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川瀧母親的臉色微微一變。「您父親從事哪方面的工作?」
「我父親開了一家日本料理店。」朱夏有些驕傲的回道,她家師父們的手芤可是一流的。
黑川瀧的母親臉色更難看了。「你知道黑川家在日本是名門望族嗎?」
「母親。」黑川瀧看著母親,唇邊的微笑已經不見了。
朱夏偷偷握住黑川瀧的手,表示她不介意。「這點我很清楚。」其實她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那朱小姐憑什麼認為配得上我們家的瀧?」
「母親,您太失禮了。」黑川瀧平靜的臉上出現一絲怒氣。
還真是一點都不留情面!朱夏在心中想著,不過也好,至少他的母親很誠實,而她喜歡誠實的人。
「若要論家事、財力、聲望、政商關系等等,我們家的確什麼都沒有。」朱夏也誠實的回道︰「順便跟您說一聲,不論是茶道、烹飪、花藝、家事,我沒有一樣行的。」
一陣抽氣聲在室內響起,朱夏的話讓黑川瀧的母親臉色一下子刷白;而黑川瀧微愣了下後會心的笑了。
也對,如果朱夏不這樣說話的話,就不是他所認識的朱夏了。
「你……」黑川瀧的母親沒料到朱夏會這樣說話,一時之間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我?」朱夏指著自己,「我到底有什麼優點讓瀧看上眼是嗎?」她自問自答著,「我想,應該是我能讓瀧做他自己吧。」
她的話,讓黑川瀧注視著她的眸中露出一抹贊賞。
原來,她真的懂他。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黑川瀧的母親聲音有一絲顫抖。
她是真的不懂嗎?還是不願意去懂?朱夏看著黑川瀧的母親的眼中有著同情。
「我的意思是,瀧跟我在一起可以很輕松,不需要在乎任何的禮數與規矩,可以很自在,不需要擔心他的舉動會引起其他人的閑話。可以很隨性,不需要用臉上的笑容來遮掩他的喜怒哀樂,」朱夏不理會黑川瀧母親越來越冷的神情繼續道,「簡單的說呢,跟我在一起,他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他可以隨性的表達他真實的情緒,不需要戴任何保護的面具,只要做真實的自己就可以了。」
听到朱夏這麼精闢的剖析自己,黑川瀧的心激動得久久無法平復。
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人問過他想要什麼,想做什麼,只是一味地要求他要做這個,不能做那個,從來就沒有人了解過他,也沒有人想要了解他,直到遇見了她……
遇見她之後,他才知道趕忙的微笑是這麼的舒服,開心大笑是這麼的愉悅,原來做自己是這麼重要的一件事。
他無法用言語說出的感動,此時全都化為柔情的眸光,靜靜地凝望著朱夏。
「做真實的自己?不戴任何的面具?」黑川瀧的母親冷哼道,「這種天真的話,果然只有你這種女人才說得出口。」
「也許真的如同您說的,我太天真了。」朱夏竟然點頭承認,「不過,這也是我每天可以這麼開心的過日子而您卻開心不起來的原因。」
「你說什麼?!」黑川瀧的母親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這個無禮的女人。
「對不起。」朱夏突然站了起來,「為了不打擾您用餐的心情,我想我先離席了。」
「你……」天啊,這個女人不只無禮,還粗俗得很。
「請容我再說幾句話。」朱夏的唇邊掛著甜甜的微笑,「瀧是一個人,不是一件拿來鞏固自己地位的商品,如果您真的覺得自己的地位比兒子的終生幸福來得重要的話……」她聳聳肩道︰「那我也無話可說。」說完朱夏便離席了。
她率性地說完話,轉過身,跨步離開後,留下錯愕不已的兩個女人,與臉上掛著真心微笑的黑川瀧。
「朱夏,等等!」黑川瀧小跑步地趕上朱夏的步伐,並伸手拉住她的手。
原本氣沖沖的朱夏,被黑川瀧這麼一拉,滿腔的怒氣頓時變成滿滿的歉疚。
她低下頭,不好意思看黑川瀧,他那微顫的手表示他現在正處于盛怒之中吧?
好吧,如果他要罵她的話,她也無話可說,畢竟都是她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我搞砸了一切,對不對?」朱夏低著頭問道,他的母親可能被她氣得腦中風了吧?
「你說呢?」黑川瀧反問道,聲音有些顫抖。
「你都氣得發抖了,我還能說什……咦?」怎麼回事?朱夏連忙眨了眨眼,抬頭想看清楚一些。
「哈哈哈!」一陣克朗的開懷的大笑就這麼從黑川瀧那性感的唇瓣中吐出,讓朱夏看傻了眼。
他那止不住的笑聲不但讓朱夏嚇了一跳,也引起了路人的注意,但他仍是無法抑制的笑著。
糟了,糟了,難道他是氣過頭瘋了嗎?
「你……沒事吧?」她是不是該去買個什麼清心丸或安神丸之類的?
「你說呢?」黑川瀧努力克制著自己的笑。
又是這句話!朱夏噘起了紅唇,她就是不知道才問他嘛。
她猶豫了一下,然後伸手輕輕拍撫他的胸口,「來,深呼吸,吐氣,讓自己平靜一下,先別生氣。」
「我沒有生氣。」黑川瀧的大笑已經收斂成微笑了。他第一次看到有外人敢這樣對母親說話,也是第一次看到母親啞口無言。「我只是覺得開心。」
「開心?」朱夏揚起眉,「因為我搞砸了會面,知道您母親不會喜歡我而開心嗎?什麼嘛!」
「不管你今天表現得好不好,我想我母親都不會喜歡你的。」他是因為頭一回有人站在他的身邊幫他說話,為他爭辯,為他抱不平而感到開心。
朱夏抬頭看著他的臉,然後認清事實地垂下肩膀,「好像真的是這樣。」她認命的嘆了一口氣,「我看,你非娶千代雪不可了。」好難過喔,難道說實話也有錯嗎?
「我說過了,我不會娶她的。」黑川瀧手一伸,親昵地將她擁入懷中。「難道得不到我母親的認同,你就要放棄了嗎?」
「誰說的!」朱夏害羞的將臉蛋埋進他的肩窩處,唉,他們竟然在大街上當眾摟摟抱抱,「我是怕你為難。」她不喜歡看他憂愁的模樣。
「剛剛不是有人說要我做真實的自己嗎?」黑川瀧取笑她,「既然要做真實的自己,不是應該要順從自己的心意嗎?」
「我剛才胡亂說的話你也相信啊?」朱夏呵呵笑了,「那是我剛才因為想不出來自己哪里吸引你,自以為是亂掰的。」
「是嗎?」黑川瀧擁著她的手緊了緊,「可是你說的全都對極了。」
「啊?」朱夏將雙手放在黑川瀧的胸膛上,他們貼得太近了,近到她的臉都快被他的體溫熨紅了。
「告訴我,你不是亂掰的。」他的手伸進她的發中,托捧著她的頭。「你是真的這麼認為的,才會那樣對我母親說的,對吧?」
朱夏的氣息亂了,為了他那蠱惑人心的溫醇聲音,為了他那灼人肌膚的溫熱呼吸……
「我……」朱夏的唇才正要開啟就觸踫到了他微涼的唇瓣。
「說對。」黑川瀧輕輕刷過她的唇,誘哄著她,「快說。」
當他伸舌舌忝過她微厥的紅唇時,朱夏棄械投降了。
「對……」
黑川瀧鋪好棉被準備就寢。
因為與朱夏的房間只有一門之隔,所以他總是能輕易地判斷出她睡了沒。而他都會在朱夏睡了之後,才安心的入眠。
今晚的她不知道在忙什麼,他听見她拉開櫥櫃拿出棉被的聲音,但卻遲遲不見她關燈睡覺,為什麼?難道還在為了今天對他母親說的話而懊惱嗎?
她就是這樣,心直口快,標準的刀子嘴豆腐心,不但如此,還善良得不得了。
當然,這也是跟她相處久了之後他才發現的。
有天下午,料理師父已經準備要休息了,而沒事在庭院閑晃的朱夏發現一位老爺爺已經在她家店門口徘徊了十分鐘之久了。
她走上前想開口詢問,沒料到對方先開口了。
「小姐,請問一下,這些錢可以買到什麼魚?」老爺爺手中握著一張千元日幣,那是一張折了又折,皺巴巴的紙鈔,看起來像是老爺爺私藏好久的私房錢。
「爺爺為什麼要買魚呢?」朱夏忍不住問道。
老爺爺的臉上出現一抹羞赧,「我的老伴生病了,我想買條魚給她補補身體。」
听見老爺爺這麼說,朱夏連忙帶他到庭院的椅子坐下。「爺爺你等一下,我去廚房看看。」
就這樣,她親自挑了一條上好的鯛魚,逼師父用最快的速度煮出一鍋鮮美的魚湯。
最後朱夏以師父弄錯客人點的菜的名義,將魚湯免費送給老爺爺。
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幕的黑川瀧,發現老爺爺眼眶中有淚水在打轉,而朱夏臉上那燦爛的笑容,也讓他久久移不開神線。
從那次之後,朱夏的行蹤與舉止總是吸引他的注意,他想知道她都在忙什麼,做什麼,為什麼可以把自己搞得這麼忙碌,常常都不見人影。
然後,他發現更多面的她——
她會利用早上去幫弱勢團體義賣面包;下午趁店里休息時,提著食盒到已經成為忘年之交的爺爺家,和他們一起用餐,晚上打烊後,趕到婦女協會或是救國圍之類的社團教導女子防身術;好不容易休息的時候,會跑到醫院去當義工……
她總是這樣忙碌,總是將自己的時間排得滿滿的,然後幾乎都在為別人奉獻。
這樣的她,令他佩服,讓他贊賞,當然也令他感到不滿。
因為,她幾乎忙到沒有時間跟他好好說說話,更不用說跟他約個會了;雖然兩人同住在一個屋檐下,但他與她相處的時間,卻比那些不認識的外人還少。
這也是為什麼她總是喜歡‘借過’他家圍牆吧。因為她忙到每天都得趕十二點的門禁沒辦法,而他家的圍牆是唯一的捷徑,這是他後來才想通的。
每天看著她,每天都多了解她一些,也因而讓他每天都更喜歡她一些。
他不知道他對她的喜歡已經到什麼樣的程度了,他只知道他每天都想看到她,想跟她說說話,想逗逗她,想抱抱她,甚至還想親親她……
他知道自己已經中了情毒了,而且這毒還日益加深中,但他卻甘之如飴。
那她呢?她對他的喜歡,也跟他喜歡她一樣嗎?
對任何事情,任何計劃總是胸有成竹的他,唯獨對這件事一點把握也沒有。
他知道她也喜歡他,但是她的喜歡是哪一種?像朋友?像家人?還是像情人?
難道真的如同大家所說的,一踫到愛情,再聰明的人也會變成傻子,是這樣的嗎?也許,他應該當面跟她問清楚才是,也許……現在就該去問清楚……
黑川瀧從榻榻米上站了起來,正想到隔壁,阻隔在他與她之間的木格子門突然傳來輕敲聲。
「瀧?你睡了嗎?」朱夏的聲音小到幾乎听不見。
黑川瀧扯唇笑了,這應該算是心有靈犀吧。
將門拉開,他看見朱夏抱著墊被,棉被與枕頭。「怎麼了?」
幾乎快被棉被給淹沒的朱夏沒有回答他,只是自然地走進他的房間,將棉被放在他已經鋪好的被褥旁邊,動作俐落的鋪好自己的。
「快點過來睡吧,已經很晚了。」說完話朱夏便自行躺了下來。
「你……」黑川瀧怔了下,不知道該說什麼。
「沒錯,就是你心里想的那樣。」朱夏側過身體,用手撐著下巴,看著他。「我們一起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