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五月過去,來到六月,各大化妝保養品公司夏季新品將于六月上市,並推出一系列的廣告和活動。
這期間,不論是袁品儀還是邢拓磊都忙翻了,兩人最常見面的時候居然是在工作場合不期而遇,而BD那一票熟知內情的公關人員看著他們故意裝客套的眼神,更令袁品儀窘得不知如何是好。
今天他們在出版社遇上,袁品儀以卡爾莉行銷經理的身分受到訪問,兩人目光隔空交鋒,熱力四射。
仔細一數,他們竟有快一個月的時間,沒有好好在一起……
「辛苦了。」
「你也是。」
兩人錯身之際,袁品儀忽地一愣,感覺手心被塞入一張紙條。
她驀然回身,只見邢拓磊已經走離。
「經理?怎麼了?」前方下屬不解。
「沒事,我去一下廁所。」
慌張地逃到女廁,她的心控制不住地跳著。打開紙條,上頭蒼勁有力的字體寫著︰「今晚,老地方見。」
袁品儀呼吸一窒,眼角染上紅暈,差點要落下淚來。她工作充實,生活忙碌,但內心真正的感受卻是好寂寞、真的好寂寞……
她深吸一口氣,掏出手機,撥出那個只需快速鍵便可接通的號碼。「喂,邢先生。」
「喂,袁小姐。」他學她裝生疏。「工作結束了?真快!」
男人低沉渾厚的戲謔從電話那一端傳來,她窘得全身紅通通。「約人家之前都不問一下有沒有空的喔?」听來是抱怨,其實甜度驚人。
「放心,我可以等你到天亮。」
唉,想也知道,她不可能真的那樣。「今天是你臨時約的,那一點不算。」
「哇,才剛開始就討價還價?我等著集滿十點耶!」
袁品儀好氣又好笑,看了看手表。「好啦,不說了,再蹭下去人家還以為我在拉肚子……」
「原來你在廁所。」邢拓磊哈哈笑,放她一馬。「好,不打擾你珍貴的‘私密’時間,晚上見。」
「晚上見。」
兩人誰也舍不得掛上電話。太久了,真的太久沒有這樣,前一個月的時間,他們各自忙著公司的企劃案,偶爾的通話也只是單純問候。
「唉,我好——」
「我好想你。」邢拓磊居然早她一步說了出來,袁品儀一怔,還來不及回應,便听到他有些懊惱的聲音。「算了算了,我掛了,再講下去,我怕我會丟下工作跑去把你擄走……」
他的話令袁品儀胸口熱呼呼的,確實,他不浪漫,沒有鮮花,沒有溫馨接送情,但他突來的直白言語總是可以使她感動得不能自已。怎麼辦,她也好想不顧一切拋下工作投入他的懷抱。
可現實中,這種連續劇才會出現的情節想想就好。
幣了電話,邢拓磊望著自己的手機,搖頭嘆息。他是怎麼了?不是晚上就可以見面了?
「……我們有沒有東西忘了?」
「啊?」小馬一陣呆。「沒吧?老大你從不犯這種錯的啊!」畢竟事關公司形象,忘東忘西的公關,能見人嗎?
喔,可惡!「早知道,我應該忘個一包煙在那兒……」
小馬傻了,盡避知道戀愛會讓人失去神智,但不至于讓人變白痴吧?
白痴又如何?邢拓磊不在意,因為現在,他的腦中……只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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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地確定好了嗎?邀請函發出去沒?Model經紀公司那兒沒問題了吧?記得還要發新聞稿給各大媒體……」
距離活動還有一個星期,袁品儀和公關部正在做最終確認,這次的活動,她費了很多心力,非成功不可!
這時,手機響起,袁品儀一接起,電話那端嘩嘩嘩的,听得出公關部派去參與今天BD發表會的人員很慌張。
「袁經理,慘了!」
「怎麼了?」是BD的活動太成功?她要等新聞出來才知道細部內容,至于他們先前在報章雜志和邀請卡上揭露的只有一片白,中間則寫了一個字︰玩。不可否認,的確很有吸引力。
「他們玩什麼?怎麼玩?」
「他們……他們的Model蓋著白布出場,再讓化妝師跟發型師替她們梳化,接著打開白布,Model們穿著比基尼在彼此身上畫圖……這構思,跟我們的太像了!」
「什麼?!」袁品儀臉上血色瞬間褪盡。這樣的相似,已經不是純屬偶然可以說得過去的,根本就是一模一樣!「怎麼可能……」
下午,電視台已開始播出今天BD的彩妝發表秀,代表BD發言的邢拓磊目光如炬,面對媒體侃侃而談。「這一次我們的概念,就是‘玩’。玩什麼?大膽玩色,希望女人們可以在夏天,玩出一片屬于自己的色彩……」
很好,相似度至少九成了。
「這是怎一回事?!」
卡爾莉緊急召開會議。到了這個地步,原本的方案根本不可能使用,剩下短短一星期,他們得商討其他對策,公司上下陷入一片忙亂,袁品儀更是焦頭爛額。她有太多事要解決,一下要面對內部,一下又要面對媒體跟企劃公司,對方第一時間知道這件事,也是不可置信。
「合約有一條保密條款,不是嗎?」
是的,但若不是從他們那兒泄漏出去,又是從哪兒?
Model經紀公司、化妝師、造型師、流石先生、企劃工作室……一個一個剔除,剩下的,似乎就只有內部人員……隔天,袁品儀便知道答案了。
下午,跑完外務,她項著粉底遮不住的黑眼圈來到公司,敏感地察覺公司同事看她的目光變得詭異,像是帶著一種極大的不信任。她內心不好的預感涌現,這時,下屬通知她。「經理,總經理找你。」
「老總?」看來是為了後續處理的事了。
她拾回心神,打理一番,不令自己看來太落魄,再敲了敲總經理辦公室的門,深呼吸,走進去。
三年前她仍在台灣的時候,老總還只是副總,他對她有提拔之恩,袁品儀一直銘記在心,可今天這位長者臉色沉凝,精悍的眼緊瞅著她,好一陣,他才將一只文件推至她面前。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這……是哪來的?」她臉色刷白,聲音顫抖,不可置信。
「有人發Mail在公司流傳的。」
看來是老總特意印下來的。她一早不在公司,還沒收信,但看來其他人應該是都看到了。
袁品儀閉上眼,深呼吸,感覺胃部一陣緊縮。紙上,邢拓磊攬著她的腰,姿態親匿,這樣還好,旁邊甚至還有BD公關部的人員,而她臉上笑容燦爛,像與他們相談甚歡……
「你跟BD公關部的邢先生是什麼關系?」
她不意外老總會這樣問,索性坦白。「我們在交往。」
「你們在交往……」卡爾莉總經理沉吟了半晌。「那跟BD公關部有何關系?這件事,我听說公司內沒人知道。」
老總的態度過于冷靜,袁品儀只覺得想吐。「只是湊巧……而且他們是看在邢經理的面子上才邀我一起去。」
「嗯,我知道了,下去吧。」
袁品儀頷首,她的驕傲驅使她在這一刻即使無力也要挺直背脊。她不心虛,也不認為自己有錯。
她的模樣映在卡爾莉老總的眼里,等到門關上,他拿起電話,撥打內線給資訊部。「替我用IP查一下,發出袁經理那封信的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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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品儀一踏出總經理室,關上門,強撐的尊嚴便不復見,她一陣虛軟。憑著多年的默契,她可以感覺到老總相信她,但其他人呢?他們……又是怎樣想的?
「嘔——」一陣惡心感瞬間涌上,袁品儀沖至女廁抱著馬桶大吐特吐。今天沒吃什麼,只吐得出胃酸,她頭暈目眩,喉頭一陣酸楚。
「你們有沒有看到信啊?」
有人推開女廁的門走進來,袁品儀下意識將門關上,听她們的對話。
「有啊,行銷部的袁經理吧?真想不到她居然跟BD公關部有一腿耶!她回台灣不是才半年而已?」
「說到這個,我們這一次企劃跟BD撞到的事,你們覺得可不可疑?」
「誰知道,但感覺就是有鬼。」那人嘆了口氣。「反正先把這幾天熬過了再說吧,我不想再被那女人害到了……」
「對啊!」
一行人說說笑笑走出女廁,袁品儀躲在隔間,臉色蒼白。害?她們是這樣看待她的付出的?
昨天在會議上,盡避沒人明講,但抓賊的氣氛濃厚。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在猜測是誰泄漏企劃內容?而今天那封Mail,幾乎直指凶手就是她——
袁品儀走出廁所,面無表情地回到辦公室,所有人瞅著她,仿佛帶著指責,她握拳,不知道用了多少力氣才不讓自己當場大喊︰「不是我!」
然後,她的助理上前。
「經理,副總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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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見你。」
手機內,一封簡訊,沒有時間、沒有地點。邢拓磊瞧了大半晌,不禁失笑。這個袁品儀,是在整他嗎?
沒關系,他打電話到咖啡店。「請問袁品儀在那兒嗎?」
「嗯,她在。」年輕的老板認得他們,邢拓磊接到消息,立刻趕去。
一推開咖啡店的門,他便看到那個蜷縮在角落的女人。邢拓磊一笑,走過去。
「找到你了。」
袁品儀淡淡抬眼,眼神空洞得令邢拓磊訝異。她臉上的妝容已褪去大半,顯現出她蒼白臉色和眼下淡淡暗影,很是憔悴。他想,她大概是為了三天後的活動準備得累了吧?
「看了我們公司的發表會沒?」他坐下來,臉上喜色掩藏不住。「媒體大篇幅報導,客人詢問率高到破表,這一次BD贏定了。」
袁品儀沒說話。
「真不是蓋的,我看到行銷拿來的企劃,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到的……玩色?哈,玩得好!」
那是她的。
是她和工作室的人,經歷了無數次的溝通和爭執,不知道淘汰了多少方案以後才定出來的。
她甚至三顧茅廬請到了不世出的當代藝術家,在這個工作環境的自信和期待,投注了心力,付出了時間、付出了勞力,甚至抱著可以扭轉現但結果……卻是零。
不,甚至是負。
「品儀?」見她一直呆著不說話,邢拓磊不解,他是不是刺激過頭了?
她抱住他。「我好累……」
千言萬語,終究只能化作這無關緊要的一句。袁品儀腦中浮現今天下午副總找她說的話。
「這個案子確實不能再用了,你也知道這個業界就是先搶先贏,即使要告對方抄襲,我們也沒證據,只剩三天,只能用之前討論出的替代方案。」
「好,我會再請公關部的人商借衣服——」
「不用了,這個叫別人去做就好。」
這句話令袁品儀心髒一緊。「什麼意思?」
「你剛從日本回來不久,應該沒時間休息吧?怎樣?想不想好好度個假?」
她懂了。「要我遞辭呈嗎?」
「不,不用。只是在我們查出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前,希望你先暫時休息一下,如果你想先回日本,我也可以替你回報總經理。現在這樣,你上班……也不太好過吧?」
袁品儀惱了。「但我不喜歡這樣,我問心無愧!」
氨總嘆口氣。「這是老總的意思。」
一盆冷水兜頭而下,淋得袁品儀渾身都涼了。
心也是。
「我好冷……」這一刻,她抱住邢拓磊,多希望他可以像之前一樣,覺察到她說不出口的反常。
這個世界沒有人相信她了,那她呢?她又可以相信誰?
「品儀?」邢拓磊注意到了,可他不懂她的脆弱從何而來,工作真的如此不順利?「你是不是太勉強自己了?無所謂,我們可以不賭。」
不,不是這個問題。
她吻住他,不想說話,她把整個人送上,貼著他炙熱的胸膛,內心滿是說不出口的苦楚。
是的,她不能告訴他,告訴誰都可以,唯獨他不行。兩人之間的隔閡令她感到空虛,只想用盡方法,彌補這一切……邢拓磊任她吻著,明確感受到她唇間的顫抖。他真的擔心她。
「品儀,等等,我們來聊聊……」
不,她不要聊。再多的言語都是沒用的,袁品儀拒絕與他交流,只願放縱自己,忘了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