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秦韻祈二十歲,大學三年級。
時值六月,頂上炙熱的艷陽及柏油路面烘烤而上的熱氣令人燥熱難耐。
佇立在碧麗輝煌的別墅前,秦韻祈扯著T-shirt的下擺,潤潤有些干燥的嘴唇,這是她的第三份家教,而且鐘點費奇高無比。
視線由高聳的建築頂端往下滑落直至眼前的噴水池,秦韻祈的汗水也由潔白的額頭滑落至頸項,她咽了咽口水,這種大戶人家還是她第一次親眼見到,這才不是什麼別墅,根本是古代歐洲的貴族宮廷。
秦韻祈清清嗓子,按下門鈴的白皙手指,不知怎的竟有些顫抖,她暗罵自己干嘛這麼緊張?
「請問哪位?」一個宏亮的聲音由對講器傳出。
「我是家教,秦韻祈。」
「請進。」喀嚓一聲,精雕華麗的鐵門在她眼前敞開。
一腳踏入,秦韻祈圓潤的眼兒睜得更大,她剛才站在外頭,視線只注意到那座潔白的噴水池,沒想到噴水池後頭竟是一片香氣馥郁的玫瑰花田。
鎊式各樣的玫瑰花綴著粉女敕的顏色燦爛綻放,清淡香甜的氣味散布在空氣中,前方的噴水池挾帶大量的水氣與玫瑰的香味相互融合,一時之間酷熱的炎暑像是消失似的,被阻擋在鐵門後方。
秦韻祈忍不住駐足觀賞,彎下腰將鼻尖靠近玫瑰花。她向來喜歡花花草草,眼前的玫瑰花田無疑是巨大的誘惑,甜美的邀請。
啊,好香好香!她幾乎想跳進去滾一滾。
「我還以為只有我家的狗會做這種事。」低沉醇厚的嗓音自她後方響起。
秦韻祈嚇了一大跳,連忙回過頭,卻看見一名俊美優雅的少年露出一口潔白的牙,對她展現迷人的笑容。
邢千夜挑起眉,他一回來就看見這個不知從哪里冒出的女人對著他的玫瑰花猛聞,還一臉沉醉的模樣。
秦韻祈站直身子,強壓下心頭的羞窘,佯裝鎮定的看著眼前的少年。他騎著……呃,粉紅色可愛淑女車,前方的車籃還印著HelloKitty的圖案,那大而厚實的手掌擺在車把手上顯得有些突兀。
「上來吧!」少年掃她一眼。
「啊?」她愣了愣。
「你要用走的也可以。」少年的視線落在遠方的建築物。
秦韻祈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呃,她走到那棟建築物可能需要半個小時;瞬間明白少年的意思,原來他是要載她一程,真好心。
「謝謝。」她開心的道謝,坐上後頭的位子。
「不客氣。」少年薄唇揚起一笑。
秦韻祈坐在後頭,少年高大健實的身軀替她擋去了大部分的陽光,她頂了頂鼻梁上的黑框眼鏡,不知道自己要輔導的學生是不是也像他這麼可愛?她在心里偷偷想著。
※※※※※※
秦韻祈握著手中溫熱的花茶,坐在偌大的大廳里,顯得有些局促不安。方才好心載她一程的俊美少年,在她下了車後就不見人影,她只好自己一個人進到屋子里。
她戰戰兢兢的,這里的一磚一瓦都像是瓖上了金粉,華麗高貴,她雖不是愛慕虛榮的人,但看到眼前華貴精致的擺設與裝飾還是忍不住贊嘆連連,驚奇不已。
「秦老師,請用。」管家遞上一盤又一盤的精致糕點。
「噢,謝謝。不用這麼麻煩。」秦韻祈忙不迭的站起身,這種情形她還是第一次遇到。
「我叫德叔,是這里的管家,有什麼事盡避找我。」管家看起來年約五十多歲,身材圓滾,穿著整齊的服裝,一臉和藹的對著秦韻祈自我介紹。
「德叔,叫我韻祈就好。」被年紀這麼大的人叫老師挺別扭的呢!包何況她只是個家教。
德叔回以親切笑容,對眼前這位清純乖巧的大學生很有好感,她比起前面幾位家教實在是好太多了,他閱人無數,一個人的好壞,他端看第一眼的氣質就可以判定。
秦韻祈看著手上的資料,「德叔,我要輔導的學生……」通常進了房子之後,過不了多久就會看見自己的學生出現,怎麼她這次坐了這麼久還不見人影?
「少爺啊,他恐怕還沒回來。」德叔有些汗顏,不敢跟她說前面幾位家教都慘遭惡整,短短三個月已經換了七個家教,她是第八個。
「嗯。」秦韻祈皺起秀氣的眉,不是都約好時間了嗎?
那就是遲到!
她繼續看著手上的資料︰邢千夜,就讀私立男子高級中學二年級,過了暑假就升上高三……秦韻祈越往下看臉色越凝重,那是他的歷年成績單,科科滿江紅,好慘。
看來她會被補習班緊急派來輔導這個學生不是沒有原因,他的成績實在是慘不忍睹。
合上資料夾,秦韻祈深吸口氣。
很好!她最喜歡有挑戰性的學生了。想她從國中就開始家教,什麼樣的學生她沒見過,哪個不是被她制得服服帖帖,成績突飛猛進?她可是有口皆碑,人人用過都說好的金牌家教。
她已經準備好要大顯神威了,更何況還有豐厚的鐘點費當她強而有力的後盾,再怎麼艱難的任務她也會一口氣把它解決。
來吧!來吧!她會好好整治他的!
看著新來的家教老師自信滿滿的表情,德叔實在不好意思潑她冷水,不過他還是開了口。
「呃,韻祈啊,這個呢……我家少爺性子有點、有點……」他一時間想不出要用什麼形容詞好。
「有點……」秦韻祈睜著眼,等著他把話說完。
「有點頑皮。」德叔選擇了傷害性最低的詞語。
「喔。」她點點頭,一點也不覺得奇怪,男生嘛!誰不頑皮呢?
「還有點、有點……」德叔用字遣詞相當小心,一方面要警告新上任的家教,另一方面又要小心不能壞了自家少爺的聲譽。
「有點……」秦韻祈傾身向前,德叔說話怎麼吞吞吐吐的。
「有點任性。」話終于說出口,德叔自己都松了一口氣。
「喔。」富家公子嘛,有些脾氣也沒什麼啊!
「還有……」德叔欲言又止,眼尖的瞥見走進大廳的修長身影,隨即閉上嘴。
「還有?」秦韻祈好奇的皺起眉頭,這個學生的問題似乎特別多。
「還有什麼,你倒是說說啊,德叔?」邢千夜高大頎長的身子倚在大廳的直柱前,一張俊臉似笑非笑。
「沒有、沒有,我先去忙了。」德叔連忙揮手,低著頭往另一頭走去。
秦韻祈一臉疑惑。怎麼搞的?話都還沒說完人就跑了,也沒告訴她學生幾點回來,該不是要她坐在這空等吧?
拜托,她時間寶貴,一寸光陰一寸金,待會兒她一定要好好教訓那個高中生,讓他知道什麼叫做寸金難買寸光陰的道理。
棒著鏡片的水眸漾著些微怒氣,直到看見那位笑得溫雅迷人的少年之後,秦韻祈才露出笑容,他是剛才載她過來的少年。
「剛才真的很謝謝你。」注重禮貌的秦韻祈,又再道謝了一次。
「不客氣。你是新來的家教,?」邢千夜信步走向前,優雅沉穩,瞥見擱在她腿上的資料,眼底有著難以察覺的光芒一閃而逝。
「嗯哼。」秦韻祈帶著微笑點頭,心里贊美這名少年真的好俊啊!
邢千夜大手一探,端起桌上的糕點,一口一口慢條斯理的吃了起來,高大的身子也往沙發移動,落坐在她身旁,手肘若有似無的踫撞著她嬌軟的身軀。
突然被這樣一貼,秦韻祈只當他是不小心。這名俊美少年是這樣的優雅,行為舉止是這樣溫文有禮,他一定是不小心的,所以她小心翼翼的往旁邊挪去。
「你不吃嗎?」邢千夜伸手拿了第二塊,有禮貌的詢問她。
「剛才吃過了。」秦韻祈淺淺一笑,低頭繼續翻閱補習班給的資料。
唔,看來接這個家教可以抵掉她好幾份的工作呢!一個小時的鐘點費居然等于別份家教三個小時的鐘點費,嘖嘖!有錢人就是不一樣,出手真是闊氣。
那麼,多出來的時間要做什麼好呢?是要多接幾份家教,還是回補習班受訓?前陣子補習班的名師說要栽培她呢!
修長縴細的手指,輕輕敲打著資料夾,秦韻祈腦袋里飛快的盤算著接下來的計畫。她做事向來有條不紊,效率簡潔明快,絕不拖泥帶水。
秦韻祈撥了撥前額的發,奇怪,她怎麼覺得越來越熱?
瞥頭一看,發現那名俊美少年又緊緊貼著她,她正覺得奇怪,想不到他居然當著她的面將上衣給月兌了!
秦韻祈杏目圓睜,連忙跳開他身邊。
「天氣炎熱,你不介意吧?」邢千夜壓低嗓音,笑得溫柔。
「噢,不會。」她搖搖手,勉強一笑。
向來循規蹈矩,連絕不邊走邊吃這種禮儀都奉為圭臬的秦韻祈,對于眼前這樣養眼的鏡頭有些吃不消,但是年紀輕輕就為人師表的她,伸手頂頂黑框眼鏡,決定要好好教導他這樣是不對的行為。
「這樣是不對的。」
正要將糕點送入口中的大掌停頓在半空中,她剛才說什麼?
「什麼不對?」邢千夜看著她。
「呃,當眾月兌衣是不對的。」秦韻祈抱緊懷中的資料夾,小心不讓自己的目光停留在他那線條優美的月復肌上。
噢,想不到他年紀不大,身材卻是這麼有看頭!
呃,不對,她在想什麼?
秦韻祈搖搖頭,趕緊撇開心中莫名的雜念。她是怎麼了?竟然對個少年胡思亂想,今天回去要懺悔三十分鐘!
邢千夜看著她,像是看著兩千三百萬年前的古老化石,接著他低聲的笑了。
「這里是我家。」他挑著眉,嘴角噙笑。
「是沒錯啦!可是我是客人,在客人面前這樣不好吧?」秦韻祈抬抬眼鏡,神色尷尬,眼神不知道要擺哪。
「哦,是怎麼不好?」邢千夜猛然站起身,再度貼著她,微彎著腰,欣賞她慌亂的表情。
她那雙被遮掩在厚重鏡片後頭,眨啊眨的圓潤水眸其實非常美麗,他頓時覺得那秀氣鼻頭上的眼鏡真是礙眼。
想也沒想,他伸手將她的眼鏡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