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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兒為你開 第8章(2)

「怎麼了?」方羲和問道,眼神銳利起來。

「不是,我……」她忽然辭窮,不知該說什麼,但她不能讓怡仁這樣走掉,她的隨身碟還不知在哪兒,組長鐵定會發飆。「怡仁……」

「對不起,我幫不上忙。」別說她不想幫,她現在這樣也有心無力。

「那我怎麼辦?」張淑青轉向方羲和,焦躁地把隨身碟丟了的事告訴他。

因為太過煩躁,她說得不是很有系統,但整件事也不難理解,方羲和听了兩句就曉得問題在哪兒,剩下的只是她對同事、派系的抱怨以及怨恨。

「你的計算機在家還是在辦公室?」他截斷她的話語。

「在辦公室,可是根本沒辦法開機……」

「我認識一個計算機工程人員,他有辦法。」

她眼楮一亮,計算機里當然有開會要用的數據。「可是再過四十分鐘就要開會。」她難掩焦慮。

「應該還來得及。」他扶著怡仁往外走。「不過他收費很貴,我等一下會打電話給他,至于隨身碟,恐怕愛莫能助。」

張淑青咬住下唇,瞄下始終低著頭的鐘怡仁一眼,終究沒有再說什麼。如果可以的話,她當然還是希望能找回隨身碟,里面有她的日記跟相片,全是個人隱私,可照現在的情勢來看是不可能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度過這關再說。

鐘怡仁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了過去。她像只在海中漂浮的小船,搖搖擺擺,但擾人的惡夢、糾纏的回憶沒有來騷擾她,她只是搖晃著,隨著海浪高高低低。

她很快又變成游船上的旅客,穿著一襲華美的禮服,戴著粉紅色的寬檐帽,站在甲板上望著遠方。海風強得幾乎把她的帽子吹走,而她的胃一陣陣翻攪,她討厭搭船,更討厭暈船。

一道低沉的笑聲忽然在她身旁響起,她偏過頭看,是個穿著禮服的高大男子。

她看不清他的臉,粗魯地問道︰「你笑什麼?」

「你是可愛的姑娘。」

「油嘴滑舌的男人應該下地獄拔舌頭。」她賞他一個白眼。

他又笑了起來。「你的脾氣真大,難道誠實已經不是美德了嗎?」

「你這樣的男人我太清楚了,上船勾搭有錢的寡婦、欺騙少女的純真,卻裝作深情的模樣,我一眼就把你看穿了。」

「真的看穿了?」他逼近她。

她後退一步,試圖看清他的臉。「你做什麼?我要叫人了。」

他笑了。「船上沒人。」

她驚嚇地望著四周,原本存在的人影都不見了,空空蕩蕩的,只剩下他們兩個。

她慌張地跑了起來。「救命——」

床上的人奮力地揮動手臂,一下往左翻,一下往右偏,坐在床沿的方羲和笑著。「怎麼辦呢,小姐,沒人來救你。」

「你是誰?」她動得更厲害。

「你為什麼跑?我傷害你了嗎,小姐?」

她回頭看,他沒有追來,站在原地。

「你過來,看清楚我是誰。」

她遲疑地往前一步,又停了下來。

他伸出手,等著她。

她想,他會不會是誘騙她上當的妖怪?一抹哀傷忽然涌上,她又變成站在教室里,小朋友指責她,老師嚴厲地看著她。

「怎麼哭了?」

熟悉的聲音讓她回頭,她听見他說,你不喜歡船,我們就不在船上,去公園吧,你喜歡公園,可以牽著阿寶散步。

她看到一個男人站在她旁邊,跟她一起遛狗。

「如果你準備好,就在夢里牽我的手,睡吧,我不吵你了。」

她的表情變得安詳,不再翻來覆去,他模模她的額頭,確定她穩定下來後,才走出臥房。

醒來時,已下午四點多,鐘怡仁迷迷糊糊地不曉得自己在哪兒。

她作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一下在船上,一會兒在學校,然後是公園、火車、辦公室以及種滿各種果樹的大果園。

究竟夢到什麼,泰半都不記得了,不過起來時倒是舒暢愉快,精神飽滿。她揉揉眼楮,不熟悉的床鋪、被單和房間讓她立刻清醒過來。

她爬下床,看見阿寶睡在地毯上,听到聲響,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她安下心來,坐在地上揉它的脖子,它舒服地低嗚兩聲。

她慢慢地將今天發生的事整理一遍。潛藏在身上的現象消失後,回頭審視今天發生的一切,她立即明白不對勁的點在哪兒。

首先,她不是那種脆弱到想到往事或不愉快的回憶就會昏倒的人,現實生活中大概也很少這種人吧,每個人都有痛苦、丟臉、不願面對的事,最常采取的應對措施就是逃避跟壓抑,她當然也不例外,但也沒听過有人因為不愉快的回憶立刻昏倒,她在張淑青公司里的昏眩實在太詭異了。

如果她沒有異能,或許她會懷疑自己身體出狀況,但她之前已經開始懷疑方羲和是為她的異能面來,自然而然地,她把這樣的懷疑延伸下去。

或許方羲和除了讓人冷靜外,也能讓人脆弱地失控,再想到在公園里,自己對他莫名的在乎、臉紅,宛如情竇初開的少女,更加深了她的懷疑,他必定對她動了某些手腳。

然後是張淑青……她嘆口氣,沒想到淑青竟是她小學同學,還抓著她的異能不放,那麼淑青與她住在同一個小區是巧合還是故意?她與方羲和是不是一伙的?他們是否都為了她的異能而來?還有游幸芳,她與方羲和早就認識,還特意將自己介紹到他的公司,莫非都是事先計劃好的?

鐘怡仁難受地蹙了下眉頭。她並不想杯弓蛇影地懷疑身邊每個人,但詭異的事一件接著一件來,再不弄清楚,她都要瘋了。

她嘆口氣,從頭把每一個癥結與可能性又想過一遍,等她理得差不多了才調整心情走出房間。食物的香味引誘她一路走到廚房。

方羲和穿著深藍色的圍裙,正在西紅柿里塞東西。「肚子餓了吧,來吃東西,坐。」

如果不是懷疑他圖謀不軌,一個女人醒來看到男人在廚房為自己煮飯,一定會很感動。可現在她只覺得難受——他是真心對她好,還是別有所求所以才討好她?

他示意她坐在吧台旁,從鍋子里盛出了一盤色香味俱全的佳肴。「這是我最拿手的,西班牙海鮮飯。」

「我還不是很餓。」不過看著鮮蝦、干貝、蛤蝌、烏賊等海鮮,還有西紅柿、甜椒、洋蔥以及黃澄澄的米飯,真會讓人胃口大開。

「不是很餓也要吃一點。」他把西紅柿放進烤箱,盛了一盤海鮮飯跟她一起吃,當然也不忘給阿寶跟嘟嘟福利。兩只狗開心地直搖尾巴。

鐘怡仁其實有很多話想問他,但還沒想好該怎麼問,于是默默地吃著眼前的海鮮飯,才吃一口,他便等不及了。

「怎麼樣,好吃吧?」他的眼楮閃著光。

他現在這樣子還真有點像阿寶。「嗯。」她頷首。「干貝很好吃,飯也很香甜。」

他微笑點頭,開始告訴她怎麼做西班牙海鮮飯。「西班牙海鮮飯一定要加番紅花才地道。」

當他說到一個段落後,她問道︰「你怎麼帶我來你家?」

「方便。」他簡單回答。與他在一起不用找話題,因為他總是有一堆事可以講,講他的廚子去過許多國家,廚藝杰出,偶爾他會心血來潮跟他學做菜。

他興致勃勃地說︰「如果你想學的話也可以來,算你免費。」

她沒有回答,但心里莫名地感到一股哀傷。還會有以後嗎?當她把事情攤開來講後,他們還能像這樣自然地相處嗎?

好不容易把飯吃完,他又端出烤西紅柿,她試吃了一口,沒想到味道很好,于是她又吃了兩個烤西紅柿,都吃得撐了。現在想起來,好像每次跟他在一起就會吃撐。

吃完飯,鐘怡仁坐在沙發上等他泡茶。他的家很大,裝潢氣派,不過幸好並不華麗也沒什麼虎皮地毯,否則真的很像暴發戶。

方羲和端著綠茶過來,兩人沉默地喝了幾口後,他開口道︰「你想問什麼?」

罷才吃飯時他就看出她心不在焉、欲言又止,能忍到現在算不容易了。

當她暈倒時,他也想到她醒來後必定會疑心自己的失常。

她的防心本來就強,又遇到莫名其妙的暈倒事件,不可能不懷疑。

但她並不是在忍耐,而是掀開掩蓋真相的布幕需要勇氣。

她迅速整理好情緒,進入正題,逃避畢竟不是辦法,以她的個性不可能視而不見,自欺欺人。

「我今天怎麼了?一天昏過去兩次實在有點不正常。」

「你現在覺得怎麼樣?」他沒有正面回答。

「很好。」

「如果不放心的話,可以到醫院檢查看看。」

「你不打算告訴我?」見他挑眉不語,她又說道︰「你應該知道什麼吧?」

「為什麼這麼說?」

「我不知道,直覺。」她聳聳肩。「你是不是對我做了什麼?」

既然她問了,方羲和也沒打算回避,只是仍避重就輕地說︰「不是我。」

他想過繼續裝傻,把她的暈眩解釋為身體不適,就像她在公園昏倒時的理由,可她在張淑青公司時的反應太過劇烈,恐怕已無法單純地用身體不適說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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