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遍房間每個角落,差不多能移的不能移的家具,都被她移了一遍。終于,在沙發下面的滾輪旁,她找到了那枚戒指。
她不停地擦著那朵幸福花上的塵埃,擦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戒指又閃爍著柔和的銀光時,才那樣小心地將它戴入左手無名指。
左手無名指直通著心髒。她現在用秦硯聲送的指環箍緊了自己的心髒。以後,就再不會莫名其妙地愛錯人,再也不會因為別人的傷痛而傷到硯聲了。
想著,淚痕未干的唇角旁露出開心的笑來。
可是,還差一枚戒指,那枚自己都沒見到過的他原本想用來求婚的鑽戒。
她好想看一眼。
如果不是自己的愚蠢,那枚戒指,現在應該正戴在自己的無名指上吧。無助地轉動著指間的銀指環。好想他,不管是嘲諷自己的他,還是憐惜自己的他,或是嬉笑著沒有正經的他,每個他,她都好想念。
「解小姐,是不是要趕回婚禮現場?」司機眼見她唇邊帶著笑,心情不錯地走出了大樓,還以為總算可以將人接回去交差。
「麻煩送我去一下外灘。」她搓揉著指上的那朵幸福花,笑得那樣肆意。
跨步出走車子,一陣寒風襲來,解瓷瑟縮著環胸抱緊自己。
自己真可惡,竟然讓秦硯聲在這樣的寒冷中,以滿腔的熱情白白等了整整四個小時。難怪當晚他會提出分手。笑時,眼角已有淚溢出。
走到當初那一大捧玫瑰花被遺棄的位置,步子停了下來。倚欄遠眺,夜色中的黃浦江好安靜。
目光由遠處的東方明珠落到江面上。
其實,黃浦江也不像自己所想象的那麼可怕。就說自己這一個月來流的眼淚若匯聚起來,差不多也有一江水了。而硯聲所付出的被自己辜負的愛,恐怕這小小一個江都無法承載吧?
雙眼一花,好想看到有什麼光亮在水中閃爍。
「一定是那枚鑽戒。」她歡快地幾乎跳起,輕輕撫了撫指上那朵太陽花,「很快就能找到你的姐妹了。」
一個翻身,人已由地面站立到了圍欄上。
她听到夜風在耳邊呼嘯著、听到司機在遠處驚呼著、听到陣陣的浪聲在前面呼喚著。
終于,可以找回那枚戒指了。
這樣一來,她就可以和硯聲在法國重逢了。
「硯聲,你身為富商之子,要什麼有什麼,而我卻只剩她對我的愛了,求你不要跟我搶了。」
「硯聲,我們昨晚在一起了,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硯聲,如果離開了,請不要再回來。你知道,她是個太善良的女人,太容易將感動和愛混淆。」
……
長長嘆了口氣,睜開雙眼,眼前是海浪、沙灘、遮陽傘。
歐陽歷微微抬身,從竹榻旁的木桌上取餅一杯雞尾酒來。正想躺好好地享受,卻睨到不遠處的竹榻上,一臉沒精打采的老友。
「葉浩成,你不至于吧。澤穎出嫁,我看我姐都沒你這麼傷心。」邊調侃著老友邊大口享受爽口的美酒。
「是啊。我傷心,傷心得想死。」葉浩成回睨了一眼歐陽歷,雙手抱頭,重重地睡回榻上。
「那試試調酒師新調的雞尾酒吧。保準你一杯解憂。」說話人已經一杯酒下肚。
「不喝。」葉浩成轉身以背對向歐陽歷,拒絕他的繼續騷擾。
「葉少爺,你在我的度假村內,好歹也該有些身為客人對主人的巴結吧,怎麼可以這麼沒禮貌的。」歐陽歷搖頭,將頭上的墨鏡重新戴好,也愜意地躺回榻上。
「小姐,這里請。」侍者恭敬的聲音由不遠處傳來。
葉浩成猛然從竹榻上彈起,「歐陽,你不至于吧。把女友約到這里來了?」
「沒有啊,是來找你的吧。」歐陽歷對有不名來歷的陌生人闖入私人境地,竟然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歐陽少爺,這位小姐說是你們預約的廣告模特兒,來洽談合作事宜的。」
歐陽歷透過墨鏡鏡片,不以為意地打量了一眼來人,桃花眼中猛地閃出一抹欣賞來。好漂亮的女孩子。雖然個子不矮,整個人卻修長而小巧,一張臉看似清純無辜,可一雙明眸內卻又帶著淡淡的媚。
「請問,誰是秦硯聲?」美麗女子眼楮輕輕一掃,將視線定格在了靠近自己的這個男人身上。听到那個名字後,他很明顯地動了動。
「你是……」葉浩成坐起身來,褐眸對上面前這個陌生的漂亮女人。
「葉少爺?」一心想釣金龜嫁豪門的女子顯然不會對眼前這位葉氏的少東感到陌生。
葉浩成揚了揚眉,不知可否地勾出一抹笑來。
「那秦硯聲在哪兒?」遠處那個嗎?可是不是應該還有歐陽歷在嗎?難道那個珠寶小開給錯情報了?
「我就是。」葉浩成緩緩開口。
「你?」美女精明的大腦也當場報廢。堂堂大財團的少東怎麼轉眼就變成了害自己二姐死去活來的無賴小演員?
「秦硯聲是我的化名。」他可不想讀個導演系也因為家中的財勢而被拉贊助、找投資的人攪到不得安寧。
「哈,原來害我二姐那麼慘的人是你。」美人秀眉冷斜。
「你究竟是誰?」葉浩成實在不記得自己有惹過眼前這個女人。
「我叫解雨。我的二姐,也就是被你甩了的解瓷。」解雨大大方方自報家門。
「你是解瓷的妹妹?」太天方夜譚了吧。這麼精致的裝扮、這麼時尚的美人,竟然是那個土鱉的妹妹?!
「不用太驚訝,我們姐妹的確長得不是太像。不過,這並不妨礙我來向你討公道。」
「討公道?」他訕笑。真不明白這個小美人要討哪門子的公道。
「笑什麼?你別以為你是大財團的少東,就可以睡了我姐而不認賬。」
撲!正在一旁看好戲兼喝第二杯雞尾酒的人,老實不客氣地將口中的酒全部噴出。
「你在胡說什麼?」葉浩成又好氣又好笑,「我什麼時候睡過你姐了?」
「沒有嗎?」解雨眨著明媚的雙眼,原以為解瓷為他這麼瘋狂,是和他已經……「無所謂啦,反正,她人也不在了。」
葉浩成聞言,臉色一變,「你在說什麼?什麼叫人也不在了?」
解雨怒瞪了葉浩成一眼,「她跳黃浦江了,司機說她像個瘋子一樣,一邊說著什麼要找戒指一邊就跳江了。」
「不可能,你在騙我吧?她才不會真的去跳黃浦江呢。」葉浩成勉強地想擠出笑,聲音卻已顫抖。
「你以為我大老遠從上海趕來法國,是為了和你開玩笑嗎?」解雨說著,從包中掏出一枚戒指來,「這是她離開前留下的。你要是還有點良心,趁著她頭七,去給她燒炷香拜拜吧。」
戒指被冷冷丟在葉浩成面前的木桌上。
褐眸一觸到那熟悉的幸福花圖案,手腳頓時冰涼。是解瓷生日時自己送的那枚戒指!
從竹榻上彈跳起來,一把攔住了意圖離開的解雨,眼中的悲痛已裂口溢出,「告訴我,這只是一個惡作劇,這只是她用來懲罰我的騙局。」
「你既然認定是騙局,為什麼不親自回上海看個清楚呢?上海又沒閉關。」冷冷甩開他的手,踏著一字步輕盈離開。
待走出一段距離,漂亮的臉上秀眉才蹙成一團。好痛啊,真沒想到這葉浩成的力氣這麼大,不過想想二姐還真是好命。她費盡心思都不見有金龜上鉤,二姐就那樣俗的扮相和那樣過時的愛情觀,竟然能撞上這麼個才貌雙全的鑽石王老五。
忽然想到,遠處竹榻上那個一直透過墨鏡在觀看表演的男人。呀!罷才太激動了,竟然把大財主歐陽歷給忘記了。
下意識地回頭去看。
咦?歐陽歷好像也在看自己。可是好惜哦。他戴著墨鏡都看不清他的長相。要知道歐陽歷的神秘低調,可是在商業圈里出了名的。
不過,說不定他長得又丑又滿臉坑坑窪窪呢。
邊胡亂想著,邊已輕盈踏上了離開的路。
葉浩成有些心急地拍了拍前排飛行員的座位,「James,能不能再快一點?」
「葉少爺,已經是最快了。」James第九十九遍回答同樣的問題。
葉浩成無奈地靠向椅背。
手,不自禁地從貼胸的口袋中掏出那枚銀戒來。一度以為,她早把這枚戒指給置諸腦後了,還為此失落過許久。卻不曾料想,原來她一直收著它。
摩挲著曾經緊緊套住她無名指的指環,心中不斷祈禱著,解瓷,你一定不可以有事,一定要等我回來。
十指煩躁地插入發際,自己怎麼就這麼小心眼?干什麼要去在乎陳均窯的那些鬼話、干什麼要斤斤計較她到底愛自己多少、干什麼要提什麼該死的鑽戒?
當初在機場,他要是一把將她抱在懷里,怎麼會發生這麼多的事呢?
孟瑩和肖恩的蜜月套房如果再晚一秒打開,恐怕門上早就出現一個大洞了。
「秦硯聲?」孟瑩意外于門外立著的竟然會是這個人,若不是早上才從海灘回來,她一定會以為自己沒到普吉島而是仍在上海,可關鍵是,這個家伙憑什麼這樣砸自己的門,騷擾自己的蜜月!
「你瘋啦?干什麼砸門砸這麼重?」孟瑩不滿地抱怨道。
他是快瘋掉了,在上海找了一圈,每撲空一個地方,心上的恐懼便加重一分,「為什麼解瓷不在上海?我家不在,均窯家也不在,公司說她無故曠工快一個星期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現在才想到她?她跳江的時候,你在哪里?」真是不說還好,一說她就一肚子的火。自己訂婚,因為他,害得解瓷砸了滿地的酒杯。自己結婚,因為他,害得解瓷又哭又失常,還中途離席,最後索性玩跳江……
葉浩成臉色一陣青白,「你說什麼?不可能。她才不會傻到跳江?她到底在哪里?」
「她去另一個世界了!」孟瑩冷冷地瞪他,口氣沖到極點。
倒抽一口涼氣,強忍住心上的悲傷。不對,一切都太詭異。那個自稱她妹妹的美麗女人言辭間只見怒未見傷,現在孟瑩提到她的死也只有氣沒有悲。
「孟瑩,別這樣。」肖恩走到孟瑩身後,手溫和地搭上妻子的肩膀,「他既然這麼急切地趕回來了,你也該知道他對解瓷的心。」
孟瑩回首看了肖恩,垂眸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