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內的溫潤玉依然昏迷不醒,她的意識飄到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她听見一道溫和的聲音——
「溫潤玉,該回來了。」
「你是誰?」她疑惑的問,她現在是在夢中嗎?還是……已經死了?
「溫潤玉,你原本就不該出現在這個世間,現在你的運勢已經跌入谷底,所以才會面對這次的凶劫,你听我的勸告,快點回到屬于你的地方才能確保一世平安。」
「你到底是誰?我為何要听你的?」她看看四周,一片光亮,卻沒看見人影。
「上回你遇刺,我托他帶了解藥給你,原本以為只要他放棄龍位,就能挽回你低迷的運勢;誰知我還是低估了他,他的運勢太過凶猛,將你的運勢吞得一絲不剩,導致你現在……」
「原來是你……可他卻沒說仔細;不過我不能听你的,因為我已答應過他要永遠留在他身邊,我要是毀約,他會氣壞的。」豈止是氣壞,他會殺人吧?
想當初,他就曾拿太平的性命威脅過她,強迫她留在他身邊……如果她現在臨陣月兌逃……等等,不行!絕對不行,以他的狠勁,會讓一干人都成了陪葬品。
她……她得趕快回去才行。
「他的執念確實很深,深到可以抵抗天地間的法則,將你強硬留下!雖然在你遇刺受傷之時,本人應可帶你走,但他的執念太過強勢,本人無法如願;可如今,他終究只是個凡人,所以你的回鄉之路又再度出現,溫潤玉,你會回去對吧?」
她想起故鄉熟悉的一切,眼角有些濕潤,但柳旭的俊臉又迅速在她的腦海掃過。
她搖搖頭,「對不起,你還是送我回去吧!我……要回到他的身邊。」
聲音嘆了一口氣,「溫潤玉,你本非鳳祥王朝之人,卻強留下在鳳祥王朝的土地上,你的氣數將完全無法伸展,噩運會找上你也不是什麼意外之事,你可要想清楚,就算你躲過這一回,下回的來勢一定會更加凶猛,總有一天,你一定會死于非命,這樣你還願意留下嗎?」
「不管你怎麼說,我都要回去!」她的態度很堅定。
她是不懂什麼運勢不運勢的,只知道她不能就這樣拋下柳旭,因為現在的她就算真回得了故鄉,心中也是有所牽掛,她不喜歡這樣。
「就為了他?」
「沒錯!」
「你就這麼的愛他?」聲音摻雜了些許疑惑——是怎麼樣的感情,居然能讓她置生死于不顧?
「沒錯!我愛他。就算我真的因此而死,也要死在他的身邊,請你送我回去吧!」她的語氣中有著不容否決的堅定。
另一方面,她的心下也有些著急起來,她要是再不回去,他不知會鬧出什麼事來。
聲音沉默了好一會兒,「溫潤玉,這可是你自己的選擇,錯過這一回,你的回鄉之路可能會就此消失,縱使你日後後悔,也不可能再回去了,知道嗎?」
「我明白,不過我也想問你,你為何會想幫助我?」
「讓你掉入這個世間正是我的過失,我當然要盡力彌補;想要看看你在故鄉的運勢如何嗎?那可是大大的不同喔!」聲音誘哄的說著。
「不必了,我想回去。」她斷然拒絕——既然她要為了柳旭而留下,就不會再三心二意,牽扯不清不楚不是她的本性。
聲音流露出一抹嘆息,「我明白了,你就回去吧!速速回去,不可遲疑不可遲疑……」仿佛念咒般。
她覺得自己飄了起來,很快就消失在一片亮光之中。
目送著她的身影遠去後,聲音幽幽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本人真是無法理解。」
她覺得自己被卷入了一片亮光里,四周一片亮黃色,刺眼得教人睜不開眼;等到光線遠去,她才睜開眼,熟悉的景物立刻跳入眼瞳中。
「醒了!玉主兒醒了!快!快去通報九爺!」一片叫喊聲充斥在她的耳邊,她感到一股乏力感,讓她連動都動不了。
「玉主兒,別動也別使勁。」站在床邊的大夫慌張的阻止她,「玉主兒,接下來小的要說的話,還請您要鎮定些,別傷心過度,壞了身子。」大夫一直揩著額前的汗。
她已經有些預感他要說什麼了。「我不想听多余的話。只要告訴我結果就行。」
那大夫一愣,忙低頭道︰「玉主兒,您……您的孩子……沒了!」他說得很小聲。
丙然!她深吸一口氣,正好看見一名婢女端著一盆血水出去。
還好,她的心情並沒有太過激動,只是吸了吸鼻頭,眼眶微紅,還不到呼天搶地的地步。
「都出去吧!」不知何時,柳旭已來到床邊。
她虛弱的抬眼,看見他全身濕淋淋的,披頭散發,一雙綠瞳散發著狂亂的光芒,趕緊讓其他下人們退到房門外。
她心疼極了,安慰他道︰「別難過,這都是命,是怨不得人的。」她知道在她瀕臨生死邊緣之際,他一定是急得都快發瘋了。
他矮,坐在床沿對著她道︰「命?為什麼本王要承受這樣的命?」
他比任何人都還期盼這個孩子的到來呀!為什麼老天要這樣奪走他的幸福?他好恨!
她看見了他眼里的怨毒,心里一驚,掙扎著勉強起身,喘氣道︰「別、別這樣,柳旭,你要孩子,等我身子好了,咱們再生一個,這機會有的是,好嗎?只是……別恨、別怨,這樣你會太苦,我、我會心疼的,柳旭……」她緊緊抱住他。
他沒有說任何話,反手抱著她,將臉埋進她的頸間,寬闊的肩頭一下一下的抽動著。
他哭了——這已是第二次,而且都是在她度過性命最危急的時候。
她任他靠著,一抹壓抑的哭聲在她耳邊響著,她輕輕撫過他的背,一遍又一遍,像個母親在哄孩子似的。
餅了一會兒,他才抬起紅腫的雙眼望著她,完全不怕讓她看見。
她捧著他的臉,吻干他的淚水,這才取笑道︰「瞧你,一個大男人哭得像個孩子似的,害不害臊?」
「潤玉,這個攝政王我要卸任了。」他對那名男子的運勢之說原本只是半信半疑,但歷經這一劫難後,他終于不得不相信,他的運勢差點克死心愛的女人,這種事他是無法忍受的!
他連龍位都可以放棄了,一個攝政王之位算什麼?
「無須如此,你沒必要這麼做。」她搖頭,自那聲音告訴她後,她才知道他是為了她才放棄龍位的。
柳旭是何等敏銳之人,立刻察覺出什麼,試探性的問︰「你……知道些什麼了嗎?」
「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你見過他了?」他大駭。
「算……算是吧!總是有說過話。」雖然她並未與聲音的主人打過照面,但她很確定與他說的該是同一人。
「那——你……」他駭異到說不出話來。
她不禁嘆息,「唉!柳旭,依我的猜測,那人該是與我同鄉,只是他為何能在故鄉與這里來去自如,我並不清楚,但……我也不想弄清楚,那人已明確的告訴我,我再也回不去了。」因為她拒絕了這次回去故鄉的機會。
「真……真的?」他掩不住的歡喜,但不久又小心翼翼的控制住臉上的表情,「你不會覺得可惜嗎?」他就是要確認她已死心了。
她又再嘆息一聲,他的疑心病還真重!
「我並不覺得可惜,因為我已是你的妻了,將來我只會跟你過,故鄉那里沒有你,我想它干什麼?」她覺得一定要說出這番話,否則她會被他煩死。
至于故鄉嘛……偶爾偷偷懷念一下就好。
他一听到她的回答,就像是個得了糖的孩子,喜孜孜道︰「這樣你就永遠都是本王的,永遠都與本王分不開了。」
她一听則是直翻白眼——以往她已不知對他表白了多少次,他卻總是不肯相信。
「潤玉,本王一定會跟你白頭到老,所以本王不想冒險!明日早朝,本王就要昭告群臣,攝政王一位就此卸任,然後再著手挑出適合的輔政大臣。」
「可、可是皇上不是還小嗎?你放得下心嗎?還是……你心中已有能繼位的人選了?」她覺得這事沒那麼容易。
他笑了,「知我者,潤玉也;本王已選好了,就是柴將軍。」
「他很厲害嗎?」要擔當皇上的輔政大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放心,他絕對能擔此重任,也順便給他一個一展長才的機會。他一定會歡天喜地的接受。」對于這個曾在東方邊境上助他一臂之力的男人,柳旭的評價很高。
柴將軍能文能武、胸懷大略,最重要的是他夠忠誠,很適合這個位置。
「那……你要做什麼?」她問出最關鍵的問題——他將攝政王這位讓給了別人,那他當什麼?
「本王決定退出皇室宗籍,削去柳姓,做回一個平民百姓。」他的運勢必過盛,所以這回他要降得徹底,這是唯一能讓她與他平安到老的方法。
她嚇住了,結巴道︰「你……你想……想當平民百姓?沒搞錯吧?平……平民……怎、怎麼生活的,你……你根本不……不清楚好不好!」
她覺得他根本就是在異想天開!
她敢說,這男人天生就是貴族,早已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絕對不可能適應那種凡事都要自己干活的日子。
「本王知道你不信,但本王會做給你看!」他對她不以為然的神色並不在意,反正他有自信做得到就是了。
她感到無言,他是不是攝政王,她並不在意,她擔心的是,萬一他後悔了怎麼辦?
他用手指抵住她的唇,「你現在什麼都別說,就只要用看的就行,本王一定要跟你平安生活在一起,然後再一窩孩子,這是本王此生最渴望得到的;至于什麼榮華富貴、爭權奪利,本王都不想理了,本王就只想與你……就只有你……永遠在一起。」
「好吧!既然你的意志堅決,我就听你的,到時你想上哪里,我就上哪里,如何?」不然她還能怎樣?
其實兩人浪跡天涯,游遍天下也挺吸引人的,但……錢呢?沒錢要怎麼做事呀?這是最現實的問題。
她都還不及問出口,就听到他說︰「明日本王就通知百宮群臣,一個月內,咱們就出京城,就這麼決定了。」
鳳祥王朝,興安無年,攝政王柳旭力排眾議,堅持卸任,將柴將軍召喚回朝,任命他為輔政大臣。
興安二年十月,由于反對聲浪大,此事延宕了一年,柳旭終于正式月兌離皇室,削柳改姓溫,從妻姓,並與溫潤玉雙雙離京,終其一生並未回京。
此後宮中朝政雖然少了溫旭,但並未大亂,在一幫老臣與柴將軍的扶持下,反而一路順暢的走下去。
興安七年,溫旭和溫潤玉定居于東方邊境的小鎮上;兩年後,兩人生下一女,從此平安、和樂到老。
「你搞砸了,無心。」一個蒼老的聲音道。
「屬下知罪,可那女孩明明有機會回到故鄉,她卻放棄了,屬下真是不了解。」他皺眉著。
「算了,她沒客死他鄉,仍然平安的生兒育女直到老去,也是她的造化了。不過以後不準再有這種事情發生,因為並不是每個人都這麼幸運,听清楚了嗎?」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空間,妄想穿越,只會招來不幸。
「是,屬下不敢再犯。」他冷汗涔涔的說。
「去吧!立刻將空間的通道完全修補好,免得又有人誤闖。」
無心領命而去。
老者望著水池中央,里頭晃動著女孩的身影,他喃喃道︰「你可真幸運啊!」
不久,人消失,水池亦歸于平靜。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