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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惡傳說 第1章(2)

娉婷的姿影隨後踏入隱于狹窄巷弄中的小餐館,看也不看其他空位,越過錯愕的工讀小妹,拉開一張胡桃木半圓形的椅子翩然入座。

熱香撲鼻,濃郁的酥皮南瓜湯不斷冒出白煙,餓壞的鐵宇鈞拿著湯匙大口吞咽,氤氳之中,他揚起俊目輕輕地掃視,毫不意外地對上一雙閃動著慍意的美眸。

他三、兩下干淨利落的解決了濃湯,再拿起小竹籃中烤得香酥的面包,以拇指抹著醬吃下。

「野蠻。」楚寧咕噥著,縴指在貼著薰衣草壓花的菜單游移,點了一堆足足能喂飽兩個大漢的套餐。「這個、還有這個各一份,另外,甜點從這里以下都各一份。」

堡讀小妹尷尬地道︰「小姐,請問你和這位先生是……」

「一起。」粗糲的沉嗓和甜美的音調同時奏起。

確認無誤後,工讀小妹漲紅著臉回奔櫃台,還以為是哪出偶像劇出外景,不修邊幅的有型酷哥配上豪門千金,根本是戲劇性又夠顛覆世情的搭配!

軟調的爵士樂流動在沒有對話的小圓桌旁,兩人大眼瞪小眼,餐點都送上好半晌了仍沒人要先開口。

「男人跑了?」鐵宇鈞起了話頭,瀏覽她一身盛裝打扮。她怎麼看都該是坐在高級轎車里等著所謂的上流菁英服侍,怎麼會淪落至此?

「你才死了老婆咧。」楚寧給了他一個大白眼,拿起叉子卷起面條,不顧形象的大口享受,察覺到兩人同用左手進食的詭異巧合。

不知道是空調太強還是她體質虛寒,居然打了個哆嗦。

他哼笑,右手托撐細布短髭的下顎,看她津津有味的品嘗美食,熟昵的目光實在讓人無法聯想到兩人才剛同桌。

「你對方才飯店的情人套餐有什麼看法?」他難得冒出想與她談談的念頭。

「無聊無趣兼沒創意。」她給了句極為精簡的心得。

「是我們太不賞臉,還是酸葡萄心理作祟?」鐵宇鈞忽然覺得好笑,這種節日,居然和一個陌生女人共進晚餐,邊聊這種沒營養的話題。

「酸葡萄?」楚寧一臉不苟同,仔細端詳起那張有稜有角的臉龐,再看向他那襲衣角、袖口磨損的聚酯縴維風衣,頗為玩味。「你什麼都缺,就是不缺女人吧?」

「剛巧就缺你這種。」視線慵懶的流轉,他用最簡單的言語制造最魔魅的挑逗。

「好低俗的搭訕法,你該不會都是用這招來嚇女人?」惡心,別害她晚餐吃不下。

鐵宇鈞莞爾,舒展眉頭,傾近上身交換秘密似的低語,「通常她們都喜歡這種直接又帶勁的邀請,表面上喜歡男人斯文紳士,嘴里嚷著‘溫柔一點’,心里卻是想著廢話少說,喜歡就直接來。」

楚寧咽下滿口起司焗面的麗顏愣瞠著眼,「你說出了普遍女性的心聲耶,真看不出來你這麼懂女人。」都在哪里懂的?床上?

像看穿了她的思緒,他伸指抹去殘留在她嘴角的起司,「女人的孩子氣是引誘男人的一大利器,你也不差啊,野玫瑰。」

上了層層防鎖的心驀然悸動,她愣愣地一手指著自己,「玫瑰?我?」

「一頭紅發,一身紅洋裝,一雙會螫人的眼楮,不是玫瑰是什麼?」鐵宇鈞深不見底的瞳心拓印著她迷人的花容,一派自然的接過她根本塞不下肚的餐點,幾人份的美食,三、兩下便倒進了他的胃袋。

「為什麼不是紅薔薇?」楚寧納悶不解,比起玫瑰,她更喜歡薔薇,兩者檔次有別呀。

他掩睫揚起別具深意的笑,「因為你級數還不夠,充其量只能算是玫瑰。」

「怎麼看?」她問得很沖,象是隨時要扔下刀叉與人干架似的滿腔熱血。

「用我的感覺看,當然,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用身體感官去看,只是,可能要換個地點。」

他俊朗的微笑藏著成人游戲的曖昧撲朔,明明是低俗的挑逗,稍微有點格調的女人都會皺鼻蹙眉,揮揮手轉頭就走,但是……

她的臀像黏了強力膠似的,挪都挪不動,象是賭上未來的人生,執拗地決定在這兒坐到天荒地老。

明明甩頭走人就能制止自己的雙耳雙眼繼續被這個惡劣的混蛋荼毒呀!

「看吧,我早就猜到你會吃不下。」未卜先知的淡淡輕嘆之後,鐵宇鈞大大方方侵略她面前已半涼的美食,連淋了巧克力糖漿的松餅也難逃死劫,一概進了他那張既薄且犀利的嘴。

那張嘴的溫度想必很燙人吧?她呆呆地這麼想著。

「要試試看嗎?」他充滿誘惑的話,像抹了糖霜的禁果,一顆顆地往她嘴邊送,一語雙關。

楚寧恍然回神,「不、不要!」誰想吻這張嘴?多沒情調!

鐵宇鈞啼笑皆非,「都是你點的,你不試口味,難不成是點來擺好看的?」

痴然的目光這才飄回面前擠滿小圓桌的熱食,原來他是問她要不要吃。陶瓷般細白的肌膚透著粉紅光澤,淡淡的,肉眼難以察覺,只有那雙泛紅的耳根泄漏了她內心的窘澀。

敝了,這麼多年來單槍匹馬闖遍龍潭虎穴,隨便一記眼神、一個噴嚏,她都能嗅出其中深意,再難纏的王八蛋、再嗜錢如命的混蛋、再詭異難捉模的變態她都一一近身接觸過,可是眼前這只……

斑深莫測。

「你猶豫的樣子真像只貓,眼巴巴地來回張望,怕偷了腥之後會月兌不了身。」鐵宇鈞吃飽喝足,閑適地仰靠著椅背,披散的發虛掩著充滿穿透力的敏銳目光,依然像閃爍的鋒刃貫穿她的雙眼,直達心際。

楚寧拚命抑止加速的心跳,故作優雅的進食。「既然有本事偷腥,就不怕月兌不了身。」

「你這句話是回應我剛才的邀請?」他將下顎懶枕在交疊撐起的雙手上,一看就有毒的邪惡笑容恣意綻放。

「今天是情人節……」她漫不經心地曳長了尾音,象是一個輕輕呵欠,擴散無限漣漪,細致眼線勾勒的眼角橫睞著對座的野蠻男人。

「所以?」飽暖思婬欲的惡狼敲指靜待回音。

她聳聳雙肩,「還是等我吃完甜點再說吧。」話才剛說完,一只大掌覆來,壓上又想召來工讀小妹的柔荑。

悚然一悸,楚寧白玉肌膚上的寒毛頃刻豎立,小羊皮高跟鞋內的腳趾隨之僵硬地蜷起。莫名的,無可名狀的,詭異的,一言難盡的,心慌意亂且措手不及的感覺像咬破的糖果,甜膩的滋味一瞬間在嘴里蔓延。

「你干什麼……」她在慌什麼?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

「又何必多此一舉?你要的甜點根本不在菜單里,裝模作樣太久也有累的時候,難道你還嫌不夠?」他挑眉輕語,宛若情人間的低訴。

一記電流踫觸般的眼神交會,楚寧立即明白,自己的張皇已赤果果全讓他看穿,再也沒有偽裝的必要。

鄰桌的小情侶正額貼著額親昵地絮語,反觀他們這桌,驟然雙雙陷落一場將起的波詭雲譎,臉上卻還掛著笑。

楚寧悄然咽下一口唾沫,直直望進那雙漂亮的獸瞳,剎那間血液沸騰狂竄全身。一再地虛與委蛇,惺惺作態,她要的無非是……

「你知道我最討厭什麼樣的男人嗎?不能讓我優雅地將甜點吃完便急著付帳離開,還一臉猴急迫不及待發揮獸性的這種爛人我最討厭。」甜燦如蜜的笑靨瓖在艷顏上,誘惑獵捕者擷香。

在緊密的握住白玉柔荑之前,鐵宇鈞俯身咧嘴撂下承諾,「放心,我給的這份甜點足以令你終生回味,至死難忘。」

胸口驀然大幅跌宕,驚悸地喘息,原來風起雲涌的不只是兩人之間詭譎的氣氛,還有一顆自以為鎖得密不透風的心。

今晚,真是假扮成情人的大好節日。

WANTED(被通緝)──聳動的大字,彩印傳真紙上令人過目難忘的嚴峻臉龐,在一雙媚眼的惱瞪之下差點瞬間引燃。

死到臨頭還不知道他因一時的精蟲洗腦將鑄下永世不得超生的大錯,可笑的混蛋,狂妄自大的豬,被通緝追捕還不知道即將墜落無間地獄的白痴!

「至死難忘?」楚寧嗤之以鼻。

哼哼哼!他以為她是栽在溫室里的玫瑰?可笑,最後一刻,她會讓他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眼線略微暈染開來的迷蒙大眼左右瞟睨著廉價的商務旅館,消毒水的刺鼻氣味害她無時無刻都想打噴嚏。

可惡,偏偏她這種容易過敏的爛體質沒藥根治,害她老在重要時刻蕁麻疹上身,活像一支紅豆冰棒。

不行,今晚絕對不能爛戲重演。

好整以暇的收起通緝令,楚寧縮坐在床沿,側疊起一雙縴細的腿,瞪著朦朧水霧流動在房間內,凝結著霧氣的浴室門上透映出一道高大英猛的翦影。

說實話,她對這個性格捉模不定的男人感到焦慮且棘手。一眼便看穿他眼中強烈的渴望,這個沒格調的王八蛋肯定缺女人缺了很久,對于欲/望的透露低俗得完全不加以掩飾,打從第一眼就用眼神思索著該怎麼將她拆卸入月復。

她最恨浪費時間又得不到利益的事,這一票要干得漂亮又兼漁翁得利才行,否則枉費她這麼犧牲色相兼降低格調……

嘩啦的水聲乍止,不久後喀一聲,浴室的門讓一只鐵臂打開,濕氣伴隨皂香襲來,氤氳曖昧的情調若有似無的撩撥著四周的氛圍。

楚寧咽下梗在喉頭的緊繃,沒時間讓她多作評估,充滿算計狡詐的眼神倏然一撤,換上了醺然的媚態,熟能生巧地擺出能夠達到百分之百誘惑的撩人姿態。

鐵宇鈞僅穿著一條黑褲,打著赤膊,披著濕發,慵懶地踱來,一雙敏銳的眼楮透過彌漫的水霧,有意無意的瞟向床鋪上橫陳的嬌軀。

她象是一尊應該擺在博物館玻璃櫃中的嬌貴珍品,此刻卻是坐臥在陳舊的商務旅里,突兀得讓人發噱;一身酒紅色雪紡紗小洋裝,細白如瓷的雪膚泛起顆粒狀的小紅疹,一點一點慢慢擴散開來,吸引幽邃的目光流連。

他忽爾笑道︰「你看起來象是即將送入虎口的小羊。」

楚寧在心里罵翻天,但細致的麗顏依然微笑著,繼續陪他玩起電影中男女欲擒故縱的浮濫戲碼。

「一下玫瑰一下小羊,你的形容還真多變。」去你的!她可是信奉寧缺勿濫這教條,就算再缺男人也不會挑他這種。

「你懂法語吧?」鐵宇鈞可沒忘記,方才在小餐館里她順口隨著音樂哼唱的那幾句。

「學過一點。」厚,他到底幾時才要動手?她緊張得連後背都狂冒紅斑,再這樣下去,不用他覺得惡心,她也想沖去最近的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藥局搜購兩大箱抗過敏藥嗑死自己。

「德文?」

「略懂。」先前為了要和德國佬談生意,她可是咬緊牙根努力學。

「男孩說︰我攀折你,鄉野的玫瑰。小玫瑰說︰我不容忍攀折,我將刺戟你,為了使你永遠想及我。」

看似野蠻不講文明的惡獸居然輕輕開口,富詩意的吟誦起那首舒伯特的「野玫瑰」。

一根又一根,楚寧听見自己緊繃的神經如骨牌效應般連環斷裂,進退失據。這個男人不是應該像傳說中那般面目可憎嗎?不是應該毫不羅唆地像頭色欲薰心的禽獸撲上來?不是應該……

「你、你到底做不做?」他突來的溫柔讓她徹徹底底慌了,潰不成軍。

「我說過,我會給你甜點,但是……」刮去了短髭的光滑唇邊揚起俊美邪魅的笑容,暈黃的光線下,鐵宇鈞粗率之中帶著獸般優雅的致命吸引力直撲而來,讓她無所遁逃,無從防備。「你得把面具卸下來才行,否則我要怎麼給?」

聞言,楚寧頭皮發麻,紅疹轟炸過每一寸暴露在他目光下的皓白肌膚,一支人型紅豆雪糕倏然登場。

他知道些什麼?察覺了什麼?不可能啊,這一切不過是偶然呀!

「你知道我痛恨女人成天掛在嘴邊的那句話……嗯,讓我想想,那句話你們都是怎麼說的?偶然的邂逅是命中注定。」他可惡又迷人的微笑令她想伸手一把撕去,不斷逼近嫣紅芳容的薄唇譏嘲道︰「可惜,我從來不相信所謂的不期而遇。」

楚寧的胸口突地驚跳,直覺便想撤退,卻在媚眼泄漏怏然之意的瞬間讓他一掌撈抓發髻,冰涼的觸感悚然環上她撐在床沿的左腕。

愕然地垂眸一瞥,雪白的皓腕竟然被套上了手銬,這一刻,她恍然驚悟他那句「終生難忘」究竟是什麼意思。

鐵宇鈞將額心抵上她的,熱度迅速泛濫成災,她原本泛涼的四肢末梢像躺在大太陽下的冰棒,開始融成一灘黏膩的甜漿。

「楚寧,你找上我到底有什麼用意?」

她聞聲一傻,從餐館的攀談再到旅館,兩人從未交換過名字,而他此時竟然喊得如此戲謔、熟稔。

原來自始至終,這個男人都在愚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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