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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眾人遲疑不定的目光中走出摘月樓,百里奪香終于忍不住心中的得意,咧出奸計得逞的邪惡笑容。
哼!這丫頭也不想想他是誰,想要跟他唱反調?還早個兩百年!
一路上牢牢的牽著花春玉這個「戰利品」回到客棧,習慣性的檢查了房間四周後,他轉過身看向她,原本以為她也會對自己露出笑容,沒想到卻看到一張神情嚴肅的小臉。
「干嘛擺這張臭臉?」他一坐在桌前,不太高興。
他可是從火坑中將她給救出來了啊!這種善事他八百年沒做過一次,她卻一臉的嫌棄。
「我在那里好好的,你這麼一鬧,以後這城里還有誰敢雇用我呢?」他還真是不知民間疾苦。
被潑了一頭冷水,百里奪香的笑容也在睡意轉冷,「你開什麼玩笑?那里可是妓院!就算你沒胸沒臀沒姿色,男人喝醉了都是瞎的,照樣把你拖進房,到時你就算叫破喉嚨,大家還以為是你們的情趣游戲,誰會來救你?」
愈講愈火大,末來還惡狠狠的扔下一句,「就算那邊把你當成觀音菩薩似的供著,你也別想回去!」
不管怎樣,他就是不想讓花春玉繼續待在青樓里做事!
只要想到她有可能被哪個色欲薰心的男人給上下其手,他就滿肚子火,一顆心怎麼都無法平靜下來。
雖然明知他是好心,但是百里奪香那番不經意的貶損,仍是讓花春玉听得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幾下。「照你這麼說,那我豈不是哪兒都去成?去酒樓、飯館工作也是會遇到喝醉的客人。」
「那就別去啊!」他倒是答得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找個大戶人家,就算是打掃洗衣的粗活,也比在妓院里安全。」
最好是。「說得也是,要是被少爺看上,硬收進房里生下個一兒半女的,那我這輩子就算當不成鳳凰,也算是衣食無缺了。」花春玉故意說著反話,毫不掩飾其中的諷刺口吻。
哼!別以為她沒見過這種事,那些因為主子一時的沖動而失了清白的丫環,被收進房之後雖然擺月兌了下人的身份,但是因為出身不高,反而更容易被刁難,大多都過得苦不堪言。
百里奪香聞言一愣,「這我倒是沒想到……好吧!看你之後要去哪戶人家工作,我先幫你把那兒的老爺、少爺們都給閹了。」
如果有必要的話,從總管到長工,同樣一並處理。
「你講這種話,豈不是要我干脆找間尼姑閹,出家當尼姑算了嗎?」花春玉沒好氣的回道。
「不行!」百里奪香想也沒想就一口反對,「你剃光頭不好看。」
再想到她不能再跟他這樣東聊西扯,而是開口閉口就是阿彌陀佛的,他心里更加的不舒服。
他也管太寬了吧!百里奪香蠻橫到近乎孩子氣的意見讓她又好氣、又好笑,但又模不清他究竟存著什麼心思,擾得她的心里也亂成一團。「又不是每個人都和你一樣身懷絕技,我一個人無依無靠的,要是還這麼挑三揀四,是要怎麼過活?」
「你不是一個人!你——」是把我放在哪里啊?
差點月兌口而出的曖昧話語在望見花春玉疑惑的眼神時頓時停住,百里奪香難得的陷入混亂,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甚至狼狽的避開她的目光,心里像是滾沸的水一般騷動不已。
打從遇見她之後,他就覺得自己萬分不對勁——
在秋風原的時候,放不下她自己一個人;遇到埋伏敵襲的時候,硬不下心讓她為自己送死。
听了她與家人失散的事,心里對她起了憐惜;兩人分開的這段期間,總是在無意間想起她的事。
知道她在青樓里當花娘的時候,他花費心思、不惜銀兩,只為了把她從那里拖出來。
現在連听到她說她是「一個人」,他都忍不住生氣,氣她既然有膽量說要跟他當朋友,為什麼卻不肯多依賴他一些?
不僅之前不願意收他的銀子,連現在都寧可去當尼姑,也沒想到要向他求助!
不過話說回來,當初是他口口聲聲說不要讓她跟著自己,現在卻又為了花春玉將自己排除在她的人生之外而困惑,苦惱,百里奪香覺得自己的情緒真是莫名其妙,怎會這麼反反覆覆,跟平常隨著自己心意而行的他一點也不像,因為他連自己現在究竟在想什麼都搞不太清楚了!
他煩躁的搔著頭,還在想著自己怎會這麼反常,難道……
他中邪了?
花春玉疑惑的看著話才講到一半就突然閉嘴神游的百里奪香,一顆心也被他吊得七上八下,「我什麼?」
「你——」他勉強回神,暗忖自己那些「中邪」的想法還是別說出來得好,只好隨口胡謅道︰「你不是一個人,你是……雪晶花。」
她連人都不是了嗎?「那是什麼?」怎麼听起來像草藥……
見她的注意力被轉移開,百里奪香這才偷偷的松了一口氣。
「那是一種只生長在雪地里的特殊藥材,長得小小一株,」跟她一樣,「雖然氣候環境嚴苛,生命力倒是很強,不理它也可以長得很好,」跟她一樣,「花兒也是白白小小的,很秀氣可愛。」也跟她一樣……
救命啊!他怎會有這麼奇怪的想法?肯定是邪氣入心了?
不明白他心中的掙扎,花春玉只是一頭霧水的盯著他,「所以呢?」這花跟她有何關系?
「只不過這種花開過之後就謝,而雪地里采集不易,再加上顏色不顯眼,要是采藥人不小心,很容易一個不注意就把花給踩死,所以數量很有限,價錢也一直居高不下。」意思是他對她很小心,很重視她!
但是花春玉注意到的重點卻和他不同,「你是說,剛才為了替我贖身所花的銀子,跟雪晶花的價錢一樣嗎?」
並不是這個意思……但是心神遭到巨大驚嚇和混亂的百里奪香已經無力辨解,只能垂下頭,隨便應了一聲,「差不多。」
唉……
原來是要她記帳,看看她究竟花了他多少銀子?「這下子我欠你的愈來愈多,也不曉得幾時才還得清了。」
她還以為他做這些事是關心她、為她好,原來只是要放她高利貸啊……
花春玉暗罵自己無謂的自作多情,還以為他是真的對她另眼相看。
他早就說過不要她了,她還在期望什麼?
「既然還不清,那就不用還了。」他懶懶的應道,一手擱在桌上撐著頰,那微倦的模樣讓他看起來即隨興、又頹廢。
處理這些莫名其妙的陌生情緒讓他覺得好累,真想找些人打幾場架,砍幾只手腳來提振一下精神。
這麼慷慨?她盯著百里奪香無精打采的模樣,忍不住坐到他身邊,伸出手探上他的額頭,「不舒服嗎?」
他閉著眼沒吭聲,感受那只有點粗糙的小手撫在他額上的溫涼觸感,一顆心像是擱在棉花上頭,又輕又軟又踏實。
百里奪香不曉得這究竟是什麼感覺,雖然陌生得讓他有點混亂,但其實並不討厭,方才冒出的躁動與暴戾之氣也漸漸的平和下來,讓他莫名的想起家里那只貓兒在太陽底下打盹的安詳模樣。
這該不會也是中邪的征兆之一吧?
如果真的是的話,那……也不錯。
花春玉見他閉眼不語,斂起了那雙總是閃光著熠熠流光的眸子之後,讓他的囂張氣勢顯得收斂許多。
而百里奪香沒有抗拒她的觸踫,讓她也大起膽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撫著他的發——長得好看也就算了,連他的頭發都比姑娘家還柔順,真可惡!
吃夠了豆腐,她站起身,對依然閉著眼楮的他說道,「你大概累了,早點休息吧!我去請掌櫃的幫我另外準備一間房。」
「沒有了。」
突然響起的懶散低語讓她停住了腳步,詫異的轉頭看向依然維持著相同姿勢的百里奪香,「什麼?」
「你不用白費力氣,沒有空房了。」他邊說邊坐直身子,然後伸了個懶腰,連說話的聲音都顯得懶洋洋的。
她呆呆的看著他,「怎麼會?」這麼不巧?
「怎麼不會?好像是有支商隊正好今天路過這兒,一群人就把這間客棧佔的差不多了,我還是手腳快才搶到這間房的。」主要還是靠他凶惡的眼神和冰冷的殺氣嚇退別人的,不過這不重要,不需要說出來。
花春玉又愣了一會兒,「那、那我去別家客棧……」近來天氣冷,她不太想睡地板啊!
「都這麼晚了,別沒事找事做。」好不容易找到她,他哪里放心讓她一個姑娘家住客棧?是不怕進了黑店嗎?「你就睡這里。」
「那你呢?」
「我也睡這里。」
花春玉退了兩步,一臉驚駭。「男男男男女授受不親!我我我們怎麼可以睡、睡在一起?」
瞧她連舌頭都嚇到打結,百里奪香好笑的看著她有如驚弓之島一般的滿臉惶恐,莫名的覺得她真可愛。
這肯定也是中邪的影響!一直以這個理由說服著自己,百里奪香已經懶得再抗拒這些陌生的感受,反正他也不知該如何解,干脆就順其自然,別再白費工夫自尋煩惱了。
「我可沒說要睡在一起,反正我坐著也能睡,床鋪讓給你。」他大方讓位,「還是其實你想要跟我一起睡,剛剛只是在欲迎還拒?」
「我才沒有!」花春玉又氣又窘的爬上床,負氣的拉起被子將自己卷起來,不讓他有機會鑽進被窩。
對于她幼稚的反應,百里奪香也沒說什麼,只是彈指滅了燭火,讓房內頓時陷入一片陰暗,僅有隔著窗紙透入的薄薄月光,在窗前映下了一片微光。
花春玉蜷在被窩中,雖然房內昏暗,什麼都看不清,但她依然明顯的意識到百里奪香的存在,一直跳得微快的心跳也緩不下來。
唉!看來她今晚是很難睡得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