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什麼事了?」
見程孜凡面容蒼白,一身狼狽,身後還跟著熊騰雲,杜歆驚愕地問道。
听到杜歆的聲音,她抬起頭,不知要如何回答。
「剛才在樓下遇見一群 車族。」怕引起騷動,熊騰雲似是而非地代她回答。
杜歆張大了嘴。驚呼︰「怎麼會有 車族?」
「不清楚。」程孜凡眼神茫然地搖頭。
杜歆遺想多問幾句,瞥見熊騰雲投射而來要她閉嘴的警告眼神,她止住疑問,輕聲說道;「要不要先洗個熱水澡?」
程孜凡點點頭。杜歆便走進浴室幫她張羅。
他要走了嗎?程孜凡在心底思忖著。
她外表看似冷靜,其實心里好怕好怕……幾次嚅嚅唇瓣,卻是無語,她就是開不了口,一旦被拒絕,那是多大的難堪啊
「謝謝。」她低頭說道。然後封閉內在那個脆弱的自我。
這女人真不可愛!分明柔弱得需要他留下來,卻又ㄍ—ㄥ得不願意說出口。如果不是她眼底泄露出來的無助渴望,他真要被她氣死了!
「要我留下來嗎?」偏不如她願,他就是要她說出口。
一雙杏眼無奈且無助地瞰著他,排唇緊咬著,連她都不解自己究竟在堅持什麼。
他耐心專注地盯著她,誰知某個不長眼的家伙半路殺了出來。
「孜凡,我幫你準備好了!」處在狀況外的杜歆走出浴室揚聲喊道。
程孜凡應謝了一聲,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沒再說什麼就走進浴室。
熊騰雲五宮險些扭曲變形,他轉頭瞪向杜歆。
杜歆畏縮了一下。她說錯什麼了嗎?好歹她也是他的家教老師,就不能尊重一下下嗎?
「我是老師耶。」氣勢弱弱地說著,很沒有說服力。
「再說一次?」冷冷淡淡的聲音,恐嚇程度卻破表。
雙手食指在小嘴上劃個×,杜歆忙不迭地搖著頭,不敢再有任何異議。
「今天她被校長叫進去,發生了什麼事?」雖然孜凡已經說過,他仍想听听其他人的看法。
杜歆也很為程孜凡抱屈,听他一問,便將今天學校的事情詳細說明。
同此時,程孜凡將身體浸泡在溫熱的水里,腦海開始浮現今晚發生的事。那些人為何針對她?想起這幾天學校發生的事……不可能!學校不可能用這種方式處理事情。
她弓起身子,緊緊地抱住自己。不敢想象今晚如果熊騰雲沒趕到,她會遭受什麼傷害折磨?一旦被強行帶走……她將頭埋進水里,無法再想下去了。
包令她驚駭的是,她發現自己對熊騰雲的感情比她所以為的還要深,好怕自己對他的依賴會演變成習慣。
她已習慣一個人的日子。從小到大,沒有人會為她留下來;不管是爸爸或是媽媽,無論她表現得多麼認真努力,他們仍是選擇了另一半,留下她獨自一人;就連初戀男友一一即使她放下自尊哭求,他仍是沒有為她留下來。
此刻紊亂的心情只是-再地提醒著她,她向來自詡的獨立堅強原來都只是假像。清冷自持的外在瞬息崩潰,壓抑內心深處那個無助的小女孩跑了出來,呆坐浴白里的她再也忍不住地抱頭痛哭。
不知哭了多久,也忘了水溫逐漸變涼,直到一記敲門聲將她震醒。
「我數到三,再不出來我就破門而入。」聲音里有著不易察覺的擔心,熊騰雲閑始喊道--
是他!她的心猛然跳了一下,帶著些許驚喜。
「二--」聲音里有著蓄勢待發的能量。
「三--」
「不可以!」她及時喊出聲來。
熊騰曇寫松了口氣,揪緊的心總算放松下來。
「那就快出來。」聲音回復平日慣有的慵懶不耐。
「程孜凡急忙站起來,用毛巾將頭發包住。擦干身體穿上衣服,打開浴室門走了出來。
她目光掃了一圈,客廳里只有他一個人,想必杜歆已經回房休息了。
熊騰雲呆住。泡過熱水澡、一身紅通的她,仿佛也將冷漠淡靜的外在刷去。天哪!穿著短褲T恤的小凡、一臉白淨略帶怯意的小凡……看起來竟是如此清新可口!
他開始儐疑自己留下來是明智之舉嗎?
他肆無忌憚的打量照理說應該會惹來她的說教,然而此時她卻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芙頰上的酣紅不知是熱水澡的關系,還是眼前那道灼熱視線所造成?
最後還是他出聲打破這異樣的紛汛圍。
「過來。」聲音里有著些許霸道。
她怔了怔,順從地走了過去,坐在單人沙發上。熊騰雲拿出急救箱--想必是杜歆拿給他的--幫她手臂上的擦傷消毒上藥。
「不用麻煩了。」只是小擦傷,沒什麼明顯傷口。
「不行,還是得處理。」拉住手臂堅持幫她消毒上藥。
瞧他專注的眼神,手勁像是處理什麼易碎品似地溫柔,她覺得自己的心跳漏了好些拍,此刻正紊亂無章法地跳動。
他赫然抬起眼,兩人眼神瞬息交會。在那雙幽深黑瞳里,有著毫不保留的愛憐,深情無限。她想起了先前那一記烙印之吻,登時雙頰飛紅。
他的手指不知何時來到她粉致的面頰,以指月復輕撫著。見她羞然無助的神色,再思及剛才的驚險,他仍心有余悸。此刻很不得將她揉進身體里,讓她成為自己的一部分。
「快把頭發吹干,免得著涼。」半晌,他方清了清緊縮的喉嚨,低啞說道。如果可以,他很想親自為她服務。
她輕應一聲,順從地走進臥室吹整頭發,半晌才驚覺這男人真的很愛用命令的口氣,更駭異的是,她竟也一反常態地乖順听從。
她禁不住睨向外邊,此時,熊騰雲正走向陽台講著電話。
許久,她走出房間,見他坐在單人沙發上一臉深思。她走了過去,坐到一旁的長沙發上。
「你暫時搬到我家。」他的話令她錯愕。
「為什麼?」半晌,她回過神。
「今晚的襲擊不是偶發,那些人如果又來了呢?」剛剛的電話是阿吉打來的,通報的內容讓他不得不作此決定,因為是她……他怎麼也無法等閑看待。
她听了,臉色一變!他說的沒錯,但一味躲藏絕對不是好方法,她不可熊直這樣過生活,何況還會打擾他們一家人。她擰著眉深思著。
「可以報警。」
「沒有傷亡,沒有證據,警力的介入有限。報警也行,但我絕對會親自揪出幕後那只大蟲。」敢傷害她,他絕對會讓那些人付出更大的代價。
今晚很湊巧的,守望隊員莫名地拉了一整晚的肚子,巷口監視器不知何時被人破壞了,即使留下了那輛摩托車,相信也是贓車杳不出所以然。
「簡單收一收,阿吉在樓下等了。」語畢,他站了起來。
「我沒有答應要去住你家。」她仍端坐著,沒有任何動作,心里惱著他為何擅作主張,而不是跟她好好討論後再做決定呢?
「你……」熊騰雲瞪大眼,這女人是在跟他耍性子?!
她淡定思緒,若有所思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他就像童話故事里的王子,勇敢地跳出來拯救公主。能躲在男人的羽翼下無憂無慮或許很吸引人,但真要當個天真無知的小女人,她卻很難順從地配合。她希望的不只是王子能挺身為她屠龍,更希望自己有能力與他並肩作戰。
「我的事情不能丟給別人就算了,我得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還有……你會怎麼處理。」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樣。
那是什麼表情?他心中登時燒起一把無名火,黑眸閃著冷冷的笑意。
「就把那些人砍斷四肢丟進海里喂鯊魚。」他沒好氣地胡扯道。
「你是開玩笑的吧?」她瞪大眼,不以為然地望向他。
「你也知道我是在開玩笑嘛。」原來她也是有幽默感的嘛,他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心底卻是喟嘆一聲。對這個女人真的快豎起白旗!
黝黑的深眸掠過一抹哀痛,他是肉身之人,也是會受傷的。
她睨視著,對他的冷諷不以為意,然而在接觸到他的目光時,發現那雙暖熱的眸倏忽閃過一抹痛苦無奈,她感覺心頭一緊。
初次相見,她似乎就認定他是個不學無術的家伙,是個滿腦思婬欲、只懂得拳頭的前黑道大哥……然而愈是相處,這些膚淺的認知就逐一被推翻。
她欲言又止,一聲歉意梗在心上,卻是怎麼也訴不出。
「我……只是不希望自己成為別人的負擔,也希望你在做決定時能多尊重我的想法,不要過于大男人而忽視女性的存在價值。」雖然有些理虧,她仍為自己辯駁。
「我承認我很大男人,想好好保護我的女人,但不代表我就忽視女性存在價值。大男人也可以很尊重女人的自主權,不過,這件事有關我的專業,當然由我來決定。」如果是教育方面,他當然拱手相讓。
「由誰決定並不是你說了就算。」明知道他說的沒錯,她偏找值似地反駁。或許她僅是彷徨,害怕在愛情里一旦失去自主權,她還會是她嗎?
她知道自己此刻像個胡鬧任性的小女孩,卻止不住想要向他撒賴的,仿佛要去試探他的底線何在。
熊騰雲冷冷看著她,仿佛要看進她內心真正的想法。見她眸底浮現一抹猶如小女孩的驕恣任性,他心底暗自揚起一抹苦笑……算他上輩子欠她的,這女人可是難得會有如此的表現。
「我雖然快被你氣炸了,但別以為我會讓你拿自己的安全開玩笑。今晚我留下來。明天,住我家還是我過來,你選一個。人家英雄救美好說也能獲得美人親吻,我得到的獎勵卻是一肚子氣。」免不了還是要小小抱怨一下。
很好,多了個選項,但她懷疑兩者之間有何差異。杏眼一瞪,這人到底懂不懂什麼叫婉轉表達?然而不可否認的,即使是在盛怒中,他最先想到的仍是她的安危,說不敢動是騙人的。
或許別太計較由誰主導,尤其當對方凡事以她為優先考慮時。她放下倔強的堅持,心窩此際正泛起了微微的甜蜜泡泡。
唇瓣-抿,她主動吻上他那氣急敗壞的面頰。
熊騰雲呆愣住。好吧,就當他沒出息,才一個吻!還是不痛不癢地吻在臉頰上--他滿月復的怒火頓時煙消雲散。
不過,他是熊騰雲耶!于是大手一攬,將她拉坐上他大腿,在她不及反應時;熱燙的吻已然覆上,給了她一記纏綿火辣的成人之吻。
翌日一早,熊騰雲送她和杜歆到學校,並約好下課後過來接人。在與杜歆相互討論後,程孜凡決定先去熊家借住幾天,待事情結束再搬回來。
走在校園里,經過的學生向她問聲早,她回以淡淡的笑。一切如往常般,仿佛昨晚的經歷僅是一場惡夢,她心里仍不相信這件事和學校有任何關聯。
最後一節課是楊老師班上的課,上課時周宗哲總心不在焉地瞟向窗外。當她下課欲走回辦公室,周宗哲倚在教室後門望著她。
「還以為老師今天不會出現呢。」一聲音里有著看好戲的意味。
她一怔,停下腳步看向他。昨晚之事跟他有關?
周宗哲無辜地眨著眼,然後眼楮無聊地四處瞟動。
她心底喟嘆著。他還不滿十七歲,這些行為舉止或許是對大人世界無言的反抗,然而,為了這些不懂事的大人們把自己變成如此,有一天當他回頭觀看這一切,可千萬別有著悔不當初的遺憾。
「你是聰明人。」她忽地柔聲說道。
周宗哲挑眉,似乎說著︰那又怎樣?
「為了不懂事的大人,賠上自己的未來……值得嗎?」
周宗哲停住視線,冷冷地看著,直到教室內收拾好書包的同學快速地沖向後門,他才撇開目光,故作無所謂地走回教室。
她再度喟嘆,心情沉重地走回辦公室。
稍後,走出校門她拿出手機準備撥給熊騰雲,驀地有個穿戴華麗、一身貴氣的婦人突然地堵在她面前。
「你是程孜凡?」婦人的口氣很不友善。
她冷睨著,沒有回答。
「你是聾了還啞了?不會回答嗎?」見她沒有回應,婦人不耐煩地提高音調。
程孜凡仍是沒有回話,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你給我站住!別以為不說話我就會饒了你!誣蔑我兒子的事,我定要討回公道!」婦人追了上來叫囂斥罵。
她停下腳步,回過頭。眼前的女人就是周宗哲的媽媽?那個他口中的怪物?看著婦人張牙舞爪的姿態,她突然有點同情周宗哲了。
「不知王女士有何指教?」她冷靜問道。
「我兒子那麼乖怎麼可能吸毒!校長主任們都可以作證,你憑什麼亂栽贓?!以為隨便誣陷就算了嗎?!還不肯在董事會議上認錯,一個老師做成這樣。怎麼去教小孩啊!」王女士豐腴的身軀微顫。下巴高高抬起。一臉氣勢凌人。
「校長主任都不在現場,他們拿什麼作證?你對教育又懂得多少?憑什麼質疑我教學的能力?」她眸底閃過一抹慍色,口氣十分嚴厲。
「連教官都說是看錯了,你還有什麼話說?!耙傷害我的寶貝兒子,我就讓你吃不完兜著走!」豐滿的身軀欺近,咄咄逼人。
她冷冷地望著,沒有回話。
王女士嗤鼻一哼。就不信這女人有他們說的那麼難搞,那些人就是太笨了,一件小事都辦不好。
「沒話說了吧!竟然還跑去跟其他董事告密,是誰指使你的?」不得不懷疑她背後有沒有其他董事在搞鬼。
程孜凡仍緘默不語,眼神卻冷寒凍人。竟然懷疑她受其他董事的指使?只有心術不正的人才會如是想。她不想響應,壓根就不想卷入那些無聊的利益之爭。
她的沉默卻讓王女士以為那是一種臣服的表現。
「現在知道錯了還可以彌補,我要你在所有董事面前向我寶貝兒子道歉,不然我就告你誹謗讓你吃上官司!還要讓你在教育界混不下去!」下巴高高抬起,一副紆尊降貴樣。
「不知道王女士憑什麼來控告我?我自認對得起自己的良知!我不會認錯,因為我沒有錯。」不理會王女士氣煞脹紅的臉,她繼續說︰「還有,不知道王女士可曾問過宗哲、心里是怎麼想的?你在乎過他心里真正的想法嗎?」
壓根沒料到有人會這麼不識相,還反過來教訓她的管教方式!王女士瞪大眼,氣得頭頂都快冒火。
「我操你××××××……」王女士不顧外人眼光,當街破口大罵。
那一長串粗暴的髒話令程孜凡當場傻眼,愣在原地無法反應。
「你這個賤女人!再不識相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停下-連串的飆罵。王女士狠狠地下了最後通牒。她瞪著程孜凡,心底暗忖著,別以為逃過一次就沒事了,她有的是辦法!
「你敢就試試看。」身後突然傳來嚴厲的警告--針對王女士。
程孜凡回過頭,見熊騰雲一臉冷峻地來到她身旁,大手輕攬她腰際,擺明了誰敢欺侮她就得先過他這一關。
他高大的身形讓王女士囂張的氣焰略縮了縮,見情勢不利,王女士只得悻悻然瞪了-眼,語帶威脅地說︰
「周五會議,如果不照辦就等著瞧。」說完轉身離去。
「慢著。」熊騰雲跨步向前,攔在她面前狠狠地說︰「你要敢動她一根寒毛,我絕對會加倍討回來。你敢扯掉她一根頭發,我就拔光你整顆頭;你要讓她不小心破了些皮,我就讓你全身體無完膚。」
王女士臉色霎時刷白,從來只有她威嚇別人,哪輪得到別人來恐嚇她!她不習慣地怔了怔,卻仍不服輸地冷哼一聲;方扭著身軀離去。
「你怎麼會惹上這只恐龍?」熊騰雲嘴里叨念著。
恐龍?杏眼往上抬了抬,唇角隱含一絲笑意。這麼說雖然很不道德!但不得不承認這個形容詞還真貼切,想起周宗哲對自己母親的描述,兩者間還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她是周宗哲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