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克勤勾了勾唇,轉而俯首,吻吮住她脖頸間的女敕膚,啞聲問︰「不喜歡?」
「喜歡死了……」
他失笑,瞅著她羞紅的臉。他沒用力到給她留下痕跡的地步——雖然他很想。他放開她,見她眼楮亮晶晶的,表情是既想笑又想哭。思念是一種很玄的東西,如影隨形,卻又無聲無息,無人可以抗拒,他們卻被迫不得不克制自己。
哀著她頸間肌膚,霍克勤以指勾起那只送給她的墜鏈,眸光一深。「記住,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都不要把這個拿下來。」
為什麼?唐左琳不解地眨眼,但終究沒問。霍克勤總是有他的顧慮,她信賴他,卻更怕他為自己涉險。所以她沒多說話,就連流露依戀也不敢,最終只能默默地任他離去。
她嘆息。在這之後,他們之間……又會變得怎樣呢?
霍克勤離開包廂不久,唐湘茉走了進來。唐左琳瞅望著她,卻看不出訊息。「為什麼?」她不懂,這個和她算不上親密的人,為何會願意幫她?
她害怕,怕這又是一個陷阱。但即便被算計了又如何?她甘願……
唐湘茉沒多說,只是坐到位子上,拿起Menu遞給她。「吃飯吧,不管想做什麼總得吃飽了才有力氣,至于我這麼做的原因……」她一笑。「乖,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
在唐左琳離開薩拉古羅以後,霍克勤回到旅店,告訴老板娘,他打算再住一段日子。
老板娘表示歡迎,收下了錢。霍克勤並未改變自己的作息,每天早上,他會把前一天剩余的面包撕成碎片,撒給那些鳥兒們。那是他和唐左琳在這個城市僅存的唯一娛樂,他不想荒廢。
日復一日,他依然固定健身,餓了吃、吃了睡,生活規律得有如機械,卻也空虛。
他並沒有自暴自棄,只是在思考。
「九十九……一百……」汗水自他精悍的面龐滴落,滲入旅館老舊的木質地板底下。少了唐左琳,他自行計數,因使勁而賁起的肌理如一尊比例完美的雕像,黃昏的光自窗口射入,他抬眼望去,一時有些恍惚,依稀看見她蹲坐在窗口喂食鳥兒的身影,再回神,眼前卻已空無一人。
他不懂。
不懂唐家為何如此執意束縛她,甚至不惜追蹤他們下落,不遠千里地把人帶回去。唐左琳曾向他描述過她與唐家的關系,說︰「無論如何,唐家花費成本栽培我,外公不是一個會承認自己做了虧本生意的人,他不會忍受任何人的背叛……包含我。」
但,真的只是這樣?
「一百九十九……」差不多了。他吐了一口氣,爬起來,走入浴室沖洗汗水。
霍克勤看望自己的右手,在她離去之後,那兒偶爾會傳來一陣強烈痛楚,他握了握拳,手指還是使不上力,沒有知覺,但仿佛能夠感受到她那樣柔柔地踫觸著自己的掌心,問他︰「會不會痛?」
如果她現在出現在他眼前,他會告訴她︰「會。」
她是他的幻肢,他因失去她而痛。
就在這一天,霍于飛來了。
盡避比預計中遲了一點,可他帶來的訊息依舊讓人震撼,確實費了一番功夫去查,甚至觸及到唐左琳也不知道的那部分。霍于飛問他︰「你打算怎麼辦?」
霍克勤看著,表情嚴肅,只說︰「我要回台灣。」
餅程並未遭受太多阻撓,只是剛入境不久,長年在特勤生涯被磨尖的直覺使他很快察覺自己被盯上了。對方也是專家,他不會猜不出來意,只是在計劃穩妥之前,他並不打算和那些人硬踫硬。
對于他的決定,霍于飛始終不曾置喙一詞。這一點,霍克勤一直很感激,尤其是知曉那些「真相」以後。而他既已下定決心,就不在乎那些雜音,因為他不打算讓自己回頭。
她早已是他身體的一部分,失去了她,他這一輩子都會活在疼苦之中。
確定了霍克勤回到台灣,那一晚,唐左琳沒睡好。
接下來好幾天也都是這樣,她心緒起伏,工作中屢屢出神,狀況頻出。對于她異常明顯的反應,早已獲悉他們見過面的唐沅慶並沒多說什麼,只是下令加派人手,加強她身邊的守衛。
何必呢?她唐左琳何德何能,至少這一輩子她是跑不了的,直到唐家願意放開她。
餅去一度很害怕的事,現在卻很渴望。上班時段的路上人車鼎沸,唐左琳為這樣的矛盾忍不住笑了起來。
車子像是粘在柏油路上,動彈不得。她百無聊賴地探望窗外,卻在下一瞬,不禁瞪大了眼。
好像那個人。
如果不是知道了霍克勤已回到台灣,她肯定不會這麼做的。
她下意識拉動車門,意外發覺居然沒上鎖——大概是這一陣子的良好表現使她的司機松懈戒心,不管如何,老天幫忙,唐左琳眼看前方紅燈轉綠,車子準備駛動,迅疾打開車門,不顧一切往外沖——
「小姐?!」
唐左琳拔腿狂奔,馬路因她的陡然出現產生混亂,她不管身後是否有人在追,只是一個勁兒地往剛才一閃而逝的人影跑去。此刻她的腦海里再裝不下任何別的,只是想再見他一面而已。
強大的思念在這一刻給了她力量,使她在人潮中追著那個不知道是否真實存在的殘影。她一直追一直追,好不容易追著了,她呼喊︰「克勤!」
仿佛感受到了她的渴望,他轉過身來。
不是他。
唐左琳瞬間怔住,氣喘吁吁,只覺渾身的血液一下子冷了。
大約是曉得認錯了人,被叫住的路人也沒多說什麼,唐左琳這下連尷尬的余力都沒了。
「搞什麼……」她撫著頭,眼眶發潮。分明早已放棄,在離開的時候甚至都做了一輩子無法相見的準備,然而,現在只是知曉他回到台灣,見了一面,她便控制不住自己……
好想見他。
唐左琳在街頭盲目地走著,人群沖散了她跟保鏢,冷靜下來以後,她肯定會狠狠責備自己現在的作為,但在那之前,就這樣吧,隨便怎樣都好。她沒打算停下來,反正沒一會兒就會被找回去的,求個短暫的「自由」,應該不算太過分吧?
「跟我走。」
忽地,她的手被握住,一把熟悉的男性嗓音拂在耳後,震愕了她。
「騙人……」
唐左琳瞠大了眼,難以置信。他連著兩次的出現都是突如其來,無法預料。她還不及反應,便已被迅速地拉進停在街頭一隅的廂型車。
一關上門,霍于飛便自後座探出頭來朝她一笑。「好久不見了,大小姐。」
「于飛?」她愣住,卻不是因為太久沒見,而是因為他模樣。「這一點都不適合你……」她忍不住笑了。
「我知道。」大嘆一口氣,霍于飛聳肩。他犧牲很大啊!
這時,霍克勤開門坐入駕駛座,唐左琳看著他,又瞥了一眼霍于飛,笑意更濃。這兩人不愧是堂兄弟,長相相似、體型相近,霍于飛把先前稍長的發一口氣全剪了,做起跟霍克勤一模一樣的打扮,一戴上墨鏡,不近看,壓根兒就分辨不出誰是誰。
「敘舊就留到下次,你們快走。還有霍克,記住你欠了我多少人情啊!」
霍克勤苦笑。「嗯,我知道。」
戴好墨鏡,霍于飛騷包地吹了聲口哨,打開車門離去。對于這番變化,唐左琳置身其中,胸口撲通撲通地跳。這簡直是奇跡,他們……究竟是怎麼知道她在哪里的?
「我們……要去哪里?」
霍克勤發動車子,改裝過的車內有個小螢幕,顯示著道路前後左右的影像,目前看來應該是擺月兌了那些監視的人。「安全的地方。」
安全的地方?哪里?這個世界上還會有所謂安全的地方嗎?
「我、我還是回去比較好……」她答應唐沅慶的,回去,然後換取這個男人的性命無虞,但若打破約定,她不敢保證,唐家會不會對他做什麼……
「我說過我不會有事。」霍克勤握住她的手,輕易地控制住了她的掙扎。「相信我,嗯?」
于是唐左琳不安躁動的心緒一下子平定下來,男人注視她的目光如水,又深又靜,她無法反駁。
盡避內心多少仍有疑慮,但唐左琳還是選擇把自己百分百托付給他。反正,她還有第三個願望可以許。
車子在路上疾馳,沒人說話,過于安靜反倒教人窒息。霍克勤扭開了音響,SnowPatrol的在此時流泄出來,主唱誤傷的歌聲讓人听著心都擰了起來,感覺無比荒涼。點燃吧、點燃吧,假若我們還有選擇……
唐左琳閉上眼。她可以對未來的一切抱持希望嗎?
假若我們還有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