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動!」袁采芯揚聲命令,抓住他的雙臂,不讓他再後退。
「怎樣?」雷昶毅未料她有此強勢反應,一時怔住。
「請你,把這里打開,讓我進去,我們的距離就縮短了。」她以指尖點點他的心口,眸光閃亮,笑意盎然。
「你太天真。」雷昶毅失笑,指著自己心窩處。「我這里向來只是虛掩,卻也不是誰想進來就進得來,你懂嗎?尤其是你,袁采芯。」
「為什麼尤其是我?」袁采芯神情一變,他講的話太傷人了……
嗚!他言下之意是,誰都有機會進駐他的心,唯獨她想都別想,是不是?
「因為,套句時下流行語——你不是我的菜。」如果,他想吃她,鐵定是因為想羞辱她,除此之外,他想不出有其它原因。
「喔,方薇才是你的菜,對吧?」八字沒一撇,但她想不吃醋都不行了,袁采芯醋意濃厚地瞪他。
「對。」他毫不隱瞞地說出自己的喜好。
「哼,你騙人!如果我不是你的菜,你之前還能大快朵頤吃得唏哩呼嚕好痛快?」他分明就很好養,都不挑的嘛!
沒有起碼的喜愛,他哪吞得下,她才不信他對她完全沒感覺。
所以,他給的理由,不合邏輯,不成立。
「這……」他被堵得啞口無言。是啊,哪次不是見著了她,他就想撲……
「所以,你敢說我不是你的菜?」她很不願意用「菜」這字眼衡量自己的價值,但想那涵義簡單明了,且先不計較了。
「那不一樣,不能相提並論。」一失足成千古恨,他當時再怎樣昏頭,也該緊緊掐住自己褲頭才對,如今也不至于麻煩纏身。
她是麻煩人物,而他老是在見了她時,對她存有莫名欲念,這才是最麻煩的。
「哼!意外吃下的菜,肯定是美味到令你吮指回味樂無窮又難以忘懷,不然每次我不請自來,你哪能屢屢開心迎進門而沒有一次例外?」
「我有開心嗎?」有的話,殺了他吧!他明明都是被迫接待她……
「表面上看起來是沒有,但,天曉得你心里是不是很high,是不是很愛?」
她都已瞧透了他那雙表面覆層薄冰、實則火花亂噴的眼楮里,究竟隱藏著多少對她的渴望,他還老愛強辯,真討厭!
死男人,臭男人,都饞得口水「嚓嚓滴」了,還硬要裝客氣,實在虛偽至極。
他要嘛,大方說一句上菜,她就恭敬不如從命,歡天喜地與他共享一場你情我願的美麗饗宴,又不會要他的命——當然,前提是,他願意當她是女朋友,而非情婦。看著吧,她定要找機會撕下這男人的假面具。
「袁采芯!」被看穿心事,雷昶毅打心底也覺得自己站不住腳,惱羞成怒之下,吼她名字吼得很大聲。
「在。」他出奇暴跳,袁采芯則出奇鎮定。
「你不要再胡說八道了!好女人要懂得矜持和害臊。」沒拒她于門外,是因為不忍心讓她太難堪,畢竟她是個女孩子,他總得考慮替她留點面子。
至于,他暗地覬覦她的「美味」,這秘密能隱則隱,免得被她拿來無限上綱的渲染,大肆說嘴。
「矜持和害臊?那是什麼東西?我完全沒概念。」裝傻她也很行的。
袁采芯聳聳肩,一副吊兒郎當的,完全沒將他善意的規勸當一回事。
「所以嘛,你不是……」我喜歡的那種乖女孩。
「我不是好女人?」每說到難听的話,他便故意停頓,要她自己接詞。袁采芯也很大方,會完整而貼切地替他說出來。
「我沒那樣說。」他垂下眼眸,心髒陡地狂跳。
「當然了,是我替你說的。」
「不要把我的意思弄擰了。」他冷聲強調。
「不然,你敢說你沒有那樣想?」
「確實沒有。」他答得心虛,急于避開她緊迫盯人的眼神。他若說出任何不得體的話或想些不該想的,都是被她逼的,他絲毫沒有想傷害她的意思。
「你把視線移開不敢看我,分明是睜眼說瞎話。」她又開始追尋他的眼光了。
「你不要動!」換他命令她。
他最受不了她雷達似的眼楮繞著他轉,因為那會在無形中讓他壓力加大。
她老愛自以為是,老愛強他所難,如此才更不得他心。
不得他心,她卻很有本領地可以把他的心騷惹得又癢又難受,教他活像被千萬只螞蟻給爬上了心頭,束手無策。
「你叫我不動,我偏要動,我動動動……」要袁采芯的叛逆心發作很簡單,隨便激她一下,她馬上噗噗跳。
瞧她,水靈靈的眸子一旦瞄準了他的視線,就是刀槍抵在她喉口,她也絕不輕移的頑固樣,便知她有多執拗,又是多麼不想讓他好過。
「我很少這麼說,但袁采芯,你相信嗎,我真的會活活被你氣死。」
男人的力道很輕易便制住她亂動的身體,卻制不了她骨溜溜轉的眼楮。
他拿她無法,只能再嘆無奈。
「我相信。」沒能看他笑,看他氣得半死,她也爽。
他悶聲問︰「你真不打算到此為止,還要繼續纏著我?」
超想把她的眼珠子摟出來,也超想把她放在他頸後不停摩挲的手剁掉!
不習慣被女人捉弄,偏偏擺月兌不了她的糾纏。
她不願當他的情婦,他也不會強迫她就範,她又何必反過來要求他與她以結婚為前提作交往,這種被逼著干的感覺,差透了!
「嗯……我想想。」袁采芯收回勾在他頸後的手,轉身背對著他,沉吟了會兒後旋回身來,說道︰「不,暫時不能放過你。」
「暫時?」他蹙眉,心思已被她攪得一團亂。
不可諱言,她是個挑情高手,冷情如他,亦難逃她的誘引。
動靜之間,一舉手一投足,目光流轉間,她散發出來的盡是令男人最招架不住的媚惑風情,狂野大膽,無拘無束。
「是的,暫時不能結束。等我很努力、很努力、很努力的爭取餅了,而你依然對我無動于衷,我才會終止這一切。」
「那麼,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你趁早死心吧,別白費力氣了。因為,我一點想把你當成結婚對象交往的意願都沒有,你終究得面臨與我結束的命運。」
「你真這樣想?」袁采芯挑眉斜睨,不信。
「沒錯,我是這麼想。」雷昶毅鄭重地點頭。
「我還是要照我的意思做。」袁采芯說得一派瀟灑。她才起了幾步,還在半路上,終點未到,結果如何,並不值得預先討論。
也就是說,她不願預設任何結局,無論是好的或壞的,她都拒絕揣測。
「不是我喜歡潑你冷水、打擊你的自信,而是我真誠的請你面對現實,我不可能把你當成結婚對象看待的。」上床前,上床後,始終如一。
聞言,笑嘻嘻的袁采芯陡地沉默了,一抹上彎的弧度僵在唇緣,故作鎮定中。
天可憐見,她的心在流淚,在淌血!
一輩子沒倒追過男人,好不容易看上了一個,滿懷熱情地追了起來,卻老踫一鼻子灰,任憑她是個再有自信的女人,也難免覺得受傷。
真的很受傷……
「沒關系,我也不喜歡你。」許久後她才又開口,一臉沒什麼大不了的模樣。
「你不喜歡我?」不期然听到她那樣的說法,他吃驚得下巴差點掉下來。
他以為她很煞他,所以才黏著他不放,難不成自始至終都是他會錯意了?
那,她說的,以結婚為前提作交往,是在講好玩的、耍他的嘍?
懊死呀,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這女人太沒分寸了。
「哎呀,有啦,有一點點喜歡啦!」袁采芯笑嘻嘻地說,沒發覺男人生氣了,倒是覺得自己強顏歡笑撐得挺辛苦。
「一點點?」從雲端瞬間墜落地面,雷昶毅感到非常不舒服。
「好啦,比一點點再多一點點的,我喜歡你。」加起來已經很多點了,已是她前所未有的記錄了。
口氣無比輕松,其實她現在最想做的,是逃開。
她已不止一次听他親口說出冷絕的話,但不知為什麼,她覺得他今天的說詞特別犀利又令她難以接受。
「請問是哪幾點?可否麻煩說明一下。」他沒好氣地瞥她。
被許多女人心儀愛慕過,他確實還沒有被要的經驗,袁采芯,是第一個。
「哎呀,有時間再慢慢告訴你。」
袁采芯從他面前跳開,像是真的在趕時間,也像是壞心在吊他胃口。
然而,並不是這樣的。
不願立即為他說明她喜歡他的理由,只因她心緒太亂,甚至生起他的氣;她知道唯有趕快逃開,才可以勉強維持住自己的尊嚴,不被他看穿她的軟弱。
「沒關系,你且慢說,我現在有時間。」雷昶毅信手抓住她,神情有些恍惚。
是說,該死的,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閑,閑到願意听她講話?
「可是,親愛的雷先生,你知道我是從公司偷溜出來的,我必須趕回去上班了。」袁采芯扭了扭被他握得死緊的手腕,微笑地說。
「你……」真要走?
反了!向來是趕她不走,現在她主動告退,他卻不想放人。
「舍不得我了喔?看你還敢不敢說我不是你的菜。」簡直愈吃愈順口了吧。袁采芯笑著覷他,因他「不舍」她走,受創的心靈小小地獲得了補償。
聊勝于無啊!
「少煩人了。你走吧,以後別再蹺班過來了!」滾遠點,別再來惹他了最好。
留人不成,雷昶毅沒風度地甩開她的手,坐回辦公桌去。
「別生氣、別生氣。來,點心時間,這個保證讓你吃了心情好得飛天,不知什麼叫心煩。」臨走前,她仍耐性十足地打開碗糕盒,加好醬汁,熱情招呼他吃。
「又是碗糕!你有心請客的話,不能換點別的花樣?」炒菜或許不必放肉絲,但時常更換菜色,挑動家人味蕾,是家庭主婦必備常識和技能,這數月如一日的碗糕,她買不膩,他都吃膩了。
雖說她非他專屬的家庭主婦,可她既有心為他服務,專業點總是較得人心嘛!
雷昶毅目光輕掃,嫌惡全寫在那黑沉的眸里。
「乖,親愛的雷先生,別挑剔,也別嫌棄,不然碗糕是會傷心的喔。」袁采芯拍拍他的臉,似在安撫挑嘴不合作的小孩。
好東西要與好朋友分享,殊不知能吃她親手買的碗糕的男人,就他,沒別人了,他不懂感恩是會遭天譴的……
「三天兩頭被迫吃碗糕,我才比較傷心吧!」直接把東西丟垃圾桶也不是不行,只是他沒有浪費食物的壞習慣,所以嘴巴嫌歸嫌,一樣每次都吃光光。
「寧可這時候你耍酷不講話,也別隨便折煞我的好意。」堆滿笑的小臉一沉,袁采芯話說得輕,但笨蛋都听得出來她在抗議。
「……」她平常使盡絕招,無所不用其極地要他多講話,現在竟希望他閉嘴,雷昶毅不禁詫異地瞅著她,唇角微微抽動。
足見他的冷言毒語已對她造成了某種程度的不愉快感覺。
有了這個認知,他心底難免升起某種程度的愧歉。
「好了,你慢慢享用我的愛心,我先走了,再見喔!」袁采芯賢慧地伺候他妥當,揮手道再見後,飛快退出他的辦公室。
狀似走得輕巧瀟灑,實際上,她的眼角已緩緩淌出一滴淚……
目送她離去後,雷昶毅視線落在兩顆白胖飽滿、淋著蒜香醬汁的碗糕上,微怔。
他沒發覺自己唇邊正懸著一抹笑意。
笑容何意,他自是不明了,也不多心去思量了。
他只知道,是袁采芯惹他發笑,他因她而笑。
很可惜,她沒看見,要見了,肯定又會驚天喜地哇哇大叫。
這女人,多愛他的笑啊!他一直都知道。
執起木匙,他朝碗糕正中心畫十字切成四大塊,再挖了其中一塊,送入嘴里。
唔,好吃!連續吃了不下數十次,他其實沒吃膩,依然覺得很好吃。
碗糕,看起來廉價,聞起來卻很香,嘗起來也十分可口。
這、這是他的菜嗎?
按理來說,不是的,可它竟奇異地一次比一次更對他的味……
等等!愈來愈對他的味的,是它?
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