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吧?花婕櫻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
她怎麼也無法將眼前這個無論外貌、身材、體魄、品味都近乎完美的「後天義大利人」跟照片中的「胖大山」聯想在一起,更無法想象曾胖到像美國常見那種超級大胖子的倪令晨,後來會成營養學與體重管理領域的佼佼者。
或許正是親身經歷過其中的辛酸、苦痛與寂寞,他才會認為沒有人是瘦不下來的,因為他很努力的不想要再有更多人跟他經歷一樣的折磨吧?
他說的是對的,他真的是跟她這類人站在同一陣線,並不是與那些數字為敵。
「令晨……」她好心疼曾有過那段日子的他。
她暴肥至今也才將近一年,但他卻從小到大都以這瞬腫的體態任由旁人嘲笑吧?她好為他難受。
「所以讀大學後,你就靠著自己模索出一套健康但十分節制且清淡的飲食,還像個偏執狂那樣計算卡路里,更進行非人的嚴苛訓練,才慢慢瘦下來的?」花婕櫻知道他大學主修食品營養、副修運動與休閑管理,研究所則繼續朝營養科學深造。
「對。」
「而你就從那年日復一日維持到現在,絲毫不敢放松、不敢懈怠?」
「如果我要提供需要我幫助的人一種可信的形象,就得天天這麼努力維持,不是嗎?」他感動她真的懂他,「而且,我不想再過以前那被人恥笑的日子。」
听了他這番話,花婕櫻心一抽,頓時明白看似冷硬國執的倪令晨,其實比任何人都要來得脆弱。
「如果那時候我能認識你,當你的女朋友,才不會讓你這麼辛苦的過日子。」她的心不規則跳著,看著照片中的他,感嘆又月兌口而出。「我要看你開開心心吃喜歡的東西,是胖子又怎樣?讓你開心才是我最想要做的事。」
想不到,這個向來想法單純簡單的花婕櫻,會這麼跟他說,他忽然覺得心中那個大三時的自己,終于等到他一直想要等的女孩了。
雖然他以卓越的專業能力與完美外型著名,但他知道,那個大三之前因擁腫肥胖被人嘲笑的自己一直都還在心里,而那個自己一直都在等待有個不管他外表如何都會愛上他的女孩。
雖然遲了這麼久,但他總算等到了。
那個女孩就是一看到照片里的陌生胖男孩,就說出許多他從沒有透露,但真切心情的花婕櫻,她還用那深情的目光看著照片里的他……
他知道她說的是真心話。
他心動,低首吻住她說出動人話語的粉紅小嘴,原本就撐在她左右兩旁平台的雙手,更將她困在自己懷中,讓她無路可逃,只能任由他擁吻。
她因他綿綿不絕的攻勢差點窒息。
甚至能貼身感受到他的躁熱……她頓時不知所措,發現自己的臉、頸子、身體都紅透了,實在是因為他的攻勢來得太突然,教她難以招架。
就、就在這里嗎?她跟他之間的第一次就要發生在美美料理學習坊教室的平台邊嗎?被他吻得無法呼吸的花婕櫻已無法再思考下去……
突然,他放開了她,改以深情凝視,令回神的她有些錯愕。
「我怕接下來的日子會太想你了。」他忽道。
「怎麼回事?」
「我透過BeautyHouse和美保能集團的關系,加上我自己在這一年發表的論文,終于爭取到下個月能代表台灣去義大利參加世界膳食營養大會。」
「哇,恭喜你!」她滿心佩服。
「我那進行研究許久,想找出毫無副作用、可以促進均衡飲食、改善過敏,好讓自己恢復正常進食習慣,卻又能壓抑脂肪,不會累積過多卡路里的萃取物快大功告成了,但因為我沒參加謝伊瑩單飛後在東京舉行的首次舞展,美保能集團很快就不讓我進行實驗,但我已聯絡了幾位歐洲朋友,要藉助他們的研究室和醫院幫我一個忙。」
與他有合作關系的美保能集團,居然因為他不給集團目前考慮續約的代言人面子,決意中斷他重要的研究?但她覺得奇怪的是,看倪令晨的表情,一點也沒有懊惱的樣子,反而想好了應對方式。
難道,這早在他的算計當中?
他本來就打算依賴美保能的實驗室到某個段落為止,因為知道美保能接下來會以此威脅他,他便能藉由合作關系生變的理由,跳到另一個規模更大的單位去進行。
這樣一來,就不是他的錯,也不是他難搞。
「我已經托付柳深徹,請他每周三都回BeautyHouse替你調理身體,並幫你埋線、針灸,而你繼續照我訂的管理方法和飲食單去執行,有他幫你一把,在我暫時不能照顧你的日子里,就不用擔心你會像之前那次一樣跑到昏倒,又或是飲食不正常了。」
他要離開台灣前還是這麼擔心她,令她好感動。
「你不用在意費用,我已經先預放一些在柳深徹那兒,若是不夠,他會自己打電話跟我要的,到時我再匯給他。」
「令晨,你對我真好。」花婕櫻深情低語。
所有事都能倚靠的愛人就要暫別,還沒離開她已經開始牽掛。
「好了,事情都交代完,可以做正事了。」
說完,倪令晨又撲抱上她,吻著擁著啃著——她真沒想到,他正正經經的把事情講完後,竟立刻像是按下播放鍵那般,繼續令人窒息的熱情攻擊!
「倪令晨,你不是要教我做馬卡龍嗎?你就要去義大利了,此刻不教是要等到哪時,很急耶!」她整個身子都因他的吻躁熱起來。
「哪有我現在急。」
「倪令晨……」她真想不到,看似冷絕的他也可以這麼壞。
但是,一想到接下來要一陣子看不見他了,花婕櫻決定好好的儲存跟他之間的美好點滴,懷著滿腔愛意埋進他的懷抱,希望藉此未來可以減少思念的折磨。
可是她沒想過,兩人竟然就在她想都沒想過的料理教桌上,進行此生最難忘的激情……
從倪令晨那里學得手工馬卡龍後,花婕櫻買了一台大烤箱放在美術坊的辦公室內,在小朋友們回家前半小時,她都會在教室里烤給小朋友吃。
小朋友吃得不亦樂乎,回家都會跟爸爸媽媽說,他們天天都想去美術坊學畫畫、跟櫻花老師在一起。
「呼,太好了。」她嘗到了樂趣。
「院長!」範老師急急忙忙從辦公室跑了出來,「那個……曾凱文打電話來說,他載花媽媽去火車站之後,見她還沒走到售票口就昏倒了!」
花婕櫻心一驚。早上她原本要自己送媽媽去搭火車,但媽媽知道她忙,不肯讓她送,又因曾凱文在一旁主動說要幫忙,她只好讓他送媽媽。
她趕緊搭範老師的車奔往醫院,等到了醫院,主治醫師面色凝重的將她們請到一邊。
「花女士得的是胃癌第三期。」
聞言,花婕櫻倒抽一口氣。媽媽一直以來都有腸胃的毛病,但她曾陪媽媽做健檢,那時一切正常啊,怎會突然變成胃癌第三期?
等等,她想到每次健檢後,媽媽都說一切很好、沒事,若她想要看報告,媽媽都會說已經先交給保險公司了。
難道媽媽都在騙她?
想起前一段時間媽媽從鄉下來台北住,她還因為媽媽想將美術坊改造為雙語幼稚園的事起了爭執,縱然媽媽因倪令晨透過自己送去很多好吃東西孝敬她、安慰她後,和她之間很快又有說有笑,但是媽媽會一直留在台北跟她同住,不就是想要說服她?
媽媽知道自己的情況不樂觀,才想說無論如何都要幫她一把?
她卻因為不想再跟媽媽又為美術坊的事鬧得不愉快,一直裝作不知道媽媽留下來的用意,繼續跟媽媽閑話家常,就是不提改造的事……
想通一切,花婕櫻愧疚無比的在一旁落淚。
「小花,胃癌不像其他膜髒癌、口腔癌,藥少又難治,只要好好配合治療,有機會化危機為轉機的。」範老師安慰她。
「我是難過她隱瞞病情那麼久,應該是因為她知道我的負擔很重了不敢再讓我煩心,才一直急著想要替櫻花轉型、幫我賺錢吧?我卻誤會她不相信我……」她難以抑止的掉淚。
「你要振作,等花媽媽好點,你再跟她好好道歉也不遲呀。」
「我會、我會振作,我會當她的依靠!」
這夜,花婕櫻就留在病房守護母親。她沒有空去想醫療與住院費用,她只知道,無論如何她都要為母親的未來盡最大的努力。
晚上八點多,倪令晨打了電話來。深夜就要搭機離開台灣的他很想跟她見面。
她接了電話。在她這麼脆弱的時候,一向讓她倚靠的倪令晨此刻應該也是她最好的宣泄兼求助口,但是……在面對這麼重大的關卡時,她不想讓他跟著煩惱,以免擾亂他雀躍的心情。
畢竟能夠參與那樣的會議,該是多麼榮耀、令人興奮的呀?而她也听得出來,他有多麼期待這次的歐陸之行,所以,便隨口說自己抽不開身,不能送他了。
「心情不好?」倪令晨感覺得出來,「是因為舍不得我?」
「是啊……」
「我會帶回讓你不需要再趴倒在跑道、不需要再對我咆哮就能輕松瘦身的萃取物成果給你。」他挖苦她。
「是嗎?呵!」她微微一笑。
面對兩人第一次暫別,倪令晨深呼吸幾口氣,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一般該說的都說了,心中卻有千言萬語未說出口。
但時間有限,他只得深情的囑咐,「要乖喔。」
「好。」
此時,曾凱文提著一袋晚餐走過來,沒發現她正在講手機,出聲道︰「餓了吧?我買了就魚羹和鹵味。」
「謝謝。」她誠摯的轉頭跟他道謝。
「為什麼有男人買晚餐給你?」電話那頭的他立刻質問。
「因為——」
不能讓他發現媽媽得了胃癌,正面臨必須治療的事,否則即將要出發到義大利的他一定會放不下心,甚至可能會為了她與母親留下來,這不可以。但她現在必須解釋這狀況,否則他離開後也不會放心,再加上他的性格剛硬又決然,定然會猜疑個沒完。
真是的,該怎麼辦啦?
臭曾凱文!她回頭瞪了無辜的曾凱文一眼。
「你等一下啊,媽——」她只得把話筒拉開,佯裝是曾凱文買食物給另一頭的母親,並叫道︰「那個曾凱文買晚餐給你,你不要再吃火車上的便當,帶這去吃。」
倪令晨听到她這麼交代,才明白那聲音出自花婕櫻從小到大的朋友「曾凱文」口中。他一直只听花婕櫻、範老師提起這個前地主的兒子,但從來沒見過本人。
看來,花婕櫻不是還在美術坊,要不就是準備送花媽媽去坐車。
「他又不是你的男朋友,干麼把我對花媽媽應盡的義務搶去?」他連連抱怨,「你也知道我是搭深夜的班機出國,這時間也不晚,送花媽媽坐車的事我可以做啊,怎不告訴我,讓我開車來接你們,非要叫曾凱文不可?」
「你知道我媽不喜歡你嘛。」
他翻了個冷眼,這女孩就是這麼坦白直接。他回道︰「難道就因為她喜歡曾凱文,你要讓曾凱文成為她的女婿嗎?」
「你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那你還生什麼氣?」花婕櫻因他的怒火感到好笑。
「也對。」不管花媽媽有多愛曾凱文,他是不會讓情敵如願的。
「你快整理行李,準備去機場吧。」
「嗯。」倪令晨深深屏息,頓了一會兒才道︰「我會想你。」
「我也是……」說到這兒她已有點哽咽,差點就哭了出來。
他的愛那麼直接、那麼深,讓脆弱無依的她,好想象從前一樣倚靠他,但面臨母親生死交關,她得一個人好好靜下來面對。
她要讓向來站在她旁邊當支柱的倪令晨能專心出國參與世界性的會議,她則要打起精神,迎接暫時沒有他陪伴的難關。
正如他曾毫不手軟給她的那些挑戰一樣,她做得到,一定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