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失去了意識,然後清醒時已經躺在他舒服的床上,面對熟悉的天花板,頭痛欲裂。
斑倚天緩緩坐起身,揉著發疼的太陽穴,順手抄起床頭櫃的鬧鐘,早上七點半,腦袋昏沉沉的思考了一下。嗯……今天是假日,不用上班,非常好。
他掀開棉被,走下床,發現自己昨晚的襯衫已經換成睡衣,身上的酒疹也退去了大半。為什麼會這麼狼狽?都怪那個搞不清楚事情嚴重性的小不點,他該怎麼好好的「教訓」她呢?這是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斑倚天覺得口干舌燥,走出房門,赫然听見廚房傳來奇怪的聲響。他慢條斯理的走向廚房,「阿燦,就跟你說我家廚房不開伙……」
「早安。」周時音穿著圍裙,一手拿著鍋鏟,一手握著平底鍋的鍋柄,轉過身來畢恭畢敬的行禮。
斑倚天愣了三秒鐘,眼前的人兒大大出乎他的預料之外,他突然感覺頭更疼了。「你……為什麼在這?」
可恨!沒有記憶正是他最痛恨的事,不在掌握中的事情讓他有超級不安全感,尤其對象是她,千算萬算,她都不該出現在他家。
「昨天真的很對不起。」周時音再度鞠躬道歉。「酒是我調換的,我知道我做錯了,而且也沒有任何逃避的借口,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想辦法收拾自己留下的殘局。」
斑倚天擰著眉頭,首次面對周時音有種無言以對的挫敗感,「你的意思是,我是你要收拾的殘局?」
「呃……那只是一種比喻。我只是想要彌補自己的過錯。」周時音利落地翻著鍋子里的荷包蛋,甜甜一笑。「再五分鐘就可以吃早餐了,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所以中西式早點各做了一份。」
斑倚天用大掌遮住了臉龐,感到哭笑不得。是他把這個學生訓練得太過負責,還是這個學生根本分不清楚界限。果真是……笨得可以!
她現在的表情和舉動,簡直就像是在幫男朋友準備愛心早餐,一副小女人誠惶誠恐討好愛人的模樣。
「阿燦呢?」他真該揍安辰燦一頓,怎麼可以把她獨自留在他的屋里。
雖然他沒有任何意識,但會做出什麼事他也不清楚,他甚至沒有控制能力,安辰燦那家伙竟然一點警覺性都沒有。
「安經理早上才剛離開,好像接到了一通緊急電話。」周時音老老實實回答。
「很好,總算听見一個讓我滿意的答復。」至少安辰燦早上才離開,代表他們並不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夜。高倚天走到開飲機前,倒了一杯水咕嚕咕嚕地喝完。他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我的衣服不是你換的吧?」
「不是,是安經理換的。」周時音連忙搖手撇清關系,但耳根子卻紅燙得不像話,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的窘態。
「那就好。」高倚天松了一口氣,並且注意到她女孩子家害羞的神情。「早餐做完,你就可以走了。」
他不該給她過多期待,她不過就是一個剛出社會的女孩,還不懂得隱藏自己的感受與情緒,也不該是他交往的對象,他必須快刀斬亂麻,在事情還在掌控之內就完整的結束。
「喔……」周時音失落的應了一聲,情緒變得很沮喪。「那個……誠實為上策……所以我必須告訴你,雖然你的衣服不是我換的,但是為了讓你舒服一點,我有用清水幫布擦拭手腳。」
「咳、咳、咳!」高倚天噴出了好大一口水。
「只是手腳而已,不該踫的地方我完全沒踫喔!」周時音慌慌張張的解釋。
斑倚天順了順氣,皺著眉擺手。「你大可不必強調這件事。」
「喔喔,我不是故意的。」周時音窘迫的回身面對瓦斯爐上的菜肴,趕緊將火腿、培根、荷包蛋撈起來,放入盤中擺設。
斑倚天聞到了香味,才發現自己饑腸轆轆;昨晚沒吃什麼東西就醉倒了,根本等于空月復沒進食。「你哪來的食材?」
他的廚房從不開伙,冰箱除了微波食品之外什麼都沒有,真不曉得她打哪生出來的食物。
「昨晚買的。」周時音盛盤之後,心滿意足地擠上番茄醬,一臉幸福地捧到餐桌上。
「晚上哪有超市開門?」
「過年前大賣場二十四小時不打烊呀。」周時音放下了西式餐點,又回到瓦斯爐前端了一鍋稀飯過來。「你家離大賣場好遠,還好我想得周到,送你回家前就請安經理載我過去采買。」
也就是說,她打從心底準備熬夜到天亮,然後為他煮一頓豐盛的早餐。高倚天凝視著周時音的面容,神態嚴肅了起來。「周時音,你知道你必須為你的一舉一動負責任嗎?」
「啊?」周時音搔了搔頭。「我現在不是在為我做錯的事負責嗎?」
斑倚天走到她面前,毫不客氣地說道︰「兩碼子的事,如果我失去中心的尺度,那也是你自找的。」
「啥?」周時音模不著頭緒,似乎她又做錯了什麼。
「听不懂最好。」因為他現在也開始混亂了。
唉……又在嫌她笨了嗎?周時音懊惱的想著。她要追上他的步調,恐怕還需要好長一段時間。「經理,我做完早餐,差不多該走了。」
算算時間,她和任心恬約好要去逛街,快要遲到了,反正他也希望她早點離開,她也不好死皮賴臉留下來礙事。
不留下來和我一起吃嗎?高倚天差點月兌口而出,但隨即收了回來。「知道怎麼回去嗎?」
「知道。」周時音月兌下圍裙,走至客廳,拿起包包,自動自發走到玄關。「經理再見。」
「再見。」他隨性地揮揮手。
周時音蹲穿好鞋,打開大門步出門口,身影停留了一會兒後再回眸,有點別扭的啟唇。「經理……你會不會因為這件事記恨在心,又對我——」
斑倚天送她到玄關,截斷她的話尾。「我像是這麼小氣的人嗎?」
「說得也是。畢竟我做了這麼多補償的舉動,你沒理由在釘我嘛。」深深的酒窩印在她的雙頰,她笑得十分燦爛。
斑倚天發怔了一會兒,突然展露極度紳士的飄逸微笑。「所以,你是說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出于怕被我‘釘’?」
「是呀!」她很怕他再次對她印象不佳,那麼她的努力就全白費了。最最重要的是,她超級恐懼他會討厭她啊……一種莫名的害怕。
斑倚天眯起眸子。不悅耳,非常不悅耳!比起所謂的「愧疚補償」心態更令人不爽!好似她會全心付出的原因純粹是害怕被他惡整。盡避他知道她表現出來的態度不是那麼一回事兒,但听在他耳里,還是覺得十分刺耳。
他恢復貫然的優雅語調。「謝謝你提醒我,我的專長就是壓榨勞力的壞蛋,而你絕對是第一個被我奴役的人。」
「怎麼會這樣!我……我……」
周時音還來不及回應,高倚天便微笑地揮手,毫不留情地關上大門。
等听到門外周時音的腳步聲離去後,他站在玄關,有些煩悶的耙了耙頭發。
真是的!他在和一個孩子嘔什麼氣!竟然被她的三言兩語給弄亂思緒。明知道她不是那個意思,卻忍不住動了一絲怒意,他真該好好檢討自己。
一切,偏離軌道了。
***
年假,眾多上班族喜愛的假期。積累了一整年的辛勞,終于可以好好的放松自己。
周時音原本計劃好這七天假期要與家人、朋友出游,卻在第四天接到高倚天的電話,命令她隔天回到公司上班,並且要求她凌晨五點就必須穿著正式服裝至辦公室報到。
「為什麼其他部門的人都在放假,只有專案部要上班?」周時音坐在辦公室里發牢騷。
「因為和我們合作的游戲公司已經開工了,有些進度需要跟我們確認。」高倚天難得不厭煩的解釋。
「那為什麼專案部的前輩們都不用來,只有我要來?」周時音望著空蕩蕩的辦公室,什麼人都沒有,只有她和高倚天在大眼瞪小眼。
「因為你最菜。」高倚天這次給了她完全無法反駁的回應。「而且,難道你不高興嗎?」
能和他獨處,難道她一點都不歡喜?
「過年要上班,有什麼好高興的。」周時音垂著雙肩,完全沒有朝氣,壓根兒沒想到自己與高倚天是單獨相處,完全沒有旁人。
斑倚天翻了個白眼,難不成是他想太多了,周時音對他根本沒有感覺?不可能!以他在情場上的經驗,外加周時音少根筋的表態方式,絕對是她太遲鈍,絲毫沒發現自己眼中透露的情感有多明顯。
「和我‘獨處’有這麼痛苦嗎?」高倚天技巧性的強調「獨處」二字,果然看見周時音的身軀震了一下,面頰立刻泛紅,眼神東飄西飄,窘困的吞口水。
「不會痛苦,怎麼會痛苦呢。」她傻里傻氣的微笑。
「那就好。」高倚天如願得到期望的反應,唇角不禁上揚。「筆電帶著,我們要去南部一趟。」
「什麼?!」周時音張大了嘴巴。
「去出差。」高倚天整理了好幾份資料,一一放入牛皮紙袋內。
「要過夜嗎?」她沒跟家里人說呢。
「你希望過夜?」他挑眉,不答反問。
周時音整張臉紅得和關公沒兩樣,連忙搖頭。「不是啦!我是以路程為考量。」
「放心,沒有要過夜,討論完進度我們就回來。」他輕笑,對于她毫不遮掩的羞怯感到十分逗趣。逗弄她實在是一件有趣的事。
周時音趕忙收拾東西,想到要與高倚天單獨出差,不知道為什麼,一顆心胡亂飛揚,仿佛步入了雲端,空氣稀薄得差點令人窒息。
「我們坐高鐵嗎?」高鐵最快了,一個半小時就抵達。
「不,開車。」高倚天抓起車鑰匙在她面前晃呀晃。「這個出差太臨時,高鐵已經訂不到票了。」
「喔好……咦?!」也就是說,她必須和高倚天在一輛車里度過漫長的時光,怎麼……呼吸越來越困難了?
周時音大口大口吸著空氣,明明氣溫不高,卻拿起紙張扇風,她覺得好熱啊!
「走吧。」高倚天率先走在她前頭,嘴邊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待兩人走到停車場,高倚天將鑰匙丟給周時音,自己理所當然的滑入副駕駛座,而且毫不猶豫的打開筆記型電腦,忙著未完的工作。
周時音錯愕了好久,等到恢復意識,才打開駕駛座的車門大喊︰「經理!這是要我開車的意思嗎?」
「難不成這里還有第三個人可以開車?」高倚天連頭都沒抬。
「我、我、我……」周時音沒有勇氣跨入駕駛座。
斑倚天見她拖拖拉拉,總算抬眼。「你有駕照吧?」
「有。但我沒有什麼上路經驗。」周時音神色緊張。
「正好,給你練習。」他又低頭繼續敲著鍵盤。
「請問……一定要我開嗎?」她覺得明天上社會版新聞的機率很大。
「我的職稱是什麼?」
「經理。」
「你呢?」
「實習生。」
「有經理幫實習生服務的道理嗎?上車。」他厲眼掃向她,她立即二話不說進入駕駛座坐好。
「經理,你有保險嗎?」她系上安全帶,惶惶不安地發動車子。
「有。所以你不必擔心。」
「我擔心我自己啊,我沒有保險,要是出意外半死不活住在醫院,我繳不出醫療費……」她已經思考到很遠的地方了。
「無論如何,我都會負責到底。」他低笑。
「這可是你說的喔。」周時音沒听出高倚天的弦外之音,拍檔踩油門,緩緩駛出停車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