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駕駕!」李子淵駕著馬,神色慌張的朝前大吼,「大哥!大哥你等等!那是個陷阱,你不能去呀—」
前頭的男子卻像發狂似的听而不聞,手上馬鞭揮得更加使勁,以迅雷之姿策馬奔上山頭。
「該死!」低咒一聲,李子淵牙關一咬,豁出去的棄馬縱身一跳,驚險地躍上與他差距半個馬身的雪白駿馬上。
風聲凜凜呼嘯而過,他緊攀身前男子肩頭,在他耳邊咆吼,「展少鈞你冷靜點!懊死的!你的鎮靜哪去了?這麼冒險的沖上山,賠上你自己一條命不打緊,就不怕連嫂子的命也賠上嗎」
那句句吼聲終于傳進男子耳中,他驀地拉緊韁繩,馬兒嘶鳴一聲,前蹄在半空中高揚,差點甩下後頭的李子淵。
李子淵被嚇出一身冷汗,但他可沒時間擦拭,立刻抓著展少鈞一同躍下馬,「清醒沒?」
展少鈞滿是慌亂的紅眼像是終于能識人般看著他,卻道︰「你回去,江橫山不準任何人上山,除了我。」
要是江橫山知曉他沒依言行事,說不準會殺了飛雪……思及此,他的身子更像是被千刀萬剮般的疼痛。
「你冷靜點!江橫山那老滑頭的話能信嗎?就算你一個人上山,也難保他不會心一橫,擒了你之後連嫂子也不放過,殺一人與殺一雙對他而言沒差的。」李子淵冷靜的分析給他听,又道︰「你平時的精明跑哪去了?要不是我及時趕來,誰能攔得住你?」
他在怒風堡接獲消息,知曉江橫山逃到了杭州,當下便感覺會出事,才日夜不眠的由怒風堡趕來杭州,途中他傳了書信給義兄,誰知他那段時間並不在府中,消息傳達不到,才會出了今天這件大事。
「無論如何,我都不能拿飛雪的命冒險。」展少鈞緊握韁繩,心口的駭懼怎麼也止不住。
「我也不能拿你的命冒險。」李子淵凝重的說,「江橫山的話信不得,你冷靜想想,要是你真送了命,他會放過嫂子嗎?你得先靜下心來,想個對策。」
這席話不無道理,展少鈞听完,心中那波濤洶涌的懼怕稍有緩和,他原先狂亂的眼眸緩緩呈現清澈,「子淵,你先回去。」
「大哥—」
「听我說完。」他制止他,然後又道︰「你上官府通報林捕頭,率領官兵守在山神廟外伺機而動,我會設法拖住江橫山,到時你們得在第一時間救回飛雪,知道嗎?」
「那你呢?」他急問。
「我會想辦法月兌困,你別擔心。」展少鈞道,由懷中拿出邱七贈予他的龍鳳佩,將它放在李子淵手上,「你派人追回正返回蟠龍山的邱老前輩,要是我與飛雪沒能月兌逃,你得答應我,先救飛雪。」他握住他的手,慎重交代。
「你—」李子淵被他眼底的深情給震撼住。他知道,要是柳飛雪有個三長兩短,義兄定會承受不住。
握緊那塊龍鳳佩,他啞聲道︰「我答應你。但是你也得答應我,在我沒回來之前,不準擅自冒險。」
「好。」展少鈞一口允諾。
得到他的保證,李子淵這才躍上馬,「駕」的一聲,火速下山搬救兵。
一直到那匹棗紅大馬遠離視線,展少鈞才跟著躍上身旁白馬,低喃了聲抱歉,馬鞭一揮,便朝山神廟奔馳而去。
「你終于來了。」江橫山雙臂環胸,一雙虎目謹慎的查探四周,在確定展少鈞真是一個人上山後,抿緊的厚唇這才咧開,「東西呢?」
展少鈞立在他十步之外,寒風吹得他的衣袍獵獵作響,他由懷中拿出一塊玄鐵制成的墨黑令牌,冷聲道︰「在這。我娘子人呢?」
江橫山伸起腿,朝後面斑駁的廟門一腳踹去,木門應聲而倒,就見柳飛雪縮在廟中的乾草堆上,雙手與蛀蝕的桌腳反綁在一塊,嘴里被塞了塊白布,水眸在看見展少鈞的那一瞬間揚起了緊張,她螓首直搖,拼命扭動身軀。
不要!你快走,這是個陷阱!快走!不要管我!嘴巴塞了布,柳飛雪只能 唔唔的發出聲,心里著急得不得了。
同一時間,展少鈞的俊眸也閃過一抹擔憂,但在看清她除了發絲有些凌亂外,衣著仍是完整的,也沒有什麼傷痕,郁積在胸口的著急這才消散。
「放了她。」他緊握拳頭,雙眸仔細的窺探周遭環境,思忖著要如何救人。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白費力氣想法子救人。」江橫山冷笑了聲,「你以為我會什麼都沒準備嗎?早在一個時辰前我便塞了顆『更散魂』在你娘子口中,再過半個時辰,她就會毒發身亡。」
半個時辰展少鈞強自冷靜的面容瞬間繃裂,急得大喊,「解藥呢?快交出來!」
「要解藥很簡單。」江橫山朝他扔去一顆黑色藥丸。
展少鈞手一揚,準確的接住。
「這是另一顆『更散魂』,你吃了,我就給你解藥,但是你得想清楚,解藥只有一顆,你們兩人之中只有一人能得救。」他由懷中掏出另一顆乳白色的藥丸,攤在掌上。
不要吃,他是騙人的!柳飛雪拼命搖頭,淚花亂墜,淚水糾黏著烏發,讓她看起來狼狽不堪。
展少鈞深凝了他身後的柳飛雪一眼後,沒有遲疑的吞下那顆毒丸。
「哈哈哈!」見他如此乾脆,江橫山仰頭狂笑出聲,「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看來我這次真是押對了寶!」
「廢話少說,解藥拿來!」展少鈞心急如焚地狂吼。
「令牌。」江橫山止住了笑,「給我令牌,我就給你解藥。」有了怒風堡當家令牌,他下半輩子便不用愁了。
展少鈞邁開步伐來到他面前,才將令牌遞出,江橫山卻突然掐碎掌上解藥,一掌朝他胸口擊來。
「你—」他旋身險險閃過,見唯一的解藥被毀,不禁怒極攻心,顧不得自己中了毒便運氣于掌,朝江橫山背心掃去。
「哈哈哈!展少鈞,你當真是不要命了,中了毒還敢運氣,就不怕提早見閻王嗎?」
令牌到手,江橫山卻沒有馬上逃離,手臂一格,徒手與他對打。
兩人你來我往的對了十來招,一開始展少鈞還佔上風,可戰到後頭,毒氣逐漸蔓延至他全身,他的額間浮上黑氣,薄唇青紫,動作也遲緩了下來,一個不察,就教江橫山一掌擊中心口,黑血倏地噴灑出口。
柳飛雪大駭,掙扎得更加厲害,咬得死緊的牙關沁出點點殷紅,染紅了她咬在嘴里的白布。
「你毀我江家寨,我奪你怒風堡算得上公平,但這些日子我像過街老鼠般被人追殺,成天過著膽戰心驚的日子,險些了結自己,你可知道我有多痛苦」瞪著單膝跪地的展少鈞,江橫山恨恨的吼。
「放了她……你答應過的……」展少鈞氣血翻騰,面色慘澹,又嘔出一大口黑血。
「我這人本就不講江湖道義。」他狂笑著道︰「你放心,這黃泉路你不會走得孤單,我會送你心愛的女人陪著你下地獄!」
話畢,他眼神陰狠,揚手朝他胸口拍去—
咻!
悶哼一聲,江橫山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看著貫穿他左胸的箭矢。
接連而來的如電箭矢一枝枝的射穿他壯碩的身軀,他瞪著牛鈴大眼,僵硬的倒下。
李子淵領來的官府人馬及時趕到,有人率先入廟解開了柳飛雪手上的繩索,一得自由,她便踉蹌的直奔至展少鈞身旁,顫抖的以衣袖拼命擦拭他臉上的污血。
「少鈞!少鈞你張開眼!張開眼看著我!」她淚流滿面,抱著癱軟的男人大喊。
「大哥!」李子淵扔下弓箭,著急的來到他們倆身旁,見他嘴邊流出污血時,瞬間白了臉,「怎麼回事?為什麼這血是黑的?」
「毒藥……他吃了毒藥……江橫山騙他我中了毒,要他吃下毒藥……怎麼辦……怎麼辦呀……」柳飛雪泣不成聲。
李子淵一听,臉色大變,連忙背起意識模糊的義兄朝馬匹奔去。
「飛雪……」展少鈞沙啞低喊,困難的伸手想抓住眼前糊成一團的白影。
「在這!我在這……少鈞你撐著,別說話!你會沒事的……會沒事的……」她握住他無力的大掌,顫著唇安慰他,也安慰自己。
握著那軟綿的小手,確定她安然無事後,他安了心,唇角緩緩揚起,輕聲說出藏在心里許久的話。
「我愛你……」他怕此時不說,便再也沒機會能說了。
淚,模糊了柳飛雪的視線,讓她看不清他慘白的俊顏。
她從沒想過他會和她說這三個字,也沒想到會是在這種情況下听到。
用手背抹去淚水,她哽咽回答,「我也是!我愛你、好愛好愛你……你不能有事!絕對不能有事……」
他笑著,在听完她的話後,與她交握的掌一點一點滑落,半眯的俊眸慢慢閉上,唇上的笑宛如春雪初融,漸漸消逝……
「不要—」
淒厲的悲鳴在山道上久散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