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術立即警覺無比地看著她,「你不是讓我把那些東西還回去吧?」
「你說呢?」洛織錦將手中那壇酒放回去,宋傾雨終于松了口氣。
「不行不行!」司空術頭搖得像波浪鼓,「我看上的東西,就沒有送回去這麼一說!」
「難道你要看著那些織錦匠人就這麼送命?」洛織錦氣定神閑地看著他。
「要想救人的話,錦姑娘你出馬不就得了,還用得著讓我這麼大費周折地把偷回去的東西再送還給失主嗎?不太可能。」司空術依舊不答應,並且悄悄朝後退去。
洛織錦卻突然悠悠閑閑地跟他聊家常,「你女兒很漂亮吧?」
司空術頓時得意無比地抬頭,「那當然,在我心里,她絕對是這天底下最漂亮的女孩子!」
「那麼她出嫁,你自然希望那一天將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對不對,不然你怎麼想到去偷貢錦?」洛織錦不急不徐,含笑看著他。
「那是自然!」司空術頓時又頻頻點頭。
「有了上等的貢錦,自然也要找到最好的裁縫,才能裁就最漂亮的嫁衣給你女兒,你找到了嗎?」洛織錦笑著看他,倒是一副很關心的模樣。
「裁縫嘛,天底下多的是,還愁找不到?」司空術滿不在乎地開口。
「裁縫最多,但是最好的,卻只有一個,」洛織錦看向宋傾雨微笑,「不知道宋掌櫃認為我說的對不對?」
「你是說……天衣聖手?」宋傾雨狐疑不定地看向她。
洛織錦微微點了點頭。
司空術卻驀地朝她撲了過去,「錦姑娘,你知道天衣聖手在哪里是不是?快幫我引見,我要見她,請她幫我女兒做嫁衣!」
「那這貢錦……」洛織錦微笑抬眸,意態閑適,伸手拍了一下手掌上剛才拆開酒封時粘到的浮灰。
「我立即還回去!」司空術這下子,當真只有頻頻點頭的分了。
洛織錦眼見事情辦妥,也不久留,「既然如此,今天就勞煩司空前輩把所有的貢錦還回去吧,我先告辭,至于令緩的嫁衣,我會按時交到你的手上。」
她說完轉身離開了宋家酒窖,只是猶自听到被宋傾雨攔住要求算賬的司空術在身後叫她︰「錦姑娘,你還沒有告訴我天衣聖手是誰呢?」
洛織錦斂眉,微微笑了一笑。
一夜過後,失蹤數日的貢錦突然出現在石氏織造坊的院中。
確定所有貢錦分毫不缺之後,發現貢錦的人便飛快地跑去通報朱全忠。
原本還指望能夠把舒夜閣逼出來,但是現在,居然連他的影子都看不見,而有專人把守的石氏織造坊卻簡直成了竊錦者的後花園,任人來去自由———朱全忠一張臉頓時難看至極。
只是還沒等他臉色恢復過來,卻有人急急地沖到石氏織造坊找他,「公公,京城來人了!」
「可知是何事?」朱全忠見他神色慌張,心下正在煩躁,便沒好氣地問了一句。
那人左右看了一眼,隨即匆匆附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隨即就見朱全忠大驚失色地發了半天呆之後,幾乎是以近乎慌亂的神態匆匆出了石氏織造坊。
隨後他的行蹤便有些讓人捉模不定,當天下午,居然就急匆匆地回了京城。
這卻是為何?
但是他這一走,石氏織造坊的匠人們總算是不必在日夜趕工,卻是為他人做嫁衣裳了。
而洛織錦,也總算是稍稍放下心來。
「你們說,為何他會急匆匆離去?」唐隱卻是百思不得其解。
舒夜閣皺了下眉,「他居然放下貢錦的事情不再理會,想來一定是京城出了大事。」
「什麼大事?」唐隱疑惑地看向他。
舒夜閣搖了搖頭,「我怎麼知道?」
但是若不是大事,朱全忠怎麼會放棄這麼好一個討好姜美人的機會,居然就這麼匆匆返京?
洛織錦卻無謂地開口︰「管那麼多做什麼?」
舒夜閣忍不住回頭看她,卻發現她不知道在想什麼事情,總是會出神。
唐隱似乎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于是便湊近沈如衣問她︰「錦姑娘今天怎麼回事兒?怎麼心神不寧?」
沈如衣朝洛織錦看了兩眼,再看向唐隱的時候依舊沒什麼好臉色,「與你何干?」
踫了一鼻子灰的唐隱也只有訕訕地坐回去,然後以無限哀怨的眼神看著沈如衣。
沈如衣卻沒在意他,只是專注地看著洛織錦。
日子近了,也就是這兩天,難怪織錦會露出這樣的神色……
沒過兩日,卻有小道消息傳來,眾人這才知道何以朱全忠匆匆離開。
誰能想到,正蒙受聖眷的姜美人,因為皇上近日對一個初入宮的女子頗為寵愛,一時不忿,前去找那女子示威,卻因為看見那女子容貌之美猶在自己之上,不但打砸了那女子所住的宮殿,更過分到劃花了她的臉,而她自己卻在拉扯中被長裙絆倒,導致小產,因為再過兩三個月便會臨產,是以這次的小產幾乎害她丟掉了半條命。
之前的恩寵榮耀如鏡花水月,一朝成空。
原本指望著倚借著她這東風攀上高枝的人,全部都被置在一個尷尬的位置。
這眾多人當中,自然包括朱全忠。
如是而已。
洛織錦最近突然變得很煩躁。
說不出來的心神不寧,就像是有什麼事情急需她去辦,但是卻因為有什麼特殊的原因讓她沒有辦法去辦一樣。
以至于哥舒彥再次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她二話不說,就與哥舒彥打了起來,「還我發簪!」
「只是根木簪而已,就那麼寶貝?」哥舒彥輕笑不已。
「要你還就還,哪來那麼多廢話?」她的臉板得很嚴肅,一副無比認真的模樣。
扮舒彥被她一掌快似一掌的打法逼得節節後退,無奈挑眉,「若單論功夫,你並沒有贏我的把握。」
「但是你也沒有一定勝過我的把握!」洛織錦揚手攻出一拳,隨即再度開口索要︰「把木簪還我!」
見她神色認真,看來那木簪對她一定很重要,哥舒彥心下一動,突然一笑,「既然如此,我就更不能還給你了。」
「你……」洛織錦正要說話,突然一只木造鳥撲扇著翅膀遠遠飛來,隨即落在她腳下,她伸手拿起,隨即從那只木造鳥的肚子中掏出一張字條。
扮舒彥看向那只木造鳥,發現它雕刻精美,栩栩如生,不由心下大奇。
只是洛織錦看完那張字條之後,臉色卻大變,也不再向哥舒彥追要那支木簪,徑直回掠,向沈府而去。
扮舒彥見她神色不對,疑惑之下,索性跟在她身後。
洛織錦奔回沈府,甚至不曾從正門而入,而是越牆而過,匆匆找到沈如衣,「如衣,我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
「洛姑娘,你要走?」一旁的舒夜閣頓時吃了一驚。
「是!」洛織錦只點一點頭,回房收拾了一下,便要離開。
沈如衣急忙問她︰「為什麼這麼匆忙?」
「杜大哥出事了,我要去救他!」洛織錦略一思忖,便又開口︰「你既已回家,便不要再外出,有什麼事,可以去找唐隱,至于我,你也不必操心!」
她說完話,人便急匆匆地牽了馬出去,徑自上路。
舒夜閣見她如此匆忙,居然也不交代一聲,不由大感躊躇,略一猶豫,便問沈如衣︰「沈姑娘,可知道她要去何方?」
沈如衣嘆了口氣,憂心忡忡,隔了片刻才回答他︰「揚州。」
人說,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是揚州。
人說,垂楊不斷接殘蕪,雁齒虹橋儼畫圖。
她為何要去那里?又為何神色匆匆?
舒夜閣忍不住皺眉,目光上移,卻不期然與那站在房頂之上的哥舒彥踫了個正著,隨即就見他只略略揚了下眉,寬袍大袖隨風輕曳,再看時,他卻驀地掠過層層院牆,隱去了身影。
他忍不住心下一跳,看向沈如衣,「沈姑娘,我想,我也該告辭了。」
「你要去哪里?」沈如衣知道他已離開織造局,是以多問了一句。
「我……要去江湖,」舒夜閣淡淡一笑,「去我從來沒有去過的地方。」
「你要去找織錦?」沈如衣了然地看著他。
他沒有隱瞞,點了點頭,「是。」
他不知道,這江湖有多遠多大,也不知道剛離開官場的他是否適應江湖生活,但是……只要有她在,他便會永遠都記得這江湖給他的第一印象,是如此的錦繡繁華,迤邐流光。
所以,他一定要找到她。
—全書完—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錦繡江湖系列之二《風搖千重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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