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以救世者自居嗎?
而門內的蔣思凡緩緩的轉身,在床沿坐下。
為什麼要跟她說這些?他以為她可以做到什麼?只是他的話像石子一般在心底引來很大的回響,令本該熄滅的火種慢慢的透出亮光。
不可能的!在火苗快要形成之際,她澆下冷水。別想了,他們老早沒有關系,今後也不會有任何交集。
終于知道忘不了是怎麼樣的滋味。
季仲凱越是想忘記,有關她的一切便越是清晰可見,她的表情總是帶有抑制,卻又偶爾讓他逮到她遏止不了情感的神態,她的說話語調、舉止姿態……現在才發現這些不知何時已刻印似的烙在心底,揮不去,抹不掉,總在他獨處時襲上心頭,不斷的打擾煩亂不堪的思緒。
然而他也不能因為自己而再次罔顧她的感受,對她的抱歉沒有消去的一天,唯一能為拋做的就只有讓她離開。在某個角落,說不定有比他更好的男人在等著她,等他們過上以後,兩人會一如其他情人般相知、相戀、相守,一步步的走上牽連彼此的人生道路,她會為男人生兒育女……
驀地,他一拳打在桌上,桌上的文件都移離本來的位置,也令數本置于文件堆中的雜志都映入眼內。
他隨手拿起其中一本,下一秒即為之失笑。或許記者們詞窮了,現在連鬼神都搬出來胡詻一番,有人說他被冤魂附體,有人則指他精神失常。
要是可以的話,他也希望自己真的瘋了。
從沒試過這種沒日沒夜惦記一個人的事情,每當閉上眼時,他仿佛覺得她伸手可及,卻在睜開眼以後,才發現只是幻影,要查找她的行蹤並不困難,只是他竟然感到害怕,因為畏懼她身邊早已多了另外的人影。
要是事實果真如此,那麼他會怎麼樣?
說不定會用盡辦法拆散他們,而他真的厭倦再做任何令她傷心的事。
丟下雜志,他緩緩的嘆氣。尹庭弈說得對,他是在自欺欺人,向來目空一切,如今竟然被一個女人搞得方寸大亂,就算不想承認,事實如此,不容狡辯。
從來不知道她的重要性,仿佛間接承認自己也有弱點,甚至輕易的被人抓住把柄……不,很早以前他便知道她有多重要了,否則根本毋需管她的死活。
竟要到這時候他才發現……呵呵……說不定早已被人看穿了,以為聰明,卻被自己扯後腿。
聰明反被聰明誤,正是他此時的處境,以為自己掌握了一切,卻一再被對方看透,按照方旋的劇本走每一步,最終賠上了她。
想過向蔣思凡解釋,只是他可以解釋什麼?說是一場誤會?是他親口說的,也讓她親耳听到,他的確利用她的感情,只不過忘記傾听心底最真實的聲音,忽略了最渴切的情感,才會以為自己並不愛她。
發現得太遲,明白得太晚,她已經決定離開,徹底斬斷對他僅有的愛念。
季仲凱很想責怪尹庭弈多事,卻因為尹庭弈好管閑事,才讓他承認情感。以前明明就見著紀望星如何追悔漠視自己的真心,現在他竟然重蹈覆轍,還真是笨得徹底。
她說他在演戲,拒絕當任由他擺布的東西,事實上,他已分不清到底是他搡控她,還是她將他玩弄于股掌間,只曉得一件事,那就是他想她想得快瘋了。
也許下意識的接納了她的說詞,令他甘願撕下戴了多年的面具,放棄得來不易的光環,甚至受污蔑也在所不惜,想她知道他會改變的,願意因為她的一句話而努力,唯有用這種方法,才足以讓她知道他的決心。
因為不想被打擾,他這幾天都將手機調到震動模式,盡避如此,它還是每十數分鐘便震動,他拿起手機,不意外共收到數以百計的簡訊,當中尹庭弈剛傳來的簡訊意外的吸引他的目光。
看了一眼,他反射動作的想刪除,然而拇指卻頓住了。
這樣好嗎?那小子就是知道他膽怯才會發簡訊。不過話說回來,他自行去見了她吧?沒去深思兩人會談及什麼,季仲凱的手驀地緊握,像是要將手機捏碎。
突然,他站起來,匆匆走至停車場,發動車子離去,對于一直守候在外的傳媒記者毫不理會,踩下油門,迅即拋離跟著自己的車子。
季仲凱猛地煞車,不理會是否停在禁區,也不管車子會不會被拖走,隨便停在一旁,無視別人驚愕的目光。
打開車門下車,他邁著大步進入旅館,走進電梯,直到走至一扇門前停下,抬手想敲門,卻發現指尖微微顫抖。
呵……就算面對金融海嘯,他不曾感到畏懼,卻因為要見到她而戰栗,這窩囊樣要是被另外四人看到,一定會視為一生的笑話。
不過他要是能重新取得她的信任,那麼這點窩囊絕對無所謂。
叩叩。
「來了……」蔣思凡以為是送餐的人,沒有任何懷疑之下就開門,隨即一臉愕然的看著他。
尹庭弈出現之後,她的確想過他會不會出現,在她為三天下來都在暗地里等待的自己不齒至極的時候,他偏偏出現眼前。
為什麼要來撩撥她?明知不可輕信尹庭弈的話,然而從她期盼他出現便知曉自己又不爭氣了。
「你來這兒干嘛?」她口氣不善的問。
以為即使再次相遇,他可以維持平靜,然而事與願違,之前只是強裝不為所動。
她比預想的過得好,臉色紅潤得根本不像受了情傷,離開他真的令她有如重生嗎?他黯然的想。不過這樣也好,他寧願她活得快樂。
「進去再說,可以嗎?」仗恃著體格上的優勢,季仲凱不等她答應,便堂而皇之的進入房間。
眼看來不及阻止,她只得無奈的關上門,貪婪的盯著他的背影,但是不一會兒就垂下眼臉,暗斥自己一聲。
「季先生,有何貴干?」她淡然的問,與他保持一定的距離。
打從進來的剃那,他的目光已落在行李箱上。「你真的要離開?」
「嗯。」
「為什麼?跟我待在同一個地方讓你如此難受嗎?」她愕然,好一會兒才開口,「別將自己想得太重要,我只是覺得這里的生活節奏太快了,令人疲累。」
他此時臉上的表情是她不曾見過的,夾雜懊惱、晦眼,像是為了什麼而追悔,不知怎的,胸口竟然莫名其妙的揪緊。
這……不是高高在上的他該有的表情,他的意氣風發去了哪兒?
「的確,可是……不要走好不好?」他小聲的說。
「咦?」她沒有听清楚他說的話。「你想確定我是否要離開,對不對?既然確認了,你可以離去了嗎?」她轉身,想開門要他走。
被了!在背對他的同時,她揪住衣襟。現在這副樣子絕不能讓他看見,他是眼神銳利的獵人,輕易便能看出她的動搖,也知曉怎樣進攻可以得到最優厚的收獲,但是她已經什麼都不剩了,不想被啃得連骨頭也沒有。
他陡然轉身,大步上前,自背後將她一把擁入懷中。「不要走!」
蔣思凡來不及反應,他的氣息已將她整個人包圍,待發現時,耳畔已經響起他的聲音,背部傳來灼熱,直到此時,她才掙扎著想擺月兌他。「放開我!」
「思凡,留下來,好不好?」他繼續在她的耳邊輕聲的說。
多麼熟悉的一句話!記得那一天他也是這麼說,而她傻傻的相信他親手為她築趄的美麗遠景,期待成為他的新娘,期盼為他生兒育女,但最終這不過是一場令人心酸的夢而已。
這次,他又發現哪兒有用得上她的地方?
不知打哪來的力氣,她掙開了他的箝制,轉身,望著他。「夠了!到這種時候,你還要作戲?我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你就不可以還我平靜的日子嗎?」
她的要求不高,為什麼他就是不肯放過她?
「我現在才發現不能沒有你……」
她驀地發出笑聲,「不能沒有我?多動听的話啊!就算我再蠢,這種重復的伎倆還會上當嗎?」
對上他的眼,她渾身一顫。
為何到了這個地步,他還有辦法露出這種神情?看起來是多麼的誠懇,眼眸中充滿難懂的情愫,只是她知道絕不能相信他。可別忘了他是多麼稱職的演員,蕪論如何違心的對白,他還是可以臉不紅、氣不喘的說出,就算對象是她。
「不要這麼快便否定我好嗎?」他嘆氣,明白自己紀錄不良,被輕視是無可厚非的。「你知道我從來想要什麼都會到手,根本不曾嘗過失去的滋味,更加不知道要怎麼做才能挽救。可是當你頭也不回的離去時,才知道真的有我掌握不了的事,為什麼你不像我預想中的模樣?我以為你只要留在我身邊便會高興,但是你那時看起來是那麼的悲傷。我以為就算娶其他女人也不會影響我們的關系,並認為即使你知道了也不會有任何問題,然而你又一次跟我預期的不一樣,你選擇了離開。」
「呵呵……對不起,沒有按照你的期望行動,原來我在你心中真的蠢得無藥可救。」蔣思凡嘲笑。
到了今天,她肯定自己在他心中毫無地位可雷,已經不需要他來證明她有多愚蠢。
「不是這樣的!我根本沒有想過跟林小姐結婚,當初會答應赴約,說不定是為了證明你並不重要,我不會因為你而有任何失常。沒有跟你提起,是因為我既然已經決定推辭,就沒必要節外生枝,想不到最後還是被你知道了。」
「說完了嗎?」她輕哼,「門在那邊,請回。」背對著他,不想被他看到她的表情。
情緒因為他的話而激動,心髒怦怦狂跳,她知道他是個怎樣自負的男人,別說要他道歉了,就是要他稍稍示弱也不可能,此刻他出現眼前,跟她說這樣一番話,教她如何是好?
不希望過去的悲哀又一次出現,他以為僅憑幾句話就可以打動她嗎?誰知道這是不是藉口?
是的,這都是演技,她不應該感到迷茫,反正無論如何她都成不了他心中最重要的存在,對他來說,只要是為了公司,最後她還是可以一次又一次被舍下。
「你現在不相信沒關系,我會證明的。」他知道現在說什麼都不可能一下子令她回心轉意。
這些年來,他說過的謊言比天上的星星還要多,每次甜言蜜語後,伴隨的都是傷害,她否定他是想當然的。如果他能早一點學會誠實的面對自己、面對她,他們不用弄到這步田地,甚至連她也賠上了。
「證明?有需要嗎?已經完了,你讓我安安靜靜的過日子好不好?如果你對我真的有一絲……哪怕只有一絲內疚,請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好嗎?」依然背對著他,她強忍眼淚,語帶懇求的說。
她本來就是個容易心軟的人,即使將自己包裝成如何淡漠,本質始終是愛他如一,就算知道一輩子也得不到他,仍然無怨無悔,這樣的傻勁到了今天遭受嘲笑也是自找的,她沒有堅強到可以一再承受失望,要是多來一遍,真的連活下去的勇氣也會消失殆盡。
太清楚自己的位置,她從不敢越雷池半步,只敢讓心坎被他的身影填滿,只敢在夜闌人靜時偶爾放任自己的思緒奔騰,然而最後卻讓她嘗過擁有的甜美,偏又迅即消逝,教她情何以堪?
他上前,環住她的肩頭。「對你,不單是內疚,縱然明白你不想再見到我,可是我不想放手。思凡,沒有你的日子,我同樣難過,我真的很愛你。」
「夠了,收起你的謊言吧!你最愛的永遠都不是我!」蔣思凡低吼。別讓她再有任何希望!
「我愛你,為了你,我可以舍棄一切。」
「我不想再見到你,你走!」她走到門口,打開房門。
舍棄一切?令人動容的話語很容易說出口,要實踐談何容易?他永遠不明白一句話便足以令她陷入絕境,如果沒有負責到底的決心,不要出手勾引她。
「我會證明給你看的,給我一點時間好不好?」
「走呀!」她不顧一切的將他推出門外,並大力關上門。
深吸一口氣,卻發現房內彌漫他的氣味,耳邊像是響起他的聲音,一遍又一遍的訴說可以為她放棄季氏……她立即搗住雙耳,淚水奪眶而出。
門外的季仲凱頹然離開。他會證明給她看的,這時他才肯承認,沒有她,即使贏了世界又如何?
突如其來的記者會令眾人詫異不已,特別是尹庭弈。
明知沒有實際用途,畢竟季氏已遭停牌,另外三家公司則股價大跌,想用來穩定市場及投資者信心已是不可行。
苞蔣思凡見面之後,並沒有與四季聯絡,他在等待對方主動出擊。
偏偏這個時候季仲凱竟然召開記者會,打亂他的步調。倘若季仲凱真的是為了季氏著想的話,應該不會有什麼紕漏,但是他隱隱感到不妥。
想到前天從季仲凱口中得知將于今天中午召開記者會時,那帶著解月兌的神態……千萬不要是他預想中最壞的情況。
突然,內線電話響起。
尹庭弈不得不拿起話筒,「什麼事?」
他平常很少回來辦公室,反正底下的人有本事,當然讓他們多發揮一下,但是這陣子出現了太多狀況,他必須要親自處理。
「有一位方先生在線上,他說你會知道是誰。」秘書怯怯的說。無論怎麼問,對方就是不肯透露身份,不過既然知道尹庭弈的電話號碼,唯有硬著頭皮將電話轉接給他。
「嗯。」尹庭弈隨便應一聲,算是決定接听了。「方先生,我跟你應該沒什麼好談的吧?」
方旋逸出笑聲,「尹先生還真是好記性,你比較快入快語,我可不想兜圈子。」
「正合我意,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想弄垮四季園可不是容易的事。」他早知對方不懷好意。
「哎,你似乎想多了,我們現在可是坐在同一條船上,季氏有什麼閃失,我們也不可能獨善其身。做生意的人,總是利字當頭,沒理由白白看著賺錢的機會溜走,對不對?」方旋笑說。
「是否利字當頭,大家心中有數。不過你要說坐在同一條船上,我也不會反對,那麼你一定是有什麼意見吧?」尹庭弈玩味著他方才說的話,一臉訕笑。
「季氏快垮台了,洗黑錢這件事就算警方不做任何起訴,市場對季氏都存有陰影,要翻身也不容易,與其連累其他人,倒不如將季氏賣掉,價錢方面絕對令你們滿意。」季氏的資產少說也有上百億,不過經此一役,股價大跌,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收購機會。
原來……這是最終目的。尹庭弈冷冷的開口,「想要收購季氏,你們的胃口倒不小。」
「除了四季以外,你以為還有人敢收購季氏嗎?」方旋輕哼,「還是說一個記者會可以力挽狂瀾?我倒沒想到為了蔣思凡,季仲凱可以做到這地步。」
「什麼意思?」
「你以為呢?」方旋反問,下一秒卻語調一轉,變得相當客氣,「尹先生,浪費你這麼多時間,不好意思,打擾了。」
「喂?」還來不及說什麼,對方已然掛斷電話,尹庭弈氣得重重放下話筒。
懊死!季仲凱該不會是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