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築香下了公交車,高跟鞋叩叩叩的快步奔到路口,看了眼綠燈所剩的秒數,很好!還有十秒鐘,想也不想,她立刻拔腿狂奔。
沖過馬路後,抬手看看手表,媽呀!再兩分鐘她就遲到了,要命,她可愛迷人的全勤獎金啊!
斑跟鞋再度響起拚命三郎般叩叩叩的飛奔聲響,輕快的節奏瞬間為築香提振不少精神。
勇往直前的她,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在無意間不小心輕輕擦撞到一名剛從車上下來的英挺男人。
男人在她背後緩緩微蹙起眉頭,她卻依然全然無所覺地像拚了老命般一路往前沖。
每天上班簡直就像打仗一樣,趕公交車、沖過馬路、趕在九點半之前打卡。
安全達陣!築香站在打卡機前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好險被她趕上,暫時保住了那可愛又實用的「四個孩子」。
按下計算機的開機鈕,築香把皮包放進底層抽屜,然後起身到茶水間去為自己煮一杯濃濃的咖啡。回到座位,看見計算機已開機,公司內部的公布欄跳出來,寫著「營銷企畫部一名新進人員今日到職」。
般什麼,竟然連個名字也沒有?
築香皺眉,飛快的打下一串賬號、密碼,趁計算機還在跑的時候,拿起馬克杯連喝兩口咖啡。
喔!咖啡呀,真是現代人最可靠的朋友!她露出滿足的笑容。今天要是沒有咖啡,她鐵定撐不下去。
閉上眼楮,回想著昨天她到底抱著電話跟「紅牌」聊到幾點。
想起紅牌最近的遭遇,築香忍不住深深嘆息。
紅牌是大學時與她交情不算深的同學,約一個月前在電影院附近踫巧遇到,互留MSN後,偶爾會在上班時聊個兩句,沒想到昨晚紅牌突然打電話給她,一聊就幾乎聊到天亮。
當年同學們之所以替她取「紅牌」這個綽號,主要是她交際手腕高,換男友速度快。由于個性相差太多,紅牌一直不在築香的朋友圈里,沒想到因為一個月前的偶遇,讓她們開始借著網絡交談。
「各位親愛的同事,這是我們的新進人員,嚴冠威。」主管突然出現在走道上,身邊站著一名高大帥氣的男人。
唔,是帥哥喔。這是築香對新同事的第一印象。
「好漂亮的發質,好想模模看喔!」李圓純低聲驚呼道。
築香听見同事壓低音量的贊嘆,忍不住暗暗翻了個白眼。當他是狗喔?還模模看咧。
「五官真立體,皮膚看起來好好,體格也很棒,又高又英挺,還一身名牌,他一定常上健身房吧?」另一名女同事跟著附和「營銷企畫之花」李圓純的評語。
築香偷偷打了個呵欠,順勢舉目望去,才赫然發現整個部門不知何時已陷入這股銳不可擋的新人熱里,連向來喜歡給人下馬威的主管,也一臉笑嘻嘻的模樣。
大家是中了蠱嗎?
築香百無聊賴地看了俊帥迷人的「閃亮新星」一眼,內心暗忖,人長得帥就是這點吃香,什麼事都不用做,光是站在那里,就能搶先贏得許多人的喜愛。
主管如滔滔江水般說個不停,要大家好好協助嚴冠威盡快進入狀況,最後開始點名,替新人作介紹。
築香第一個被點到,于是朝對方客套地微笑點頭。
當兩人的視線相交的剎那,他那雙溫柔卻帶點危險的銳眸,讓她微微皺起眉頭,正要細看,擺在桌上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
她連忙拿起手機,偷看一眼主管的反應。沒被發現,好險,否則肯定又要挨瞪了。
低頭一看,是紅牌傳來的簡訊。
我剛剛到他公司去,原來他已經有老婆了!我現在心情好糟,有錢又不誠實的男人真會害死人!
害死人?!
什麼意思?紅牌該……該不會是「暗示」她什麼吧?
築香被這通簡訊嚇出一身冷汗,生怕「紅牌」就這樣變成「牌位」,沒有多想,一邊偷偷觀察主管的動向,一邊立刻回傳簡訊關心她。
嚴冠威帥氣的臉上帶著禮貌性的淺笑,和煦的眸子下藏著傲視群倫的倨傲。
事實證明,拋開家族光環的他,依舊可以輕松贏得所有人的注目。
嚴冠威,國小畢業後,立刻被家人送出國念書,求學期間認識了好友歐聖嵐,兩人大學畢業後,以外國盛行的「成年禮」為由,拋下家族企業,到世界各國游歷,一年多里,不接受家中提供的任何協助,不管是金錢、權勢或是人脈。
完全憑赤手空拳打工旅行,靠自己的力量完成許多人一輩子的夢想──環游世界。
身為天之驕子的嚴冠威,第一次嘗到什麼是生活中的苦,靠勞力工作,到處遷徙,還要自行打理所有的生活中瑣事。
接著,他來到規畫的最後一站──體驗身為員工的甘苦。
這輩子,他天生注定就是當老板的富貴命,在正式迎接使命之前,他與歐聖嵐達成協議,互相到彼此的公司里,體驗所謂的員工生活。
這就是嚴冠威現在為什麼站在這里的主要原因。
到目前為止,一切差強人意,拋開家族光環的他,依舊是萬眾矚目的焦點,證明就算沒有那層瓖金的光環,憑他的個人魅力,仍然可以輕而易舉地成功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接下來,要證明的部分是工作能力。
人際魅力與工作能力,是他在這一關里誓在必得的兩大能力,以他完美的條件與紀錄,絕不容許有任何一丁點「意外」出現。
絕、對、不!
非常理所當然的,所有的情況都在他掌握之中,唯獨那個叫葉築香的女人,一雙澄眸像探照燈似的深深打進他眼底,彷佛能透析人心的視線,害他的心險些跳漏一拍。
他沒錯過她眼里一閃而過的困惑,正要直視她探尋的眸子,以坦率的態度化解她的疑惑時,卻發現那個女人正皺著眉,低下頭不知道在忙些什麼,最後甚至一副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的驕傲模樣。
嚴冠威眯起狂肆的眸子,專注地盯著她,原意是想引起她注意,卻突然憶起,她就是早上那個走路不帶眼楮、橫沖直撞撞到人,尤其是膽敢撞到他,但連一句道歉也沒有的女人。
瞬間,他的眸子充滿危險地眯得更細。
他收斂霸氣的眼神橫掃部門一圈,將女同事們的愛慕與男同事們的敵意盡數收下,最後若有所思的視線回到仍低著頭的築香身上。
實在搞不懂,她究竟在忙些什麼?
「你好,可以請你幫我看一下嗎?」
築香瞬間停下飛快地在鍵盤上輕敲的手指,微微蹙起眉頭,一臉「我好像出現幻听」的表情,左右張望了一下。
最後,終于在辦公桌左前方發現一道高挺的身影,她的目光由下往上移,看到一張帥到應該被拍成廣告海報貼在牆上的俊臉,輕蹙眉頭思忖,還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直到看見他手上拿著他們這個部門的檔案夾,她才恍然大悟。喔,原來是公司里那個紅透半邊天的新人。
他的聲音真是好听到可以進軍廣播界,只是,他叫什麼名字啊?
嚴冠威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八成忘了他的名字,壓下滿腔陡升的不悅,向來趾高氣昂的他逼自己緩緩露出微笑道︰「我是新人,嚴冠威。」
略微冰冷的眸子注視著她,嘴角動怒的線條被他技巧地盡數隱藏。
他什麼時候淪落到需要向人連續自我介紹兩次?
通常一般人認識他後再見到他都主動跟他打招呼,甚至私下打探他的消息,再不然也會第一眼就將他記牢,哪像她?
這女人的記憶力是不是有問題啊?
築香趕緊對他露出充滿歉意的一笑,「抱歉,我有點忙昏頭了。」
其實工作忙是一回事,紅牌拚命找她吐苦水,才是真正折磨她精神的原因。
「看得出來。」嚴冠威根本不接受她的理由,但仍朝她體貼地眨眨眼。
築香只感覺到一陣臊熱襲上雙頰,這個男人真的是一座超大型工業用的放電機。
難怪他才剛進公司沒幾天就輕松成為萬人迷。每次走進女廁或茶水間,只要是女人容易聚在一起的地方,嘴里談的全都是他,她們說不膩,她都快听煩了。
鮑司里其它的男人都消失了嗎?她實在不太懂,這種「花枝招展」的男人究竟有什麼好討論的?
像他這樣的男人,她在電視劇里看多了,通常都是最不可靠的那一個,光靠外表就足夠他騙吃騙喝,哪會真的認真做事?
「怎麼了?」盡避心中對他評價不怎麼高,但她還是努力擺出和善前輩的盈盈笑臉。
嚴冠威沒有錯過她眼中的排斥,濃眉輕攏,但隨即松開。
他忍不住自問,他惹毛過她嗎?
進公司幾天來,他跟她可說是完全沒有交集,全部門總有人纏著他教他東西,唯獨她,從沒有主動找他說過話,不過也沒有特別避開他,簡直把他當成空氣看待。
這女人到底是哪里有毛病?居然有辦法對他視而不見到這種地步?從第一次在路邊撞到他後卻連一句道歉也沒有開始,在公司主管正式介紹他時恍神、忘記他的名字……不,她說不定根本沒有記住餅他的名字!
嚴冠威僅花了幾天時間,便讓自己完全融入這個職場環境,工作也順利上手,唯獨她,到現在甚至連他的名字都記不住。
是他魅力減退了,還是她眼楮有問題?或者,事情沒那麼復雜,她很單純,是時下那種只喜歡他真實身分的拜金女,所以對男職員不感興趣?
「有點問題想請教你。」他請教問題的態度不卑不亢。
「問我?」築香微微瞠大杏眸,表情有點訝異。
奇怪,李圓純今天請假是不是?怎麼會讓公司排行第一的「白馬王子」逃出她的勢力範圍,有機會晃到這里來?
築香的眼神試著不著痕跡地飄向李圓純的座位。
「這組wap營銷banner尺寸好像有問題。」嚴冠威將手中的打印板遞給她,滿意地收下她眼中的疑問。
其實這女人很好懂嘛!心底有什麼想法都會立刻反映在臉上。
她黑亮的秀發不染不燙,柔順地披在縴細的肩上,眉不畫而黛,鼻子小巧挺立,櫻唇沒有涂上那些有的沒的恐怖顏色,卻仍舊嫣紅動人,臉頰上更有著因忙碌工作而呈現淡粉的好氣色。
第一次細看這女人,發現她不但耐看,而且很有特色,這樣的發現讓他忍不住癌想更接近她。
「我看看。」築香接過打印板,握住他剛剛拿在手里的位置,紙稿上感覺得到他殘留的溫熱。
無形的溫度,像會感染似的熨燙她的指尖,讓她感覺自己整個人逐漸跟著發熱。
真是的,人長得帥就是這點討厭,輕易就可以擾亂別人的心!
築香心中暗罵兩句後,便專心研究起手中的紙稿,對他充滿侵略性的逼近恍然未覺。
「尺寸做錯了,這是web的營銷banner尺寸,你可能要重新開單給設計部,我把wap營銷banner尺寸寄給……」
她一下子就看出問題出在哪里。
抬起頭,她正打算跟他細講,赫然發現他整張俊臉在她面前放大,男性的氣息更是嚴重干擾她的思緒,依女性天生的直覺反應,她立刻連人帶椅往後退,杏眸一揚,全身充滿戒備地盯著他,喝斥道︰「你干嘛?」
嚴冠威沒有立即撤身,反而更加逼近她,視線定在她頭頂上,感覺身下的她全身緊繃得要命。
忍住體內瞬間翻涌而起的得意笑意,最後,他終于像打量夠了什麼般,沒有看向她,也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直起身,一雙平靜無波的眼落在紙稿上。
「所以,是我開給設計部的工作單開錯了?」他伸手接過她丟回來的紙稿,一手撫模著下巴,狀似思考。
他的動作自然,彷佛剛剛那種親密的舉動,純粹只是出于她個人短暫的錯覺,並非真的存在過。
「很明顯,不是嗎?」築香從鼻孔哼氣,沒好氣地道。
連這最基本的東西也不知道,果然如她所想,上天是公平的,給了一個人外貌,聰明智慧就不會放在同一個地方。
「現在我要怎麼辦?」嚴冠威裝出一臉困惑的模樣。
築香一听,瞬間高高的揚起眉。怎麼辦?他居然敢問這種最基本的問題?
看來短時間內打發不了他,老仰著頭和他說話也不是辦法,讓她脖子逐漸發酸,最後干脆站起身,捏了捏開始發酸的後頸。
皺著眉,她的眼神在他臉上梭巡,末了,她無力地垂下雙肩,不得不認清一個事實,他是真的完全在狀況外。
「李圓純都沒跟你講嗎?」她挑挑眉,狐疑的眼神毫無掩飾地在他身上上下打量。
「有,她跟我說了很多,但從沒告訴我關于banner尺寸的問題。」嚴冠威無辜地聳聳肩。
「那你總知道wap跟web之間的分別吧?」這問題夠基本了吧?如果他連這個也不知道,她搞不好會當場吐血給他看!
「音听起來很像……」他望著她臉上逐漸飆升的怒氣,嘴角的弧度漸漸上揚。
新發現,這女人生氣的時候,眼楮會發亮。
「很像?」天南跟地北好不好!築香挑高眉,嘴角開始抽搐。
做手機加值服務的公司,員工卻分不清這兩者之間的差別,會不會太扯了一點呀?
照他這種情況繼續混下去,要怎麼通過三個月的試用期?
現在工作不好找,李圓純該不會連這種最基本的事都沒有跟他說明吧?
「不是嗎?」嚴冠威繼續裝無辜,忍住嘴角上揚的弧度,欣賞她越來越晶亮的眼眸。
她有著漂亮的眼楮,像火焰中揉進星星的光芒,還有一身現代人身上少見的正義感,深深吸引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