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剛才倒地的那個衙役忽然慢慢站了起來,赫然是卓翊!
「卓翊在此,可惜不是尸體,讓你失望了!」卓翊笑道。
範嫣吃驚道︰「你沒死?」又轉向清繡,「你設計我?」
「設計你的是我,」卓翊踏上一步,剛好擋在清繡身前,「清繡只是負責執行罷了!」
「好!好!我範嫣這次算栽了跟頭,不過,接下來要怎麼辦?你要來拿我嗎?我功夫不如你,自然束手就擒,可是你說我是金針案的凶手,誰能相信?你有何證據?」
「這里人人都是證人,舉火——」
卓翊號令一出,忽然一片大亮,十幾支火把照得黑夜如白晝一般,範嫣定晴看去,發現全是汀南郡捕快,而郡守大人,赫然也在其中!
「郡守夫人,你是要自己揭下面罩,還是要卓某動手?」卓翊踏上一步,丁春山和程亮立刻上前,將清繡護了下去。
任憑範嫣三頭六臂,今日也插翅難飛。
「我輸了。」範嫣心中交戰許久,終于自己揭下了面罩。
「夫人,真的是你?」郡守大人如在夢中。
「老爺救我,看在我們這幾年夫妻情分上,求老爺救我。」範嫣哭叫。
「夫……範嫣,你自作孽,老夫也救不了你了!來人——」郡守大人下令︰「將範嫣押赴郡衙大牢,听候審問。」
「是。」
範嫣被押走後,眾捕快歡聲雷動,為時九個月的金針殺人案終于宣告偵破。
「辛苦你了!清繡。」卓翊模著清繡的頭說,他實在不願意清繡犯險,可是,這件事情也只有清繡能夠做得到。
清繡搖頭笑道︰「能夠為郡衙出一分力,是清繡的榮幸。」
「看不出來清繡姑娘的演技,竟然這麼好。」程亮道︰「眼淚說來就來。」
「眼淚是假的,感情卻是真的。」清繡說︰「只要一想到不能跟卓大哥在一起,我的眼淚就無法克制地掉下來。」
卓翊立刻擁住她。「我們永遠不會分開的,清繡!」
眾捕快識趣地閃開,程亮邊走邊想——
原來,我就是在這方面輸給了你,怪只怪,男兒有淚不輕彈啊!
卓翊與清繡並肩攜手。
「我剛剛表現得還好嗎?卓大哥?」
「當然好!不然範嫣怎會上當?尤其你說的那些話,字字句句,深得我心。」
他早知清繡聰明。
「卓大哥,師姐會被處死嗎?」清繡還是不忍心。
「她身上背了七條人命,怎麼可能有活路?」
「可是,我辜負了師父的期望,師父派我來,原是要救師姐的啊!」
「國有國法,如果你師父知道了她的所作所為,相信也不會包庇她的。」卓翊安慰道。
清繡卻還是覺得難過。
範嫣說要見清繡。
雖然關進大牢前,衙役已經將範嫣身上的繡花針全部以磁石搜出來了,卓翊還是不願清繡去大牢看她,這女人的狠毒,令卓翊余悸猶存。
可是清繡卻想去看她。
卓翊知道清繡心腸軟,對于範嫣被捕又心懷愧疚,所以想要去看她,既然這是清繡的心願,卓翊只好幫她達成。
兩人到了大牢,見到了一身囚衣的範嫣,範嫣雖然關在牢里,還戴上了手銬、腳鎳,卓翊還是緊盯著她,深怕清繡為她所傷。
「喲,卓大人,怎麼跟著來了?是怕我對師妹不利嗎?」
卓翊牽了牽嘴角,算是回答。
「卓大人,想你堂堂八尺男兒,卻跟在我師妹後面,跟前跟後,好有出息啊!」
卓翊更不理她,知道她故意激自已離開,他也不敢開口說話,怕一說了話,分了心,給了範嫣可乘之機。
卓翊的冷淡激怒了範嫣,範嫣開始對卓翊罵不絕口,什麼難听的話統統倒了出來。
「夠了!師姐。」清繡平靜地道。「你叫我過來,就是為了說這些給我听的嗎?」
「听不下去了是嗎?這正是我找你來的目的,你跟我跟卓翊,通通一樣下賤!通通都有下賤的欲/望!」
「或許你說得對,」清繡的話使範嫣停止了辱罵。「我們都有欲/望,可是那並不下賤。曾經我以為,清心寡欲就是人生修養的最高境界,也以為自己終其一生都會過這樣的生活,我一直覺得這樣很好,現在還是這麼覺得,很好,真的很好,少了許多煩惱。」
「可是現在的我,已經不可能回到那個時候,我會生氣,會懷疑,會不安,會患得患失,我也有了煩惱。可是,我並不後悔,因為我有愛。」
「因為我有愛,也被愛著,所以我願意擁抱這一切。因為有愛,所以我有欲/望,我有愛人的欲/望,也有奉獻自己的欲/望,這樣的欲/望並不下賤,可師姐你很可憐,因為你沒有愛。」
範嫣站著,听著,呆若木雞,她真的沒有愛嗎?她曾經被愛過,在小時候,在神針門,或者甚至在某些並不認識的男人心中,曾經也有人對她好過,可是她早已忘記那個滋味,那是什麼樣的滋味?一直到清繡和卓翊離開,她都還想著這個問題。
離開大牢,卓翊牽起清繡的手,沒有作聲。
「怎麼啦?」清繡歪著頭看他。
原來卓翊的眼楮濕了。
「我不知道你這麼會說話。」卓翊說,聲音低低的。
「你不是一直說我冰雪聰明嗎?」清繡笑了,非常溫柔的。
卓翊再次將清繡擁入懷里。
範嫣被判秋後處決。
自從她被關進大罕之後,郡守大人沒有來看過她一次,範嫣知道郡守大人故意不來看她,想跟她畫清界限,虧她服侍了他兩年!這個老烏龜。
她不甘心,她跟獄卒說,她要郡守大人到牢里來看她,不然,後果自負。
「這個女人,竟敢威脅我!」听了獄卒轉述的話,郡守大人不禁大怒。
可是,自己有把柄在她手里,如果不敷衍敷衍她,讓她噤聲,「父子同科」的丑事一傳出來,他的仕途就全毀了。
離秋後處斬還有一段時間,這段時間該怎麼樣讓她閉嘴,又能夠擺月兌自己的嫌疑?
郡守大人計上心來。
「來人,開門!」
郡守大人親自到牢里探望範嫣。
「老爺,您終于來看妾身了。」範嫣佯作高興,雖然心里恨透了他的無情無意。
「大膽範氏!」郡守大人開口道︰「我是官老爺,你是女嫌犯,舊日稱呼,再也休提。」
「好,不提就不提。」範嫣忍住氣道︰「人說一夜夫妻百日恩,百夜夫妻海樣深,大人對犯婦,難道就沒有絲毫舊情可言嗎?犯婦縱有千錯萬錯,也實實在在侍奉了太人兩年多啊!大人每晚獨坐床席時,難道就不懷念昔日的床第樂事嗎?」
郡守大人使使眼色,衙役、獄卒退出。
「唉!怎麼不懷念!」郡守大人伸出手來,將範嫣全身模了個遍。
範嫣心里不禁罵道︰若不是為了這個,你也不來!
「大人,不如給犯婦開了鎖,讓犯婦更好服侍您。」
「那可不行,」郡守大人忙道。「你可是要犯。」
範嫣心頭火起,這下不是給他白模了?他什麼忙都幫不上,連開鎖這樣的小事都不敢作主,自己指望著從他這里逃出生天,那是妄想!
「你啊!別怪老夫不來看你,」郡守大人忙著說話,手也沒停。「你犯的案子太大了,老夫就是要為你開月兌,也開月兌不來。」
「大人,那犯婦的事,就完全沒有轉圜余地了嗎?」這些話她貼著郡守大人的耳朵講,令他一陣酥麻。
「老夫還在設法,還在設法。」郡守大人口頭敷衍。
「怎麼設法,嗯?」她已經溜到了郡守大人身上。
「看是不是能來個李代桃僵,找個人替你上弄刑場。」
範嫣眼楮一亮,「真的有可能嗎?卓翊他們,還不把犯婦盯死了!」
「江南郡誰是老大?當然我說了算!行刑那天,我把卓翊和他那幫兄弟調開,諒他們不敢有異議。」
「真的?」範嫣又驚又喜,「那犯婦就先叩謝大人再生之德了!」
她要下跪,郡守大人卻拉住她,範嫣喜不自勝,便同他又做了一回夫妻。
完事後,郡守大人似乎念起舊情,撫著範嫣的臉道︰「你看你,瘦了這許多,是獄中的伙食太差了吧!」
「這種地方哪會有什麼好東西?不過犯婦瘦了,不是因為伙食差,而是因為想念大人。」
「我叫人送點好吃的過來。」郡守大人整好衣冠,出去叫人。
不多時,端來了一碗冰糖炖悉尼。
「你的手不方便,讓老夫來喂你吧!」
「那怎麼敢當!」想到郡守又被自己搞定,不禁暗自得意。
冰糖悉尼的味道有點奇怪,可是範嫣不在意,這碗甜品象征的意義重大,它代表她範嫣即將重生。
吃完了甜品,郡守大人送她重回牢里,她看著郡守大人,目中含淚,一副依依不舍的樣子。
「你好好休息,別想太多啊!」
範嫣含淚點頭,忽然,覺得全身熱了起來,下月復尤其明顯,她馬上知道這是什麼感覺,莫非是逆練玉女神功的後患?可是她才剛跟郡守翻雲覆雨過,怎麼可能?
突然間,她明白了,是合歡散!
「你!你好狠薄!」她對郡守大人破口大罵。
「你怪不得老夫,誰教你知道得太多了!」郡守大人陰惻惻地道。
「吃了這個藥的後果,你自己最清楚,因為那是我在你的房間搜出來的東西!你胡亂練功,使欲火焚身,未得陰陽之調,突然死在監獄里,並不奇怪。」
「來人啊!」範嫣大叫,「來人啊!我有郡守的丑事要告訴大家,他跟他兒子,睡了同一個女人……」
「你盡避叫吧!所有的人都被我支開了,你就是叫死,也不會有人听到!」
範嫣知道她不要半個時辰就會血管爆裂而死,她一向欲/望高張,這使她的忍耐力遠遠不及清繡和卓翊,她難受得快要死去……
她雙手抱頭,在地上翻滾,郡守眼睜睜地看著,不為所動,他一定要親眼看她死了,才能安心。
「大人,念在我們兩年的夫妻情分上,求你快殺了我!」
「殺了你,髒了我的手!」郡守大人不屑地說。
「想到我和你同床共枕二年多,就讓我覺得羞恥,我的清譽,完全毀在你手上,我倒是想親手了結你,不過犯不著給自己留下後患,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沒事留著這種藥干嘛呢?」郡守好整以暇地說。
「大人,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我也對不起你公子,我給你們磕頭。」範嫣跪在地上,以頭觸地,砰砰作響,不多久,額頭已經見血。可是含歡散的作用太強,範嫣竟然完全感受不到額頭的疼痛。
「你現在說什麼都來不及了。」郡守大人殘酷地看著她,一絲報復的快感在他心頭升起。
掙扎許久,範嫣終于不動了,郡守大人等了半天,她還是不動,他打開監牢的門,進去踢了踢她。
「真的死了嗎?」他蹲子,把範嫣的尸體翻過來。
忽然一根針從範嫣的口里射出來,從郡守大人的眼楮,直透入他的腦門。
在衙役檢查的時候,範嫣藏了一根針在嘴里,躲過了檢查,後來,她把它藏進頭發里,剛剛她以手抱頭之時,取下了金針,放進嘴里。
她曾經想過用這支針射清繡,但她沒有這麼做,是因為卓翊在旁邊盯著的緣故嗎?連範嫣自己,都不了解自己的想法。
不過她現在很清楚的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她馬上就要死了,但是,就算她死,郡守大人還是死在了她的前面,這就夠了!她終于把所有的仇人都殺光了!範嫣想著想著,開始笑了,她越笑越大聲,越笑越大聲,于是她淒厲的笑聲就這樣回蕩在陰暗的牢房里,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