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事吧?」孫問磊問著懷里的小女人。
他在她還沒跌下地之前,就先扔掉手里的木柴,一把將人抱進懷里。
「我的鼻子……」連香遙捂著自己原先就已經不夠挺的小鼻子,眼眶還蓄著淚水,「痛死了!」
這人身上一定藏著鐵板,不然怎麼撞到他,比撞到地還疼哪?
「我看看……」孫問磊用兩指輕捏起她的小下巴,仔細的審視著,「還好沒出血,應該不算太嚴重才是。」
「大哥……」站在一旁的孫問擎倒是驚訝得連下巴都要掉了。他從沒見過大哥對哪個女子這麼、這麼呵護的,更別說那女人……不對,她看上去根本就只是個小丫頭而已,一個普普通通的小丫頭,值得大哥這麼「慎重」的去看她那明明就沒什麼大礙的鼻子嗎?
而且大哥一向都很清楚男女之防,從不逾矩,怎麼到現在還一直抱著她?
「很痛耶!」連香遙雖然不是很滿意孫問磊「不算太嚴重」的說法,但她還是很盡職的想到自己現在是個有「任務」在身的人。「算了,我沒時間跟你說這些。」語畢,她十分靈巧的掙月兌孫問磊的懷抱,朝那根被丟在一旁的木柴走去。
「你要做什麼?」懷里的軟玉溫香突然沒了,孫問磊有些遺憾又不解的看著她。
「當然是把這塊不听話的木柴撿回去嘍!」連香遙拾起木柴,像泄恨似的在上頭拍了兩下,「也不過就是要把你劈成兩塊而已,莫名其妙飛這麼遠做啥!」
「你在劈柴?」孫問磊皺眉。
「原來是你在亂丟東西!」孫問擎一臉找到「凶手」的表情。
孫家兄弟幾乎同時開口,只不過孫問擎話中的不滿太過明顯,讓孫問磊分神朝他瞥去一眼。
「我才沒亂丟!」連香遙認真而嚴肅的看向誣蔑她的孫問擎,「我可是很認真在做事,你不要隨便誣賴我!」
「我哪有誣賴你,不然你自己說,你手上的木柴是自己長腳跑來倚日軒的嗎?」孫問擎冷哼道。
「那……那是不小心的……」連香遙緊張得呼吸一窒,糟了!這下該不會被人發現,她是個連柴都劈不好的沒用丫頭吧!不對不對,劈柴本來就不是她拿手的嘛,要是其他工作的話,她一定可以做得十分順手的。
「哼,不小心……」孫問擎本想繼續教訓她,卻瞥見大哥正冷冷的瞪著自己,趕緊收聲。
「本來就是不小心的……」連香遙有些委屈。
從小到大,她根本沒做過什麼粗活,要不是為了想要感謝孫家收留她和小羽,也想幫忙對她很好的大娘和丫鬟姊姊們,像她這樣的俠女,哪有可能做這些工作?
「沒關系,你別理他。」孫問磊溫聲安撫她,「不過,你怎麼會去劈柴?」
「還不都是因為你!」連香遙白了孫問磊一眼。想到這她就有氣,而他這個始作俑者居然還敢問她為什麼?
「我?」孫問磊只覺得這個指責莫名其妙。
「對,就、是、你!」她用力點頭。「要是你不籌備婚禮,孫家就不會人手不足,這樣大家就不會那麼辛苦,害我一個人晾在那里,覺得自己白吃白喝很羞愧……哎,不過算了,你畢竟也算是個不錯的人,願意收留我們,還請大夫給小、小姐診治……」越說,她的氣勢越弱,因為她猛然想起自己和小羽目前還有地方可以棲身,其實都該感謝眼前執意要成親的男人,所以就算他的堅持惹惱了她,她也不應該用這種態度對待自己的「衣食父母」,「呃……我實在不該這樣跟你說話,對不起……」
「沒關系。」孫問磊微笑安撫。
他知道這小丫頭不希望他和她家小姐成親,不過她罵到一半卻回頭稱贊他,甚至還低頭認錯,這倒是讓他有些驚訝。
他原以為她是那種潑辣成性的小丫頭,但實際上好像不是這樣,她是有些暴躁莽撞,但還不至于失去理性……這樣,很不錯……好大膽的丫頭啊!孫問擎在心中暗自稱奇。
他還是頭一回見到這麼沒大沒小、不分尊卑的丫鬟,不過大哥怎麼好像很縱容她似的,大哥明明一向都很講究紀律,怎麼會……嘖嘖!有問題,一定有問題!
孫問擎略顯呆滯的看著大哥和這個丫鬟的互動,有些不敢相信他的兄長怎麼好像突然變了個人似的。
「那……那我先去劈柴了。」說完,連香遙就抱著木柴趕緊往後院走去。
一來,是因為孫問磊那一聲「沒關系」讓她覺得自己很丟臉,二來,則是他的那抹微笑,不知道為什麼,居然讓她的心跳漏了好多拍。
「等等!」孫問磊開口叫住她。
「怎、怎麼了?」連香遙心一慌,不解的回頭看他。
「你現在要去劈柴?」
「對呀!」她剛剛不是說得很清楚了嗎,看來這孫大當家的耳力不太好。
「你一個女孩子家,怎麼有辦法做那麼粗重的活兒?」孫問磊走到她身前,抽走她懷里的木柴,扔給在一旁看戲看得有點出神的孫問擎,「讓他去劈就行了,你剛剛撞傷鼻子,還是休息一下吧!」
「什麼?!」
兩道懷疑的嗓音同時響起,但孫問擎的聲音中明顯帶著不敢置信。
「當然是真的。」孫問磊不理會二弟的疑惑,逕自示意她和他一塊兒離開。
「這也未免太……」孫問擎震驚的看著兩人愜意離去的背影,許久後才回過神來。「有沒有搞錯?我堂堂孫家二少爺,居然淪為勞柴的長工?剛剛那個人……真的是我大哥嗎?」
這一定是一場惡夢,對,是惡夢……
「孫問磊,把劈柴工作交給剛剛那個看起來有點兩光的家伙,真的沒問題嗎?」離開倚日軒,連香遙仍有些擔心。
「只是劈個柴而已,難不倒他的。」孫問磊好笑的回答。
「可是……那是我的工作耶……」她不但沒有做完,還丟給其他人做,這樣好像不太好。
「沒關系,你的工作應該是照顧你家小姐。」
「原本……是這樣沒錯。」連香遙點點頭,不過,她還是很想幫些什麼忙。
「那你就先回去照顧你家小姐吧。」孫問磊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特意替她處理這些小事,但他就是不想看到她做粗活,尤其他發現她手上被粗糙木柴劃傷的痕跡,就更不樂意她去做那些事了。
「可是……」連香遙看了他一眼,猶豫了一下,終于說出口,「其實、照顧我家小姐也不過就是定時喂她喝藥和擦澡而已……」
「嗯,所以呢?」
「我也是可以幫忙的……」她又想了一下,續道︰「只要是我擅長的事,我一定可以做得很好的。」不然鎮日像只無所事事的蠹蟲一樣閑晃,她也是會汗顏的。
「那你擅長什麼?」孫問磊隨口問道。
「呃……」被他這麼一問,她倒是怔住了。
對呀!她擅長什麼呢?
以前在家里,吃穿都有人伺候,要說琴棋書畫嘛,她是跟娘親學的,但也都只學到些皮毛而已,而且現在在孫家當丫鬟,應該也用不上吧!
那那那……她還會做什麼,唔——啊,對了!她明明就有個「特長」不是嗎?
「我想到了,我最厲害、最擅長的就是功夫了!」是師父親口說她武功好的呢!
「……我想,你還是回安客軒好好照顧你家小姐吧。」孫問磊沉默了一下,很婉轉的建議。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
「你的表情好像不是很相信我武功很好對吧?」連香遙微眯起眼,不滿的瞅著他。
「你別誤會,只是我想,孫家應該沒有用得上武功的地方。」孫問磊臉色未變,很順口的說道。
「是這樣嗎?」連香遙還是不信。
「自然是這樣。」要是換作別人,他早就轉頭離去了,可偏偏一面對她,腳就像是生了根似的,不想這麼快離開。
「可我……嚇——」
「大少爺,馬車已經備好了。」一名渾身散發森冷陰氣的男子,不知何時靠近兩人,必恭必敬的對孫問磊說道。
原本還想說什麼的連香遙,在看見那名男子之後,立刻一臉驚嚇的閉上嘴。這人走路都沒聲音的嗎?
「知道了。」孫問磊朝他點頭,接著看向她,「至于你的工作,我會請徐管事再斟酌斟酌,看看有沒有比較適合你的,不過你確定不要只照顧你家小姐就好嗎?」
「你別太小看我,就算同時照顧三個小姐,我還是可以幫忙做事的。」連香遙立刻拍胸保證。
看著她那張閃著活力光彩的臉蛋,孫問磊忍不住失笑,搖了搖頭,準備離開。
「對了,大少爺——你、你要出門啊?」連香遙見他要走,月兌口問道。
「嗯。」
「那……我能不能一起去呀?」她一臉期待,這些天她都關在孫府里,早想找個機會溜上街去逛逛了!先前替小羽抓藥時,因為得趕著回來煎藥,所以總是來去匆匆,最近因為不用她跟大夫回去抓藥,她連出去的機會都沒有了。
從前在蕪湖的時候就听說杭州很美,現在她人就在杭州卻沒法兒出去逛,這不是很慘嗎?
而且……就連藥堂伙計都知道孫家有個大秘密,知道的人想必更多了,她一定要趁還在杭州時,把這個秘密給挖出來。
所以。說什麼她也要想辦法跟著出去逛一逛!
「……」孫問磊思索片刻,「我可是出去辦正事的,不方便帶你一塊兒。」
「我保證不會耽誤你辦正事。」連香遙無辜的眨眨大眼,滿是乞求的看著他,「來杭州也一個多月了,可是我都還沒有機會四處逛逛,我想……我家小姐一定也很想知道杭州有哪些美麗的風景,要是我逛完之後回來同她說,說不定她會因為想看那些美景而蘇醒呢!」為了可以出府玩一趟,她連小羽都抬出來了。
「你——唉……」孫問磊無奈的搖搖頭,轉而吩咐伺立在一旁,看起來似乎有些詫異的陰沈男子,「徐寒,給她一塊孫府的牌子,讓她可以自由進出孫家。」
「……是。」徐寒眼中閃過一抹驚訝,但很快又恢復面無表情,恭敬的答道。
「牌子?你要給我那個可以任意出府的牌子?!」連香遙不可置信的瞪大美眸。
她不能擅自離開孫府,其實也和那塊孫府特制的「牌子」有關,孫家治下甚嚴,一般下層僕婢若非領了管事或主人們的命令,是不得隨意出府的,否則重則趕出孫家,輕則痛打一頓並關入柴房反省。
但若有了上頭刻有孫字的木牌,便可以自由進出孫家大門,之前她跟著大夫出去抓藥時,徐管事就有借她一塊木牌,不過抓完藥回來,徐總管就會馬上把木牌給收回去。
真不曉得這個孫家干麼規定這麼嚴。
「嗯,這樣你便可以自己出去逛了。」孫問磊有些縱容的笑了笑,她看起來就像一只不受拘束的鳥兒,要是長期將她關在府里,她說不定會越來越消沉,而他,完全不想見到她無精打采。
他希望她可以像現在這樣,永遠保持這份難得的活力。
「哇,謝謝!」連香遙又蹦又跳的大聲道謝,在跟著徐寒身後去領木牌時,仍不忘回過頭對孫問磊甜甜一笑,「大少爺,你真是個好人!」
「我是個……好人?」孫問磊被她的回眸一笑給震懾住了,他從未見過那麼美、那麼真的笑容,而她的那句話,更讓他訝異不已,忍不住輕輕揚起嘴角,心情愉悅的朝著前院走去,「好人嗎?但願對你而言,我真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