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留下。」Dolly如女王般發號施令。
為什麼她完全不意外?羅蕾萊雙臂環胸,一臉冷然,靜靜看著拼命隱忍丑陋妒意的嬌嬌公主。
「我沒說過我想留下。」
「小蕾,是你自己說過不喜歡拜倫。」Dolly的眼里滿是滿是懊惱。
「我是不喜歡他。」羅蕾萊聳聳肩,心中充滿快意,她從不曾擁有過被羨慕的條件,更別提嫉妒,托拜倫的福,生平第一次嘗到這種虛榮感,對象還是樣樣具備的羅女神。
「那你……」
「我無法牽制他的舉止,也沒有任何義務接受你的盤查。」她知道在Dolly眼中看來,肯定是她刻意勾引拜倫,畢竟兩個容貌水準相差甚大的少女擺在男人面前,白痴都會選擇容貌勝出的那一方,常理皆如此,不是嗎?
Dolly完美無瑕的麗容顯得楚楚可憐,妥協的放軟了愛嬌的嗓音。「今晚,我會去拜倫房里絆住他,你可以趁這個機會離開。」
羅蕾萊冷哼一聲,「別忘了前後門外加一樓的落地窗全是電子中控鎖。」
「我知道密碼。」仿佛炫耀著自己在拜倫心中的重要性,笑靨格外刺眼。
羅蕾萊眯細雙眸,佯裝不置可否。「是他向你透露的?」
「當然。」
「密碼是多少?」臭三八,知道密碼還故意隱瞞這麼久。
Dolly拉過羅蕾萊的手,縴柔的指尖在她掌心里寫下一串數字。確認過後,羅蕾萊頓時愣然,旋即故作若無其事的收回無端發顫的柔荑。
「記住,晚餐過後。」臨走之際,dolly不忘轉身提醒她關鍵的時間點。
羅蕾萊扯著嘴角,譏諷的應允,「放心吧,我才懶得留下來當電燈泡。」
膨脹過度的虛榮感一瞬間像充飽的氣球倏然破滅,難以言喻的煩躁郁悶充滿胸臆,仿佛跌落幽暗的深坑,無處可逃。
去他的!何必因為那個古怪男人而感到難受?等她成功月兌逃之後,干脆拿一把火燒掉這里算了!
Dolly那顆裝粉紅泡泡的豬腦袋還是有點用處,按照計劃,羅蕾萊一如往常,拒絕與他們同桌吃飯,選擇在形同軟禁的房間內,像個落寞的囚犯獨自用餐,因為倘若忽然表現得過于溫馴反而會遭疑,只能盡可能的表現如昔,但願一切順利。
羅蕾萊盤坐于矮圓桌旁,秀眸垂眯著托盤上的餐點。明知道身為肉票沒有資格抗議,但是當面對連續數天果月復的三餐淨是些乏善可陳的面包與三明治,恐怕連最後殘存的微弱恐懼都會惡心感吞噬殆盡。
扔下讓她反胃的燻雞三明治,躡足滑向房門,透過門縫瞥見熟悉的背影正坐在椅子上,一派閑適慵懶,她忍不住暗暗竊笑,開始幻想起這個男人發現她成功月兌逃後的臭臉。
霎時,仿佛腦後安裝了偵測雷達,坐姿隨性的拜倫驀然偏首,以四十五度斜角回眸橫睞,毫無預警與她視線交纏,對望數秒後,她以為他會有所行動,他卻只是無端揚起一抹耐人尋味的微笑。
羅蕾萊愣了半晌,迅疾掩上門,一度平息的新潮再度駭浪驚濤。
沒事,她只是擔心接下來的逃月兌行動會被拜倫看穿罷了,絕對不是受那抹微笑影響,絕對不是……去他的,不過是無所謂的一吻,就自以為能夠入侵她的心嗎?
瞬間惱紅了紼頰,她捂不住熱燙的腮幫子躲回矮桌前,胡亂拿起剩余的三明治狼吐虎咽,不讓意識觸及那些奇怪的旖旎幻影。
莫名其妙,她的心里何必這麼酸?那兩個人想干什麼下流的勾當都與她無關,她何必在乎?
羅蕾萊抿起蒼白的唇,黛眉微蹙,輕撫著悶痛如絞的左胸,思緒凌亂如驟雨紛紛,不由自主再度起身倚門觀望。
看著修長的頑影讓dolly挽臂糾纏,兩人雙雙入房,她眯起了眼,一種遠比蒙受恥辱還要讓她煩躁的感覺如尖刺一般淤積在眼底、喉頭,動輒便螫得她泛疼。
噢,不想了!他們想怎麼樣都隨他們去,她沒有義務也沒有空閑過問!
羅蕾萊推門而出,放輕足音緩步而行,步步走來,猶如懸踩著鋼索,盡避她衣裳不整——那個可恨的男人不知是刻意抑或是無心,給她的換洗衣物全是布料精省的小可愛與短熱褲,該死的王八蛋!
她快步越過寬敞的大廳,踩過綿延瓖排的透明玻璃地板,筆直的鎖定通往自由的後門。
嗶一聲,扁長的螢幕正顯示出審核字幕,刺目的紅燈閃爍不定,她焦躁如焚的心也跟著懸空搖擺。
他媽的,該死的爛機器,那個愚蠢的臭三八該不會是耍她吧?
嗶嗶兩聲,過關。
因過度緊繃而泛紅的秀顏倏然綻開笑靨,她抬起藕白的縴足,一腳踹開鋼鑄的厚實門扉。風撩過一頭墨黑的青絲,她並沒有立即奔向自由,因為面前是無垠的黑,無邊無際的冥暗。
無所謂,天黑更好,能隱蔽她的身影,縱然拜倫追來,也無法立即掌握她的方位。
還未捉模清楚所在的地形之前,羅蕾萊跨奔的赤果雙足便陷入松軟的西沙中,溫涼的刺癢感透膚滲骨,仿佛攀抓不到一個能支撐自己的定點,只能不斷沉淪。
驀然踟躕,她長發飄飛,絲絲扎刺著茫然的麗。仿佛迷失方向,只剩無盡彷徨,她左右顧盼,眼前是一望無際的闐黑,讓人無法冷靜的思考。
狠狠咬著下唇,她不得不承認一件事——該死、該死、、該死的!她真的很怕黑!
若是暗巷倒還無所謂,至少周遭的人家還有些微的燈光,然而此時此刻,眼前只有如幽暗深海的黑,而她內心惶然的恐懼加劇了黑暗的駭人感,覺得仿佛正有千獸萬鬼在每一處角落伺機而動。
海風如冰刀,冷得讓人快睜不開眼,眼眶含淚。她痛恨這一切!莫名其妙的被卷入綁架案,什麼狗屁羅蘭,此時此刻的她應該順利取得一紙畢業證書,拼命打工籌念大學的費用才對……
想不想改變你的人生?
宛若惡魔咆哮的風仿佛如此問道,羅蕾萊恍惚的憶起拜倫那雙專注的眼,以及他眸中壓抑的陰郁。
突如其來,縴細的雙足緩下了腳步,漫無目的踱于暗夜里的廣漠砂岩上。
每走一步,風便掀起一層又一層的細沙,掩蓋過她的足跡,仿佛有心替她隱瞞行蹤。
但是,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的幽黑宛若劇毒一般會侵蝕人心,忽然間,她不那麼想逃了,天生反骨的倔性逼得她不斷慢下步伐,甚至回頭望去。
羅蕾萊飛揚的長發與黑夜相融,一繒繒,一縷縷,像纏繞的細線,解也解不開,在夜里格外清亮在眸子凝視著相距已有一段路程在建築物,接著,她不由得一愣。
一道孤傲的頑影佇立在她的焦距中,宛若魅影,盡避關系黯淡,但那雙樺然瞵睇的峻眸,毫無阻凝的穿透幽黑的夜,向她望來。
烈焰灼焚似的,拜倫的目光一寸寸燒去了她對黑夜的恐懼,使她再也不能動彈,只能愣愣地杵在原地,茫然的回視著他。
他俊秀的臉龐高仰著一種輕蔑高傲的角度,陰郁的神態帶著一種復雜難測的肅穆,薄唇抿成足以透露惡劣心情的弧度,煩躁的情緒透過交纏的視線完整的表達出來。
明知道在如此詭譎的情形下,不該存有任何浪漫的念頭,但羅蕾萊扔輕輕的笑了,笑聲宛若細雨敲打著玻璃窗,清脆干淨。
要逃嗎?照這樣的距離判斷,她若真心想逃,也許能成功。
包重要的是,仿佛擁有所謂的靈犀相通,她竟感覺得到他無意追捕她。
他在原地等待,等她改變心意自行回頭,那種表情很像是害怕被誰背叛似的,充滿防備與隨時會失控的心理準備,如此看來,他也時常被背叛羅?所以才造就他雙面人的個性嗎?
嬌笑聲驟歇,因為等待的人決定不再等待,主動展開攻勢,邁步而來。
見狀,羅蕾萊陡然心慌,下意識轉身欲逃,但定住不前的雙足卻已替大腦下達準確的指示,任由發麻的腳一再陷落軟沙中,徹底沉淪。
拜倫駐足在她面前,沉郁地俯睨著她。從他眼中可以輕而易舉察覺一抹煩躁不安,但她不知道這抹不安是否來自于她。
「為什麼臨陣退縮?」他的語氣听來,似乎期待著她能順利逃月兌。
「我想改變我的人生。」羅蕾萊目光堅定,胸口不住劇烈的起伏,因為她知道,這句話很可能害死自己。
他先是靜靜凝視著她,接著,大掌扣握她發涼的後頸,一聲不吭甚至也未展露半絲笑意便狠狠地吻住她,修長的指節瘋狂的在清瘦的馨軀上挪移,沒有豐盈的圓潤,也不腴軟,硬邦邦的瘦骨是長指唯一的感受,但那已足以燃起他體內燥熱的火花。
「報酬該不會就是跟你上床吧?」羅蕾萊趁著換氣空檔喘著問。
拜倫卻只是陰鷙的瞪視著她,氤氳了太過冷峻的目光,「你不該停下腳步,你應該繼續往前走,離開這里。」
須臾,羅蕾萊恍惚醒悟,原來這個機會是他故意給的,他內心希望她逃走,卻有因為某種理由而追來。
眼淚來得洶涌,還沒感覺到濕意,雙頰已是潺湲一片。她倔強的仰瞪回去,很不滿的扯嗓喊著問︰「你不是需要兩個羅蕾萊幫助你解決難題?那又何必假惺惺的制造機會讓我離開?你以為這樣做,我就會痛哭流涕的感謝你?還是你都靠這招來騙女人上床?」
她並不相信短短數日的相處便足以讓一個男人對她神魂顛倒,她太灰暗、太倔強、太反骨,但,天,她還是淪陷了,莫名的對這個擁有太過優渥外在條件的古怪男人動了心,也對,她畢竟還是太女敕了,沒有半點戀愛經驗,更別提性……
宿命般的一眼望穿,蔓生般的錯綜糾葛,無形無影的盤繞心頭。
打從與他視線交會的第一眼起,她不得不承認,一種近乎性靈的悸動戰栗直至此時猶未褪散。
而他僅僅是表現出小小的關心動作,居然就足以讓她松動心防,這正是她最害怕面對的結果,但終究還是發生了。
拜倫凜冽緊繃的俊容終于露出一絲淺笑,擰深的濃眉卻始終未曾舒展,面色抑郁。
「你會感謝我嗎?假如你真的成功逃月兌,你會想念我這個古怪的綁匪嗎?你會偶爾想起我們曾經有過的吻嗎?」
「我甚至不了解你。」這是吊詭又極為古怪的問答題,但他們居然「玩」得起來?如果她不是被軟禁太久弄傻了腦袋,就是被這個男人的費洛蒙迷得神志不清。
「愛情不需要了解。」拜倫捧高她微染嫣紅的臉,唇抵著她的。
「愛情?你剛剛說的是愛情嗎?」羅蕾萊皺眉,覺得荒謬。這個男人挺有把人搞瘋的本事,話題能一下跳躍到另一個層次,總要出其不意才肯罷休。
他粗糙的指月復燃著一簇簇火苗,在模索秀顏的同時逐一埋下火種,等待焚燃,陰澀晦暗的神情布滿了瘦削的臉孔,眸光帶些原始的野蠻,赤果的渴望令她心顫。
終于,他開了口,嗓音略微干啞艱澀,「從見到你的第一眼起,你知道我的第一個念頭是什麼嗎?」
羅蕾萊輕輕搖動縴細的皓頸,不住飄飛的長發如一張黑色的網,困住了他著迷的目光。
「我告訴自己,這個世界上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個比她更像我的人。你知道嗎?真正善良的人是不會把這兩個字掛在嘴邊的。」
而真正壞透的人自然也不會承認自己的壞,他們都一樣,不斷努力催眠著自己,告訴自己,應該發揮所有可能性盡情使壞,反覆告訴自己,別違抗別人加諸于身的第一印象。
「我根本……還不認識你這個人。」
「沒錯,但是,關于我的心思,你卻能精準的猜出八成。」這番話好像反堵她的自我狡辯。
「也許是該死的踫巧。」有人繼續嘴硬,不肯承認兩人連思路都很像。
「一次是剛好,兩次是踫巧,倘若是三次以上……」拜倫笑的邪氣性感,刻意曳長尾音,仍下懸人心神的餌。
「是什麼?」偏偏她孬得可以,隨口便上鉤,縱然懊悔,卻也只能干瞪著他咧開惡劣的俊笑。
他傾近她小巧如珠貝的耳垂,似吻非吻地呢喃私語,「是注定,是命運,是解不開的糾纏。」
他們很像,都是握在別人手里隨時等待被犧牲的一顆棋,擁有處處遭牽制,只能讓他人左右的命運,同樣憤世卻又無法跳月兌塵俗的泥淖,宛若野生的荊棘,渾身張揚著刺,在抵御外來侵襲時也將自己傷得血肉模糊,但即使如此,依然堅決的咬牙不肯喊痛,用傷痕補綴傷痕,直至全然麻痹,喪失一切知覺。
之所以對她執著,之所以對她感到熟悉,只因為他在她身上看見曾經羈狂嫉俗的自己,寧願把自己禁錮在孤獨的虛城,豎起一身尖銳的敵意,渴望能夠與世抗衡,這樣的性格使得他們太像、太像。
羅蕾萊不懂何謂甜言蜜語,也從未听過這種鬼話,可是當下,他的話令她渾身發抖,站不穩腳步,差點癱軟于沙地上,長臂的主人似乎早有預料,順手一橫便攔腰抱住她。當發顫的嬌軀被扣近溫熱的胸膛時,周遭的一切宛若天旋地轉般,瞬息間瓦解成千萬碎片,粉屑飄飛。
拜倫濕熱的吻一路自她耳窩處蔓延,宛若蝶印烙過蒼白若棉絮的柔軟肌膚。
羅蕾萊絕對有足夠的理由相信,他是有預謀的安排好這一切。
他沒有說錯,打從在禮堂初遇,她特別注意他,並非因為他俊美出眾的外型,而是因為一種模糊的錯覺,一種發自性靈的深深悸動。
空寂過久的心,一旦遭人佔據,那便是絕對性的嵌合,再難剝離。
他以火熱的唇舌戲弄、逗惹她青澀的反應,她無法抗拒他每一個細碎的吻,更抵抗不了他或重或輕的撩撥,甚至連自己是如何瘋狂的撲吻他,她都不記得了。
拜倫悶笑仰躺著,很滿意自己不斷施展迷術以及繁復挑逗技巧的成果,此時雙頰嫣紅的少女正咬吻著他的唇,隱約含有挾怨報復的濃厚意味,但他絲毫不介意。
風沙很大,甚至在纏吻的空隙,兩張難分的唇數度吞沙,然而激情只是越發猛烈,他起的頭,卻是她接的尾,兩人合作無間。
「慢著……」已經被反攻易位暫居下風的羅蕾萊稍稍找回殘余的理智,很不客氣地推開埋在她頸間的俊臉。
拜倫像一頭敗興的獅子眯起了眼,讓海風吹亂的棕色發絲,倘若不細看,當真像極了柔軟的獅毛,看得她不禁失笑。
「希望你有很好的理由要我慢下來。」未能及時填補的渴求椎骨般難受,他臭著一張俊臉,暗忖該怎麼變本加厲索討這筆帳。
「你該不會是先上了她的床,又再來踫我?」羅蕾萊用詞一向「鮮明靈活」,反正他從未有過任何異議。
拜倫臉龐微側,煨貼在她緋紅的腮畔。盡避看不清他的表情,朗朗流泄的笑聲卻撼動著她敏感的雙耳,直抵心坎。
「這句話听起來真酸,難道你在吃她的醋?」
「不,我只是不屑和她共用一個男人。」羅蕾萊撇開頭,硬是躲開欲疊來的熱唇,相信她表達的意思夠強烈,也夠清楚。
粗糙的大掌扣住一再擺動不肯就範的娉婷身子,索性以利落的指尖剔開黑色小可愛,毫無意外,如此縴細的嬌瘦的體型太過單薄,但在有心人看來,照樣氤氳了忍耐以至極限的深眯幽眸。
別以為她就好受,他所渴望的熱度也是她向往的,只是她抵死也不願就這樣不清不楚。
「說清楚啊。」恨恨地抓開一再乘虛而入的大掌,羅蕾萊仰頸一口咬住咧嘴悶笑的薄唇。憑什麼她要撿人家的二手貨?特別還是教她倒胃口的dolly用過的!
「她還不夠格上我的床。」他冷厲的嗓音有著極明顯的厭惡。
「喔?」確實,他的這句「不夠格」滿足了她一向匱乏的虛榮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