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把花和短箋收入懷中,她耳邊就傳來萬家財的破鑼嗓子,還有多人匆忙的奔跑聲。
來不及反應,舒芹只覺得身子一輕,整個人被騰空抱起,轉瞬間,她和單焰塵已來到莊內一個看起來相當隱密的小廂房。
對了!舒芹突然想起,這趟前來,塵老大的主要目的是盜取天織繡坊的最後一幅,也是最精致的繡作——「雪蓮冷畫屏」。
單焰塵來到屋前,意外發現門鎖竟已遭受破壞,連萬家老爺為了保護心愛寶貝而設下的陷阱,也一並被人解除。
這詭異的情況讓他不敢帶著舒芹冒險,他將她留置房外,獨自踏著謹慎的步伐往廂房內前進。
趁這機會,舒芹把方才拿到的短箋從懷里掏出。
上頭寫著「藥人」,表示這短箋是要給她的吧?但為何有人知道她的身分?這世上知道藥人一族的人已經不多,何況曉得藥人存在的人,一定也听聞過這特別的一族,早在多年前便被一心要成為最強解毒師的尹蓮箏給狠心殲滅。
當年爹爹在緊要關頭,把她推入平日儲放稀有珍草的小地窖中,才得以保住她小命。後來她被冷殆戰收為徒兒,戰師父也相當保護她身為藥人的秘密身分,就怕再度引來師兄尹蓮箏的殺機。
多年來如此嚴密的防範,怎會在今晚、此地,收到一紙寫著「藥人」的短箋?
就著月光,舒芹打開短箋閱讀,越看臉色便越發凝重。她慌忙抬頭,搜尋著單焰塵的身影,一見那抹頎長的身影步出屋外,她立刻迎上探問。
「如何?有找到繡作嗎?」微咬下唇,舒芹秀麗的外貌在月色映照下,竟稍稍透出蒼白。
單焰塵搖搖頭。
「移動的痕跡很新,有人搶在我到來之前,先把繡作給拿走了。」
舒芹捏縐了短箋。塵老大眼中閃過的失望與挫敗讓她好心疼,她嗓音輕顫。「那——」
「放心吧,我會再找出繡作的下落的。」
「繡作……繡作真的對你很重要,是不是?」小心翼翼地,舒芹向他探問。
「當然,那等同于我家人的存在,但——」單焰塵直直望向聞言微微一震的舒芹。「這是我過去的想法。」
執起一只白皙的柔荑湊向唇畔,他深邃的眼里滿是柔情眷戀。
「直到我遇見了你。芹兒,不要離開我。」
從話語中流泄、幾近是懇求的情感,讓舒芹不由自主地紅了眼眶。她將嬌小的身子迎向單焰塵寬大溫暖的懷中,滿足地讓他的氣息包圍自己。
她不想離開他呀!可是——
縴細手臂環緊了單焰塵的腰際,舒芹依戀地在他胸前輕輕蹭著,不讓他看見自己眼里的點點淚珠。
單焰塵打橫抱起她,帶著此生最重要的人兒,一同離開了萬家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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唧嘎——
門被輕推開,配合著極為溫柔的動作,一道玲瓏曼妙的身影緩步踏進屋里。
「箏,我回來了。」阮魅離軟語輕喚,深情的目光直望向面前的男人,眼角眉梢處處透著無盡的仰慕。
虛掩的紙窗吹入陣陣晚風,透入些許月色,男人背後的白發泛出微微銀光,也映照出那身凝脂雪白得幾近透明,絕色至極,卻也淡得像是不存于這世上似的……
斜倚金碧輝煌的座椅,半覷著眼,男人撐起那張宛如仙人的妖美臉龐。
「夜紅堡又有新毒讓我試了?」尹蓮箏冷冷地問,對阮魅離的歸來沒有半分欣喜之意,連語氣都寒得沒有溫度。
阮魅離搖搖頭,一半是回應他的提問,一半是安慰自己,對他的淡漠別往心里去。自從五年前遇上尹蓮箏,愛上他的那一刻開始,她便清楚,他就是那樣的男人。
背叛夜紅堡毒藥一向不外流的門規,偷偷提供尹蓮箏世上最狠最凶的劇毒,抑或是替他搜尋試毒、好制作解藥的倒楣鬼,甚至是幫他暗中解決那些可能威脅他地位的名解毒師——只要是能為他做的,她什麼都願意。
「那你因何而來?」聞言,尹蓮箏那雙比常人淡了許多的瞳眸射出冷光。
「箏,我有比新毒更令你感興趣的消息。」迫不及待地挪移到尹蓮箏身邊,阮魅離靠近他耳畔。
「我踫上了一個藥人族的姑娘。」
眉尾微挑,尹蓮箏細長的眼嚴厲地瞅著阮魅離,卻是輕輕地道︰「藥人族早在六年前,就被我給全滅了。」
他的肯定讓阮魅離有些窘,急忙辯駁。「可能有漏網之魚,可能當年——箏,相信我!我真的遇上藥人族的遺孤,我確定她是!」
她親眼見到,那姑娘模過摻有「血魂散」的花朵時,安然無事的模樣。向來中了「血魂散」的人,都逃不過一日之內見閻王的命運,可不管是那位姑娘,或是她身旁的男人——她相當肯定,那男的就是六年前在萬家莊,為了偷繡作而中「血魂散」的人——他們竟然都活下來了!
那姑娘不是藥人是什麼?猜想是在六年前,她偶然救了中「血魂散」的他,才能不受「血魂散」的毒性影響。
況且,那張寫有「藥人」的短箋,也被那姑娘拿走,倘若她不是藥人,鐵定不會對那短箋有興趣的吧?
所以那姑娘一定就是藥人沒錯!
瞟向阮魅離萬分急切的模樣,知悉這女人向來行事冷靜的尹蓮箏,才稍稍提了點興致。
「說來听听。」他目光向前,倚靠座椅的身軀未動。
阮魅離立刻將自己如何遇上舒芹和單焰塵,和舒芹對于奇毒有神奇反應的發現,一五一十稟告尹蓮箏,以及短箋上的文字,和她接下來打算請君入甕的計謀。
那兩個人——就她先前在瓊香苑里,還有這次在萬家莊中,觀察兩人的互動,交情應是匪淺——不,或許比「匪淺」更甚……
所以,為了奪回那男子朝思薯想的繡作,那姑娘應該願意做一些必要的犧牲吧?
听完來龍去脈,尹蓮箏的臉色出乎阮魅離意外地越來越陰寒。
「既然她有可能是藥人,為什麼沒有在當下就找機會除掉?你以為我當年因何要滅除整族藥人?」
從小就被喻為解毒天才的他,哪能接受這世上竟然有人天生下來,血液便是現成的解毒藥,那他多年來的鑽研到底又算什麼?
見他動怒,阮魅離忒是著急,趕忙解釋。「留下藥人的命,魅離也是為了你呀!箏,瞧瞧你,為了煉制出各種解藥,你越來越清瘦了,我實在不忍心你如此傷神。只要有了藥人的血——傳說中那不是百毒不侵嗎?這樣你就可以輕松點,追求你更想要的,不是嗎?」
追求他更想要的?這句話吸引了尹蓮箏的注意,他眯起淡色瞳眸,琢磨起個中涵義。
他想要什麼?很早以前,也有人這樣問過他——那個與他師出同門,總是一臉與世無爭的小師弟,冷殆戰。
沒想到成天嘻皮笑臉,像只蒼鷹一般自由翱翔的冷殆戰,竟然和自己同樣擁有習藥的天賦不說,且在日後,世人居然把他和冷殆戰並列為最強的兩位解毒師。他不服!他明明比冷殆戰來得有野心,憑什麼兩人的地位是同樣的?
記得兒時,冷殆戰初次見到他用師父的心愛狗兒來試藥時,震驚地問——他到底想要什麼?
尹蓮箏環顧滿室的華美,身上是高等綢緞,宅院甚至另闢一處堆放登門求藥的人獻出的滿滿寶物,朝廷高官、地方鄉紳……多少有名望的人來到他面前,也只能像狗一樣,低聲下氣地求他救人。
他就像是掌控生殺大權的判官,要人生便生,要人死,活不到下一刻。
榮華富貴、權勢掌控——這就是他要的東西!
察覺尹蓮箏似乎有繼續听下去的意願,阮魅離趕緊補上。「另外,那名姑娘……似乎是冷殆戰的弟子。」
「殆戰的弟子?」尹蓮箏冰冷的眼眸突然閃過一絲火光,稍縱即逝,連阮魅離也沒察覺。「那她——也習有解毒的技術?」
「據我打听,那姑娘替人解毒的能力,不愧是冷殆戰真傳。」
「哼。」冰冷的淺笑停在尹蓮箏唇畔。
好啊殆戰,突然消失隱匿了兩年,總算讓他抓著把柄了吧!
這次,他要把蒼鷹的翅膀,狠狠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