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昨晚為什麼會突然夢到掉入游泳池里的那件糗事?」
暖冬午後,宣羽彤一個人坐在一間名為「芳之庭」的庭園餐廳里。
這間餐廳的座位分為室內和室外,屋內的裝潢充滿濃濃的歐洲風情,不時播放著優雅的輕音樂。屋外的庭園造景也是走歐美風,遍植各種花草,還有小型的人工瀑布及一條小河穿越其中。
雖說是冬天,最近幾天的氣溫卻很溫暖舒適,就像秋天一樣,所以宣羽彤選擇坐在庭園里,上頭有遮陽傘遮蔽陽光,自然風輕輕吹拂,其實還挺舒服的。
這一家賣的是中價位的西式套餐,下午兩點之後有下午茶餐點,她點了一份巧克力松餅加水果茶,攤開筆記本,一有什麼靈感就隨手記下。
她很喜歡這間庭園餐廳的氣氛,庭園造景也很美,可以刺激她的靈感,如果想放松或是尋找靈感時,她便會一個人來到這里,點一份下午茶,舒服自在地過一個下午。
她拿著原子筆在筆記本上涂涂寫寫,還是困惑自己怎麼會突然夢到游泳池的事,不過這倒是讓她想起,似乎是從那件事發生之後,傅其修對她的態度就有些許改變。
她還是當著他的小苞班,但不再被指使做東做西,他只要求她陪在身邊。她很不習慣,之後反倒主動找事情做,把自己忙得團團轉。
可是看傅其修的反應,不滿意就算了,反而還生她的氣。
奇怪,她跟在身邊,不就是要幫他的忙?她不懂,他到底在氣什麼?
氣她太過勤勞?咦,有人會因為這樣生氣的嗎?
這時,有人靠近桌子,替她送上餐點,先是剛出爐散發著香氣的巧克力松餅,再來是放入許多新鮮水果切片的水果茶,最後又送上一塊黑森林蛋糕。
「咦?」她馬上抬起頭來。「我沒有叫黑森林蛋糕呀。」
「你是我們店里的常客,所以這蛋糕是送你的。」送餐點來的男子淡淡一笑。
「真的?」她訝異地瞧著這名男子,認出他是老板,但他不常出現在店里,沒想到今天居然是他親自幫她送餐。「那怎麼好意思?」
年輕的老板康文升年紀大約三十歲上下,斯文有禮,看著她瞪大眼的夸張表情,嘴角的笑痕更深了。「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那就謝謝了。」只要是巧克力她都喜歡,所以她沒有掙扎太久,便收下他附送的黑森林蛋糕。
康文升注意宣羽彤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她每次都在非假日的下午單獨出現,總是拿出一本筆記本,不知道在寫些什麼。
她雖然不是外型美艷的女人,但氣質清雅,很吸引他,所以今天才會趁著送餐點的機會,試圖和她攀談。
「我知道這麼問很冒昧,但每次都看到你在筆記本上涂涂寫寫,覺得很好奇,你是……在寫小說嗎?」他站在她身旁閑聊起來。
「不是。」吃人的嘴軟,她沒有多想,隨口回答道︰「我在寫「香譜」。」
「香譜?」康文升微蹙起層,不解「香譜」是什麼?
「其實我是「調香師」,專門幫顧客調制獨一無二的香水。」宣羽彤簡單解釋。「一瓶天然的香水,以香氣揮發的速度快慢可以分成前調、主調、底調,每一調都由不同的香精組合而成,所以我必須遵照每一位客人的特殊要求設計一組香譜,再動手調制香水。」
一款香水搽在顧客身上,首先聞到的味道就是前調。前調揮發得最快,等前調揮發完之後,第二種出現的味道就是主調,主調氣味停留的時間會久一些,等主調也揮發掉後,最後留下來的味道就是底調,氣味可以維持非常久才散去。
而從前調轉到主調、主調轉到底調之間,香氣是漸變的、是活的,就像五線譜上的音符一樣,自成一組香氣旋律。
調香是一種香味的藝術,她先憑著自己對各種香精的認識,在腦海中想像不同的香精搭配起來會是什麼效果,然後試著譜寫一組香譜,再進行調香。
康文升頗有興趣地听她解釋如何調制香水,沒想到她的職業這麼奇特,原來調制香水是氣門高深的學問及藝術。
「那市面上賣的香水,和你所調的香水有什麼差別?」
「差別可大了,市面上人工合成的香水是死的,氣味也很死硬,而我用天然香精調出的香水是活的,從開始散發香味到結束,香氣都不一樣。」一講到自己熟悉的東西,她便滔滔不絕,很興奮。
「真是有趣,如果不是听你說,我還不知道原來一瓶香水有這麼大的學問在里面。」康文升揚起笑,笑容中盡是贊賞。
她有些害羞地回以淡笑。
「如果以後有需要,我可以請你調配香水嗎?」
「當然可以。」她點點頭,突然想起一件事。「不過最好早一點告訴我,因為我的訂單還不少,必須等一段時間。」
其實她的口才不太好,也不擅于應付客人,所以只負責調香水,至于和顧客接洽,全都是弟弟在處理,所以弟弟就是她的專屬經紀人。
她挺喜歡這樣的工作分配,沒有瑣碎的事情煩她,她才可以心無旁騖的工作。
「看來你的事業做得挺不錯的,這些都是在學校學的?」
「不是,我是因為興趣,所以自學而成的。」
她是在傅家書庫隨意翻到一本和香水有關的書籍,進而對調制香水產生興趣,從高中就開始慢慢鑽研,誤打誤撞進入這個領域,她也從沒想過,自己最後居然能夠靠香水賺錢。
包包內的手機在這時響起,她只能中斷談話,不好意思的笑著說︰「抱歉,我接個電話。」
「是我打擾了你,請慢慢享用點心吧。」康文升客氣的行禮,不再打擾,內心卻已經開始盤算,下回她再來,他可以和她聊什麼。
康文升離開之後,宣羽彤拿起手機,不自覺地漾起笑。「喂,少爺。」
「你現在在哪里?」傅其修一邊在辦公室處理文件,一邊用低沉迷人的嗓音詢問。
「喝下午茶。」
「又去尋找靈感了?」她提過她常去一家庭園餐廳找靈感,所以他倒是不意外。「找到了嗎?」
「馬馬虎虎,今天不是很順利,你打電話來,應該不是要問我靈感的事吧?」
肯定有其他事情。
「你昨晚匆忙回去,害我忘了把日本買的禮物給你。今天晚飯後你再過來我這邊一趟,把禮物拿回去。」
他不會告訴她,他是「故意」忘記的,這樣才有理由將她拐到他的住處,好制造更多獨處的機會。
「你幫我買了禮物?」她訝異地低呼。「唉唷,不用買什麼禮物,我又不缺什麼東西。」
「反正我東西都已經買了,你不來拿,那我只好把它當垃圾處理。」
「好啦好啦,我去拿。」她趕緊回答,免得他真的把禮物給丟掉。
輕而易舉就咬住他刻意丟出的餌,卻一點自覺都沒有。
「那好,晚上見。」他在手機那一頭勾起一抹賊笑,小白兔順利上鉤。
「嗯,晚上見。」
宣羽彤掛斷手機,臉上的笑容更是甜美,雖然不需要他買什麼禮物,心頭還是浮起一股又甜又暖的情意,整個人輕飄飄的,難掩開心。
不知道他買了什麼禮物給她?真是糟糕,她已經迫不及待想和他見面了。
她在餐廳待到下午四點左右,便回家去準備姐弟倆的晚餐,等到晚上九點,她才找借口出門去找他。
她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等著傅其修從房間里將禮物拿出來。
暗其修提著一個淡綠色的紙袋從房間走出來,坐到她身旁,非常自然的縮短彼此的距離,幾乎快靠在一起,才將紙袋交給她。「喏,你的禮物。」
屬于他的氣息瞬間強勢地圍繞住她,讓她有些心慌意亂,不知所措,卻又不懂自己到底在無措些什麼?
「怎麼了?突然看著我發愣?」他嘴角微勾起笑,繼續散發強大的魅力,看能不能將她給徹底迷倒。
「沒……沒事。」她低下頭,不再多想,趕緊拿過紙袋打開一看,才知道是一條淺駱駝色格子紋路的喀什米爾純羊毛圍巾。一看到圍巾上頭的知名品牌標志,就知道這一條圍巾價值不菲。
「這圍巾很貴……」她訝異地瞪大雙眼。
「我對圍巾的價錢沒概念,覺得好看就幫你買了。」他故意堵住她的話,不讓她拒絕,自動自發的拿出圍巾,直接繞在她的脖子上。「我看你那一條米色的羊毛圍巾已經圍很久,也該換一條了。」
「那條圍巾還好好的,何必換?」她急著想把脖子上這條貴得嚇人的圍巾拿下。「少爺,我不……」
「你圍著很好看,就別拿下來了。」他眉一蹙,故意裝不高興。「我的心意比上頭的標價還要貴重,你要是不收,就浪費了我的一番心意。」
「喔,好嘛……」她不希望他生氣,也不想辜負他的心意,雖然還是覺得這圍巾貴得讓她心疼,也只能乖乖收下。
「這樣才對。」傅其修重新勾起淡笑,微俯替她整理圍巾,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又縮短不少。
看著他越靠越近的臉龐,她屏住呼吸,心跳莫名加速,幾乎要亂了方寸。
明明他只是低下頭來幫她調整圍巾,是很正經的事情,她卻不明所以的胡思亂想,心慌意亂。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一面對他的靠近就出現這種奇特的悸動?
似乎……是這一陣子才開始的吧!
餅去她還待在傅家時,一切都很正常。五年前他們離開傅家後,他仍主動關心她,兩人一直保持聯絡,甚至連她發生什麼事,不說他也知道。她雖然訝異,也沒有多想,就當是多了一個關心她的朋友。
結果三個月前,他從傅家大洋房搬出,住到她家對面,而兩人之間的距離似乎也跟著拉近……
是她多想了嗎?其實她很困惑,對他不同于以往的舉動,也對自己混亂的心……
暗其修慢慢的幫她整理圍巾,享受著親自裝扮她的樂趣。「禮拜天我媽要在西華飯店辦慈善義賣募款餐會,你會到嗎?」
她回神,收回慌亂的心,鎮定地回答︰「會呀,理和也會去。」
說起來,她香水事業的第一位客人就是傅母,傅母得知她對調香水很有興趣後,便要她幫自己調配一瓶香水,本來不抱太大的期望,沒想到聞了她調制的香水後,喜歡得不得了,每次出去參加宴會都搽。
結果傅母的一些名媛貴婦朋友,也跟著好奇地要她幫她們配支香水,結果就這麼打出名號來,訂單應接不暇,完全出乎她的預料。
暗母是他們宣家的恩人及貴人呀!所以就算他們離開傅家,多多少少還是和傅母有聯絡,而傅母舉辦的活動,邀他們共襄盛舉,他們姐弟倆當然不會缺席,而且她也特地調配了一瓶香水,讓傅母在餐會上義賣募款。
「那我接你一起過去。」他已經收到母親的提醒,要挪出空檔出席,好吸引媒體焦點,帶動更多上流社會人士參與,雖然他並不怎麼喜歡應酬。
「不用了!」她嚇了一跳,趕緊制止。
「為什麼?」他納悶地輕皺起眉頭。
「我跟理和一起去就好。」要是答應讓他接送,弟弟肯定會擺臭臉,還是不要比較好。
暗其修沉默了,知道她是顧忌弟弟,也就不再勉強她。「那好吧。」
他知道宣理和一直對他很沒好感,說實話,他對宣理和也沒什麼好感,宣理和保護她的程度,真讓他不得不懷疑宣理和是不是有「戀姐情結」。
反正來日方長,他先搞定眼前這一只傻乎乎的小白兔,等小白兔到手後,小白兔的弟弟也拿他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