰巧端上滿桌的佳肴。
夜幕下,星光在天際藏著竊笑閃爍不停,精雕花紋的桌台上,橙紅的燭光隨風搖曳,輕柔慵懶的現場演奏音樂從台前一波波傳來,她在他的注視下開始用餐,臉上嬌羞的紅潮卻越來越紅艷,令他看得目不轉楮。
凌普臣揚起一抹淺笑,見她水杯空了,正要示意服務生過來為她加水時,一道香氣撲鼻的人影已轉眼輕巧閃到他面前。
「臣,最近好嗎?」
唯芙被香水味嗆到,連續打了兩個噴嚏才止住,手里拿著衛生紙遮住口鼻,下意識抬眼望向來人——
又是大美人一枚,她在嘴里咕噥著,用力擦了下鼻子,堅持把手中衛生紙徹底利用過後,才慢條斯理地丟掉。
凌普臣扯了扯嘴角,不著痕跡地將惹火女郎主動攬上的手臂與過分逼近他的胸脯稍微推離,眼神有些擔憂的與唯芙假裝不在意的目光對上。
「我有伴。」他臉上的笑容透露出疏離,乍听溫柔的語調里有抹清淡卻不容忽視的警告。
唯芙听見他的申明,卻只是冷淡看他一眼後就不再作聲,反而轉過頭,專心觀賞惹火女郎的精采表演。
一滴冷汗滑過凌普臣額際,一股前所未有的寒顫密密麻麻爬滿他整個後背。
「有伴?」惹火女郎拾眸瞧唯芙一眼,不屑打量的眼神讓唯芙差點把手里的水杯潑向她調色盤似的臉孔,緊接著,她說出更教人吐血的話出來,「那有什麼關系嘛?你以前還不是都會一起加入……」
一起加入?唯芙一听見這幾個關鍵詞,整個人立刻沉下臉,低頭狠狠用力切著盤中香味四溢的烤明蝦。
「今天不一樣。」
唯芙懶得看那對男女的互動了,咬牙切齒地努力吞咽口中的食物。
「哪里不一樣?」惹火女郎嬌媚的語調,連女人听了都會酥麻。
「她是我未婚妻。」凌普臣的聲音听起來不再輕松敷衍,反而有種嚴肅的宣告意味。
唯芙手中進食的動作一僵,反射性的看向他,卻不預期撞進他老早就等著她望過來的黑眸里。
「最好我是啦……」她在嘴里小聲叨念,倒沒傻到在「外敵」面前發作,這個問題她會等兩人獨處時再私下解決。
「未婚妻?!」惹火女郎瞠目結舌的模樣真是一絕。
唯芙淡淡看那女人一眼,終于比較可以心平氣和地用餐,至少凌普臣在趕走閑雜人等這件事上做得還算努力,連未婚妻都可以搬出來隨口說說。
她嘴里細細咀嚼著豐美味鮮的明蝦肉,一面想著其實惹火女郎也沒必要這麼驚訝,因為連她這位當事人都沒被事先通知。根據她的分析,這些話大概是他為了快點打發人走而說的藉口。
「……屆時歡迎你參加我們的婚禮。」
還在扯?唯芙這下連看都懶得看他們一眼,繼續埋頭苦吃,一邊吃,一邊感到心底冒出淡淡的酸味。
苞太受歡迎的男人交往就是這點不好,她都還沒用上手,下一個領號碼牌的人就已經在催著讓位了……唉。
「這麼餓?」凌普臣動手撥開她頰邊垂下來的發絲,不喜歡有東西遮住他看她的視線。
唯芙往嘴里塞進最後一口明蝦肉,抬眼往他身邊看了看。
「找什麼?」他好脾氣地問,眼楮一面看她,一面用刀叉將自己盤中的明蝦去殼,放進她盤里。
她困惑地皺起眉頭,被明蝦肉塞滿的小嘴含糊不清地問︰「人呢?」
「誰?」他自然地反問,沒有因為她的問題過于無厘頭而故意不作聲。
「你下一任女友。」她將整只蝦滿足的一口放入嘴里品嘗……啊,這就是幸福的味道!
他僵住動作,臉色陰晴不定地定定看著她兩秒後,又開始朝自己盤里的另一只明蝦進攻,直到這只也去完殼放到她盤里,他才耐人尋味地緩緩開口,「我沒有下一任女友。」
唯芙錯愕地眨眨眼,又眨眨眼,滿臉驚訝地問︰「所以……之後你打算開始交男朋友?!」
凌普臣手中正在動作的刀叉一滑,銳利刀鋒劃過瓷盤的聲響,讓她不自覺皺臉咋舌。
「很抱歉,我沒那種性向。」他眼神直勾勾地鎖住她。
又來了。她小心翼翼地笑了笑,身體下意識往與他相反的方向縮去,打哈哈地輕哼了一句,「喔。」
他見狀臉色一凜,開口說話的語調霎時有些冷,「你是不是搞錯什麼了?」
唯芙聞言愣了一下,悶悶地開口咕噥,「有可能。」
實在很難相信像他這樣的男人會安分守己,所以她只好把他的承諾跟宣言一律放進「花心男人慣用語錄」里,盡量要自己避免把這些話往心里放。
凌普臣看見她一下就退縮,在心底深深嘆了口氣,面對眼前的局面,老實說他有點束手無策。
他從不知道自己會有想專一的一天,因此不曾為這一刻設想過,結果報應來了——他光讓她相信這段戀情絕不是短暫的都有困難,如果直接跟她求婚,恐怕只會死得更快。
這一晚,他們共享了浪漫的燭光晚餐,沉醉在美麗的夜景與動人的歌聲里,一切看來都很完美,唯獨彼此心底的那個問號,悄悄掀起戀人間信任與真誠的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