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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愛(下) 第9章(2)

「這里往前,便是通往吳中之路。」胡亥說著,將馬韁遞至晏落手中。

「你不是答應趙高,要將我送去阿房宮的嗎?」晏落大感意外地望著胡亥手中的韁繩,一時竟然忘記接過。

「不用理會他。」胡亥微微垂眸,「只是,你得答應我一樁事。」

「你說便是。」

「忘了扶蘇。」胡亥星眸中銳利閃動,「我不可能放過他。」

「你們兄弟之間的事,我這個外人不想管也無權管。」晏落一把接過韁繩。忘了扶蘇?自己真的做得到嗎?

「這個,給你。」胡亥自腰間解下一塊玉佩來,遞給晏落,「這是我出生時,父皇賜的。」

晏落雙眸一觸到那塊玉佩,頓時整個人都怔在了原地。這塊紫色玉佩,是自己曾經見過的,而那玉身上,清晰刻著的「胡不歸」三字……是音娘的那塊玉。

「你……你竟然是那個負心人!」她一度以為這個負心人是扶蘇。可如何也未料到,竟然會是胡亥。

「負心人?你在說什麼?」胡亥有些不解地想靠近晏落,卻被她慌張地避開。

「原來音娘苦等的人是你!」事隔七年,真相竟然到今日才揭曉。

「你在說什麼?什麼音娘?什麼負心?」胡亥大惑不解。

「胡亥公子,你自己珍重吧。」晏落說罷,翻身上馬,不理會胡亥,狠狠抽下馬鞭。

喬松真的有篡位之心,胡亥竟然是辜負音娘之人……心中閃過一個念頭來,扶蘇一直以來,是否在替自己的弟弟們掩飾著什麼?

懊悔自己太過沖動,未听扶蘇與侯生的解釋便貿然找了胡亥。如今,想回頭卻已不能。長長嘆了口氣,或許一切都是天意吧。沒了自己這個災星的攪局,扶蘇通往帝王的路途才能更坦蕩。

晏落眼見自己回來這幾日,吳中的兄弟竟然越來越忙碌,心中大為不解。

「阿籍,你們這幾日究竟在忙什麼?」喚住正忙著調遣下屬的項籍。

「小柔姐,我這里正忙著呢。你先去屋里歇著。」項籍一見是晏落,威儀硬朗的臉上扯出一個笑來。

「你每回遇到我都是這句話。我日日在歇,半點都不覺得累。」跨出一步,橫在人高馬大的項籍面前,「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小柔姐……我不知道……」項籍神色閃躲,半點沒了力拔山兮的氣勢。

「阿籍,你欺我沒了武功,不將我放在眼里了,是不是?」晏落繼續追問。

項籍架不住求饒道︰「小柔姐,我怕你了。告訴你就是。其實是……」

「阿籍,還不帶兄弟去操練?」項梁忽然出現在兩人身後,打斷了項籍的話。

「舅父。」晏落眼見項梁阻止項籍亦是無可奈何。

「小柔,你也去準備一下。我們要遷離吳中。」

項梁此言一出,晏落大驚,「吳中待得好好的,為何要搬?」

如果真的搬離了吳中,那扶蘇豈不是斷了找到自己的最後一絲線索了?

「待得好好的?楚國一日不復,何來安穩可言?」項梁察覺晏落眼間的失落,沉聲道,「小柔,你是否早已將復國之事拋諸腦後了?」

「我已沒了武功,身為一名弱女子,國家大事我無力管,也無權管。」終于,她可以名利言順地卸下肩上的重擔。

「那你就該好好待在你愛的人身邊,為何要回來?」這是項梁一直想問的。晏落幾日前突然回到吳中,卻絕口不提回來的原因。

「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晏落垂下眸,這幾日她始終沒有停止過對他的思念。一直以為會一生一世陪在他身邊,卻未料到自己竟然主動選擇了離開。

「好了。去收拾東西吧。接下來就是趕路的日子了。」項梁拍了拍晏落的肩膀,微微嘆了口氣。

「嗯。」晏落順從地應著,卻並沒有舉步。

「怎麼了?」項梁看出晏落仍有心事。

「舅父,那日你在宮中打了我一掌以後,扶蘇怎麼會放你走的?」她一度以為扶蘇不會簡單放過身為逆賊的舅父。

「他以項氏一族不造反為條件,答應登基之後,將楚國舊地劃給舊時楚人安生。」扶蘇有著與贏政全然不同的性格。他在乎的竟然是國泰民安。

「既然這樣,舅父就該待在吳中,而不是突然遷離……」晏落說到一半,忽然雙目圓瞪,唇色泛白,「扶蘇出事了,是不是?因為扶蘇出事了,所以舅父決定揭竿而起了,是不是?」

「果然還是瞞不過你。」項梁搖頭苦笑,原本也以為只要安心等著扶蘇登基便萬事太平了,誰想到會橫生這樣的事端。「贏政身邊兩個方士四處揭露其為人凶殘狹隘、剛愎自用之後,便相繼逃離了皇宮。贏政因此而大怒,竟然要坑殺數百儒生泄憤。而扶蘇為了阻止他濫殺無辜,竟然犯顏上諫。所以……扶蘇被發派到上郡了。」

「不可能!我明明都離開他了,他應該會順順利利地留在宮中,直到坐上皇位才是。怎麼可能!」他真傻。明明是個很有城府、很捺得住性子的人,為何要在這種時候去冒死上諫呢。

「虧你待在他身邊這麼久,竟然不知道他到底要的是什麼?他要的不是權勢,也不是皇位。他要的是天下太平,不再有殺戮和百姓遭災。所以他若不為那數百無辜的儒生開口求情,他便也不是我所認識的扶蘇了。」雖然當初在宮中,礙于形勢,與扶蘇只聊了寥寥數語,可是項梁卻對這悲天憫人的年輕皇子印象極佳。也因此才放心將姐姐的遺孤交托于他。

侯生與盧生之事因扶蘇而起,晏落知他斷然不會讓幾百人為了他而枉送性命。而這一切,其實都是因為自己而惹出的禍端。如果自己對扶蘇再多一點信任,如果自己沒有給春桃開門,如果自己不是這麼任性……可能一切都不會發生。幡然醒悟,原來害了喬松的人竟然是自己!

「我要去上郡!舅父,借我一匹馬!我現在就要去上郡!」她要見扶蘇,現在、立刻、馬上。她有太多太多的話要告訴他。那早已堆積在心上的思念,終于還是忍無可忍地爆發了出來。

「你要去上郡,是為了避開我嗎?」低沉柔和的聲音靜靜從不遠處傳來。

激動的人立刻停下了所有的動作,呆呆怔在原地。半晌,才不敢相信地回首去看。那個右手牽著駿馬、背光而立的人,一臉風塵僕僕,顯然是自遠處趕至吳中。

「扶蘇!你真的來了!」她月兌口而出心中對他的期盼。她不要再回避自己一直在等著他來尋自己的事實。

「你知不知道我找遍了整個皇宮!整個咸陽!就差把父皇的皇陵都掀翻了!」他望著她,想訓斥她的不辭而別,吐出口的字字句句卻成了心底思念的表白。

「對不起,是我任性,是我胡鬧。」說著說著,已是泣不成聲。她怎麼會傻到以為自己可以離開他?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總算也知道為我流一次淚了。」他嘆息著將她擁入懷中。雖然心中仍耿耿于懷她為喬松流的那些淚。可畢竟,她永遠都只會在自己的懷中停留。

「我以為……你會在上郡。」她囁嚅著。心知自己帶給他太多麻煩。

「原本應該是。可是侯生在走前勸我說,為你做了這麼多,為何就吝嗇著不肯向你好好解釋一下。我到了上郡以後,越想越覺得有道理,所以就特地來這里。」扶蘇說著頓了頓,抬起晏落的螓首道,裝模作樣道,「我只是要跟你解釋清楚。並不為其他的。」

「扶蘇公子,你就算說是特地為了這丫頭趕來,也沒有人會笑話你。」一直在一旁被兩人忽略的項梁忽然笑著開口調侃扶蘇。

「舅父。」

「梁叔。」

擁在一起的兩人同時尷尬地望向項梁,而相擁的雙臂卻在不知不覺地抱得更緊更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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