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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不二娶 第5章(1)

在吳國公的斡旋之下,皇上這道賜婚的旨意總算沒公布天下,不過,還是小小地宴請了幾個人慶祝一番。

慶祝的宴會上,只有幾個老將軍跟老大人,都是皇上跟吳國公的少年好友,身為主人翁之一的曜玄凰,臉上卻是一點喜氣也沒有,心里更是沉重。

曜玄靖直接找了借口沒有出席,另一個主人翁吳欣藍,則是坐落在女眷那一塊,臉上也沒有半點笑意。

事實上,吳家的人,這一陣子都很不開心,這場小宴過後,吳欣藍就要起程跟著珩王前去玉衡城了。

這讓明知道女兒心思的吳國公跟吳夫人都十分難受,他們兩夫妻琴瑟和鳴,自然也希望女兒找到一個好歸宿,如今身份卻被定為珩王妃,以後與太子殿下……除了兄嫂關系之外,是萬萬不能再有干系。

所有人都看不出來,但吳國公心底有個隱憂,他覺得,皇上不是不知道太子殿下的心思,甚至可以說是早就知道了,不過,太子妃的位置是安定朝廷的一個籌碼,皇上這一次只怕是故意將親事定下,就是為了逼太子殿下死心。

心寒。這是吳國公領悟後的感受,他從不覺得自己居功甚偉,也力圖求取柄公府前幾代的心思,低調不出頭,若不是辰曦逢難,他萬萬不會跳出來周游各國說服學士學子們。

他太過安逸與相信跟皇上之間的感情,一開始,皇上讓他當太子太傅,雖有一半因素是為了太子殿下,另一半,只怕是讓皇上起了戒心……也是,他周游列國,名聲過人,當皇上的又怎麼能安心?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安眠?看來,該是離開的時候了。

小宴後幾天,吳欣藍就收拾衣裳跟著曜玄凰一起離開,直到她離開之前,沒再見到曜玄靖一面。

坐在馬車上,身子跟著馬車顫動著,在馬車要出城門的那一刻,她禁不住地回頭朝向皇宮處望了一眼,一顆晶瑩的淚珠落下,閉了閉眼,回過頭,不願再見那傷心地一眼。

天元六年,四月,太子太傅上書榮休,皇上留中不發,太子太傅再次上書,文情並茂、誠言求退,七月,皇上批準。

同年八月,已滿十六的太子已屆年歲,太子大婚之期入宗府商議。

*****

玉衡城

「爹、娘,一定要走嗎?」披著雪白狐裘,吳欣藍嬌美的臉龐透露著一絲絲不健康的蒼白。

冬雪輕輕地飄降在她烏黑的發上,原本圓潤的臉龐已被尖細的瓜子臉取代,臉上天真爛漫的神情,也讓一絲輕愁給佔據。

吳夫人疼惜地撫著女兒削瘦的臉龐,微微輕嘆,「娘跟爹離開之後,你一個人好好地待在老家,我讓柳嬤嬤留下來陪你,你自己也要多休息,瞧瞧你都瘦成了什麼樣!」這段時日,她跟夫君想了又想,知道皇上是猜忌起他們吳家的勢力了,心里蒼涼,卻又不得不為未來做打算。

為了女兒,他們決定再一次去游歷天下,只是也不願意離女兒太遠,這一次不到他國,只在辰曦境內游玩,也是要讓皇上心安。

「娘……」吳欣藍難過的紅了眼。她不是什麼都不懂的深閨小姐,自然也明白爹跟娘的苦心,為此,心里更加難受。

「你好好照顧自己,爹娘就放心了。」吳國公站在一旁,難得展露出為父的溫柔,抬手在她的頭上揉了揉。

吳欣藍抬眸看著爹娘疼惜的神色,心底一熱,眼眶的淚珠快滿溢滾落。這就是父母的愛,那麼的無私,只求她平安,爹跟娘都可以為她犧牲了,她又有什麼放不開的呢?

「藍兒,娘知道你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但……世事豈能盡如人意?有時候,我們要學著放下。」吳夫人愛憐地看著女兒神傷的模樣,心底是萬般不舍。

「娘,我知道你的意思。」她就是因為知道,才跟著曜玄凰一起回到老家,都已經是這種情況了,她又豈會懷抱著美夢不肯醒?

再怎麼不願意,分離的時候還是到來,吳欣藍站在家門口,目送著父母離去,孤伶伶的身影,讓身後幾個丫鬟看了心疼。

「小姐,雪越下越大,咱們該回去了。」柳嬤嬤上前一步摟住了小姐看起來單薄欲墜的身子,心口也是狠狠地發疼著。

吳欣藍轉頭看著她,臉色有些黯然,輕輕地點個頭,任由柳嬤嬤跟幾個丫鬟攙扶著她回屋內。

她全然不知道,她寂寥削瘦的身影、黯然失落的表情,都已經落入了另一雙眼楮里。

「殿下,請以身體為重。」站在曜玄靖身後的暗衛首領忍不住上前勸道。

曜玄靖凝視著她離去的方向,久久不語,直到白雪覆蓋住了他滿頭的青絲,唇色漸漸蒼白發紫。

「殿下。」

曜玄靖動了動,「走吧。」原來不是不見面就會忘了那個人,不是不見面就不知道心痛的滋味,不是不見面……就不知道什麼叫心碎……

時間不因任何人的悲傷而停留,一點一滴,光陰依舊流逝……

*****

「啪吱」一聲,木制地板上碎裂了一地的雪白瓷片。

吳欣藍愕然地看著站在她面前的曜玄凰,指尖顫抖,臉色蒼白,不敢置信地瞪圓了雙眸,死死地瞪著他。

「你、你說什麼?」

曜玄凰的臉色並不比她好到哪去,沉重憂心地看著她,「平州傳來消息……老師跟師娘因為驟雨路滑,行經山路時,馬車打滑,老師跟師娘……的座車摔落谷底……」他一得知這個消息,就趕來跟她說了。

沒想到老師跟師娘會遇到這種意外……平州到衡州少說也要半個月的路程,他們接到出事的消息時……老師跟師娘的……的遺體應該也在運回來的路上了。

「不會的、不會的,你騙我!你騙我!不可能……」她對著他怒吼著,雙眸發紅,不願相信這殘酷的事實。

「欣藍,你……不要這樣。」曜玄凰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你騙我!你騙我!我要去找我爹娘!」她不願意再說一句,轉過頭拉著身邊還一臉震驚的柳嬤嬤。「柳嬤嬤!快去收拾東西,走,我們去找我爹跟我娘!」

大廳里的奴僕在最初的驚愕過後,也不知道是誰帶頭,哭泣聲漸漸地在大廳里悲戚地傳開來。

「小、小姐……」柳嬤嬤也亂了,想要安撫她的話,一句也說不出口。

見狀,吳欣藍甩開她的手。「我要去找我爹娘!我不信、我不信!」轉過身,她拎起裙擺就往廳外沖,耳邊傳來的驚呼聲全拋在腦後,一心只想著要去見爹娘。

「快攔住她!」曜玄凰慢了一步追出去,一邊喊著。

吳欣藍一路沖到大門口,然後腳步一頓,大門口停著幾輛馬車,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從馬車上步下。

「藍兒。」曜玄靖比曜玄凰早一天收到消息,一收到消息,他馬上收拾東西就趕來玉衡城了。

「谷風、谷風!」吳欣藍慌亂的心在見到他的那一剎那才安穩些,幾步上前,沖到他的胸前痛哭著。「我爹……我爹跟我娘……」

「我知道、我知道。」曜玄靖緊緊抱著她,任由她痛哭失聲。老師跟師娘的死訊傳來,對他也是莫大的打擊,這世上,會真心關心他的人,又少了兩個。

「皇兄,進來再說吧。」追上來的曜玄凰見狀,心都提上來了。

曜玄靖抱著已經哭得無力的吳欣藍進府,沉重悲傷的氣氛盤繞在吳府里,接下來的事情,就由曜玄靖跟曜玄凰接手。

他們一個是吳國公最後的閉門弟子,一個是名義上的未來女婿,喪事由他們處理,于情于禮都說得過去,有幾個本來看國公府剩一個姑娘,打算來拿點便宜的家伙,看到有兩位皇子坐陣,鼻子一模,灰溜溜地走了。

吳夫人的外家在皇都,本姓何,當家主事的也是朝中的正四品官員,喪事何家也幫忙不少。

吳欣藍肝腸寸斷,原本就縴瘦的身影,如今更是瘦弱得像風一吹就會倒似的,紅腫的眼眶沒有消下去的一刻,穿著白色孝服,孤孤單單地跪在靈堂前焚燒紙錢,這一幕,刺痛了不少人的心。

皇上本來因為太子擅自離開皇都有些動怒,後來知道了好友的死訊,也就沉默了。

看好了日子,等到父母都安葬在吳家祖墳後,吳欣藍跪在墓碑前昏了過去。

等她醒來,已是夜深人靜時。

睜開眼,她什麼也不能想,只是出神地望著刻著絲花的床頂板。

「醒了?起來吃些東西吧。」曜玄靖的聲音從床旁傳來。

吳欣藍一怔,轉頭就看到他起身走到房里的小桌前,端起一碗粥又走回她旁邊,不禁驚愕地問道︰「你怎麼還在這里?」

曜玄靖沒有回答,只是將碗先放到一旁的小幾上,伸手要將她扶坐起來,卻讓她揮手推開。

「你回去吧。」垂下長長的睫羽遮住眸中的淚光,她不得不想,爹跟娘是不是她害死的,要不是為了她,爹跟娘也不會出門。

舉在半空中的手臂一僵,隨後翻轉,硬是插到她的後背,將她給架起來。

「你干什麼?」吳欣藍用力掙扎,卻斗不過他的力氣,硬是被他架坐起來,一股氣猛地從胸口竄起來,害她眼前一陣發黑。

「吃東西。」曜玄靖端著碗親自喂她。

她卻扭過頭,裝作什麼也沒看到,偏偏眼角余光還是忍不住偷瞧向他,只見他的手端著湯匙,一直停在半空中,等著她。一股悲涼的感覺突地襲上眼眶,忍不住又想落淚,放在膝上的小手顫了下。

「……你走吧,玄凰會照顧我。」她拼了命地想壓抑自己的感情,可一看見他,就軟弱得無法堅定自己的想法。

她是誰?她的身份又是誰?她只能是他的弟媳,兩人之間這樣若有似無的親昵,萬一傳入了皇上的耳里,又會發生什麼事?

曾經的心動,注定是一面破碎的鏡子,永遠無法和合圓滿,既然如此,不如不要再相見,這樣才不會再心痛。

「吃。」曜玄靖心一痛,得花費所有的力氣,才能讓自己不會因為她那句話而發狂,才能讓自己只是專注地想要她好起來,不想看到她像朵枯萎的花,逐漸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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