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珊怕安娜招架不住,為了控制場面,難得皺起眉頭,「你問這問題,太沒禮貌了!」
金克浩也趕緊英雄救美,護在她前頭。「我們當然不是那種金錢婚姻!請不要胡亂猜測。」這話他說得理直氣壯,一點都不心虛。「安娜,你不需要回答這種問題。」
他那保護的姿態,倒是出乎蘇珊的意料之外。
看來……這個從小看到大的渾小子,雖然者是一副游戲人間、處處留情的樣子,這回該是踢到鐵板,一腳踏進感情里了吧?
安娜放開他的手,拍了兩下,制止眾人的喧嘩;她清清喉嚨,笑著反問剛才那名女記者。「如果是你,你嫁不嫁?」
安娜金口一開,立刻惹來此起彼落的閃光燈。
就是啊,四十億身價的黃金單身漢,這種好康,有哪個女人會不嫁?
隨著安娜頗有深意的問句,女記者霎時成為鎂光燈的焦點,她倒抽一口涼氣,說嫁,豈不是順了安娜的意;說不嫁,又顯得太矯情,只好支支吾吾,好半天回答不出來。
最後,女記者老羞成怒,漲紅臉,尖酸的問︰「所、所以,你這是承認了嗎?你是為了遺產而結婚的嗎?」
一些毒舌派的記者們也搶著發言——
「李安娜小姐,能不能說說你為錢結婚的感想?」
「關于為了金錢而結婚,你要不要向社會大眾道歉?」
「李小姐,一年的約定到期後,你會立刻辦理離婚嗎?」若是離婚,也許她還有機會……雖然金克浩的身價驟減,但二十億還是相當迷人啊!
「不會!我們不會離婚。」安娜都還沒回答,金克浩已經月兌口而出——不知為何,他就是不想听她提離婚這兩個字。
安娜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給媒體這麼肯定的答案,不是等于給他們小辮子嗎?萬一期限一到,他們真要離婚,到時要怎麼自圓其說?她望著最後一名發問記者,「如果是你,你會離嗎?」
末等那名女記者回答,安娜環視在場的眾人,鏗鏘有力的吐出一句任誰都知道答案的問話。「誰會跟一個擁有二十億美金,而且對彼此一見鐘情的人離婚呢?」
沒錯!不管是金克浩,還是李安娜,他和她都有讓人一見鐘情的條件;再說一年後他們各自擁有二十億的財產,任誰看了都是一等一的好對象吧?
那!吧嘛離婚?
李安娜巧妙的回答讓四周所有人都忍不住蹦起掌來。
群眾果然是盲目的,一听完安娜有條理的回答,輿論立刻開始一面倒。
金克浩站在台上,露出意氣風發的微笑,眼神朝人群繞了一圈,隨後將視線定在遠遠的鄭清河上,舉起手上的香檳,挑釁的敬了敬,一飲而盡。
就在金克浩仰頭喝香檳時,眼角余光清楚看見鄭清河都快氣死了——他的老臉垮下,臉上的皺紋都可夾死一堆蒼蠅;他的拳頭握得死緊,還二話不說,轉身離開,那重重的腳步聲簡直可在大理石地板上敲出好幾個大洞!
炳!氣死活該!
**
就這樣,金氏集團之花系列在金克浩與安娜的聯手操控下,精采的落幕,原本岌岌可危的股價,隨著李安娜的曝光,一開盤就亮出紅盤。
為了感謝安娜的幫忙,金克浩特地請她不必準備晚餐,希望能請她吃頓浪漫的燭光晚餐。
不說安娜幫了大忙,光是他在家吃她煮的餐點那麼久,就該好好回請她一下——原來自從上次他有幸吃到她煮的料理後,每到吃飯時間,他總有一堆借口,像是踫巧回家、踫巧遇上她剛煮好飯、踫巧他有空、踫巧他就坐在餐桌前……
而安娜也不是個小氣的人,一個人的料理也實在不好準備,所以時間一久,她很自然的會連他的份一起打理妥當。
幸好,這點他很上道,每次吃飯都像是在享受人間美味似的。
苞她走進一間豪華氣派的包廂,才剛落坐,餐廳經理立刻走來,微笑的招呼貴客——
「金先生,您好久沒來了呢!今天要吃些什麼?剛下飛機的波斯頓龍蝦挺不錯的……」邊說邊奉上菜單。
看來,這家伙是個常客呢!
「那就麻煩邱經理安排好了。」金克浩看也不看菜單一眼,就把菜單遞回去。
「是,我馬上去準備。」
「為什麼要請我吃飯?」安娜隨口問。
「謝謝你幫了一個大忙。」
「這沒什麼,操作股價原本就是我的老本行。」
「不是……是氣死鄭清河那個老頑固!」金克浩露出一抹惡作劇的笑容,就像個頑皮的孩子剛整完師長一樣。
「說到他我才覺得奇怪,以你的頭餃及能力,要收拾他並非難事,為什麼看你好像很放縱他似的?」
金克浩愣了一下,回答得又急又快。「我是念舊,想說他在金氏待了二十五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才好心放他一馬……」
是嗎?安娜狐疑的看著他。他會有這麼好心嗎?當初對她,他可是非常的心狠手辣啊,
呃……「好啦、好啦!」金克浩煩躁的爬爬頭發,她的敏銳有時真令他招架不住。「其實來歷不明的身世,才是讓我容許他的原因。」
要他這樣血淋淋的剖析自己的內心,向外人示弱,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關于他所擁有的一切,他總會覺得心虛,彷佛所有東西都會在下一瞬間化為烏有似的,這種來自心靈深處的恐懼感,他從未向人提過,就連紀坤禾也不例外。
可也許是餐廳里的燈光美、氣氛佳,今晚他很想要有個人來跟他分擔心中隱藏已久的恐懼。「鄭清河的存在能讓我時時心生警惕,讓我明白自己永遠都要站得更穩,永遠都要飛得更高,永遠都要做得更好?」
桌上的紅酒像是一杯起誓的鮮血,金克浩收起平日吊兒郎當的微笑,毫不遲疑的一飲而盡。
安娜看了他一眼,沒想到有如天之驕子的他,也會有這麼陰暗的一面,她不禁輕輕嘆了一口氣。
一個人的出身是無法選擇的,這樣的陰影怕是會跟著他一輩子吧?
她眼中的憐憫讓他感到很不自在,「哎喲!像我這種天降大任的人,心中所受的創傷,你是不會明白的啦!」金克浩又恢復了戲譫的語氣,作勢捧著左胸,心痛
安娜明白這種因自卑而衍生出來的自大正是一種保護色,為的就是要讓人看不見他心底最深沉的恐懼。
難怪他行事高調、為人夸張,恐怕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誰說我不懂,其實——」她清了清喉嚨,唉!人要自白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相信你也知道,我的前男友是為了什麼原因離我而去吧?」
金克浩點點頭,不想打斷她。
安娜看了他一眼,不見嘲弄的表情後才繼續說︰「他是我們那一行的前輩,當他向我走過來時,你都不知道我的心有多麼的雀躍?」
金克浩說不出來為什麼,不過在安娜說出自己的心因為別的男人而雀躍時,他的心也著實顫了一下。
「為了他煮飯、烹飪;努力學語言、研究財經……再困難的課程我也會去學……卻直到最後才知道,原來只要出身好,其他的都不是他要的……」
都是出身惹的禍!
偏偏那是任誰也無法改變的,那抹無能為力的挫折感遠比失戀帶給她的打擊來得更大、更長久。
她連喝了三杯紅酒,正準備倒第四杯時,他的手突然壓在透明的水晶杯上。「小心,這酒的後勁很強。」
她也不堅持,舉起手上的酒瓶,反而注滿他的杯子。「那就一起喝吧!我們就為這襲爬滿虱子的美麗袍子喝一杯?」
金克浩望了她一眼,從她那美麗的眸中讀到了安慰;他明白,眼前的人為了不打擊他脆弱的自尊,正用一種犧牲自己的方式,挖出她不願面對的過去,試圖安慰他,撫平他長久以來過不去的心埋障礙。
那是需要多大的善良、慈悲與勇氣啊!
明白這一點梭,他狹長的雙眼競顯得有點濕潤。「好,我們敬美麗的袍子!」
安娜搖搖頭。「不!敬虱子。」過不去的地方,唯有面對它、處理它、才能放下它
金克浩深深的凝視著她,過了好半晌才舉起酒杯。「敬虱子!」
**
酒精,真是害人不淺!
陽光透過整排的落地窗,照射在黑色床鋪上的人;安娜因光線而緊蹙眉心,搖搖昏沉的腦袋,用手揉揉隱隱抽痛的太陽穴。
昨晚她實在是喝太多了……
落地窗外,飛機照慣例在空中留下一道長長的煙霧,地上的大地標一樣像巨大藝術品般矗立在那里——一樣的街道、一樣的風景、一樣的新光三越,在這房間里,一切似乎都平凡的像每一個清晨,唯一不同的是,在她身旁淺淺的呼吸聲。
有人……︰
有人?!
「啊——」刺耳的尖叫聲驚爆開來。
「怎麼了、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金克浩霎時從床上跳起,隨手抓起一旁的燈當作武器。
安娜拉開身上覆蓋的黑色絲被,看見由脖子一直往胸前延伸的吻痕,尖叫聲更甚。「啊……」
金克浩在確認過房里沒歹人後,轉頭看向還在尖叫的人,「李安娜小姐,這該不是你叫人起床的方式吧?」
安娜一見到他的臉,猛然朝他展開攻擊,還邊打邊罵,「你這個變態、色胚、狂!」
「喂喂喂,你這是在干什麼?」抓住她亂抓的銳利指甲。
「干什麼?你對我做那種事,還在我身上留下這些恥辱的印記,還敢問我要干什麼?」安娜拉下床單,惡狠狠的指控。
虧她之前還認為他並不算壞人,結果這匹惡狼居然趁她不備,做出這種事來!
美女當前,他向來都是來者不拒的,但男歡女愛,他卻很注重兩情相悅,要他承認這種不明的指控,他不服!
「那、那個李安娜小姐……你身上的吻痕是不少沒錯,可是——我身上的傷痕更多啊!」金克浩一轉身,背上密密麻麻的指甲抓痕更加顯示昨晚的戰況激烈。
「哦——」安娜瞄了一眼,立刻懊惱的慘叫,趕緊又縮回被子里。
罪證確鑿,這下子她不認也不行了。
雖然她很不想承認,但腦里隱約有些模糊的印象提醒著她,昨晚他和她是多麼迫不及待的由外面熱吻到房里……
金克浩無奈的盯著一聳一聳的被單,才正要躺下,被子里突然傳出似有若無的啜泣聲。
不會吧?每個在他床上醒來的女人,不是笑,就是開始幻想能飛上枝頭當鳳凰;這女人……不會這麼不給他面子吧?
听著那啜泣聲愈來愈大,他的眉心揪成一團,「喂……」輕輕推了推她。
「嗚?!」「身心受創」的安娜可不領情,用力賜他一記拐子。
算了,好男不跟女斗,他再度拉了拉扯緊的被子。
「嗚……你走開、走開啦!」
要是在以往,他會很樂意的立刻離開犯罪現場;但不知為何,安娜就是讓他不再瀟灑。「你總得跟我說你是在哭什麼,這樣我才能安慰你啊!」
「嗚……」
她不說,金克浩只好自己猜了。「是昨晚太美妙,所以你忍不住哭嗎?」
「嗚……」
哭聲突然比剛才還要大聲,那應該不是。「還是你怕以後沒機會再來一次,所以舍不得?」
若是因為這個原因,那她壓根不用擔心,要他現在再來一次也不成問題!
「哇——」這下子,原本的啜泣轉成了嚎啕大哭。
耶?也不是?那該不會是……對了!一定是,望著床單上干涸的血漬,他的嘴角微微上揚。「你該不會是在感動第一次就遇上猛男吧?」
回答他的,是安娜猛然起身,拿起枕頭的猛轟,「都是你!都是你!」哭得淚眼婆娑,想起自己違背了對主的誓言,她就氣得咬牙切齒。「你不知道基督徒是嚴禁婚前性行為的嗎?」
金克浩邊躲邊擋。「我們這樣哪算是婚前性行為啊!」秀出手上的鑽戒。「我們已經結婚了啊!」
呃……「可、可那是為了遺產啊!」她在K得他滿頭包,沒了力氣之後,才抽抽噎噎的說著。
卻沒想到這句話當下讓他的眼神一黯,話全含在嘴里說不清楚,「一開始也許是,但現在……也許不是……」
「你說什麼?」安娜只顧著哭,根本听下清楚他的喃喃自語。
他爬爬頭發,深深的望了她一眼。「沒什麼。」有很多事被藏在心底深處,讓人連說都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