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視的眼神終于引來朱夏的注意,她在埋頭苦吃中看了他一眼。
「嗯嗯。」嘴巴正塞著饅頭夾蛋的朱夏隨便哼兩聲當作是跟黑川瀧打招呼。接著她站了起來,用手上的法國面包比了比一旁的桌椅,要他們坐在那邊。
黑川瀧眼楮下的眸閃著難忍的笑意,他對朱夏點了下頭表示知道了,然後又看到她快速地從旁人的碗中「搶」走了一條香腸。
「少爺,想不到朱小姐吃東西跟打架一樣狠。」保鏢在黑川瀧耳邊小聲的說道。
黑川瀧仍是保持一貫的微笑,沒有開口。
「黑川少爺,這邊請。」店里的服務生阿妙來到黑川瀧身邊招呼,「小姐有交代要替各位準備早餐,可以上餐了嗎?」
「麻煩你了。」黑川瀧坐定後客氣的說道。
「這是應該的。」阿妙比了個手勢讓其他服務生開始上餐。「不過很抱歉,小姐與料理師父他們用起餐都是這樣,若您覺得吵或是不喜歡這樣的環境,我可以幫您換個位置。」
「不,這樣很好。」黑川瀧溫和回道,「看他們這樣用餐,東西都變得特別好吃,會讓人想跟他們一起吃。」
「不行的。」阿妙笑道,「若跟他們一起吃,您什麼東西都搶不到的。」
「是嗎?」黑川瀧微眯起眼,有一絲想挑戰的念頭。
「這店里,從老板、小姐、料理師父到工作人員,全部都有在習武,沒有一點本事的人是不敢坐在那邊的桌子吃飯的,像我就是。」阿妙崇拜的說著,「您看小姐,從來沒有人可以搶得贏她,她是我的偶像。」
听阿妙這樣說,黑川瀧也發現了,正在搶食的朱夏的確是天下無敵。
「為什麼大家都在習武?」保鏢不明白的問道。
「因為老板希望大家都來習武,一來可以強身,二來可以保護自己。」
「有請師父教嗎?」黑川瀧問道。該不會是朱夏在教吧?
「老板就是我們的師父。」
「喔。」黑川瀧明白了,原來是虎父無犬女。
「少爺若對學武有情趣,晚上您來取藥時可用參觀一下他們練功的情況。」阿妙順便提醒,「每天晚上記得來取藥喔,這是小姐特別交代的,若忘了她會生氣喔。」
「我會記得的。」黑川瀧承諾道。
他一定會來的。反正他這個黑川家的閑人也沒有什麼事要忙,正好借這個機會讓他每天晚上都可以出來走走也不錯。
最重要的是,有人每天替他熬藥,等著他來喝的這種心意,讓他感受到了很久沒有感受到的溫暖。
為了這樣的溫暖,他說什麼都會來。
他一直都在尋找這樣的溫暖,所以他絕對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
***
他真是一個難懂的男人。朱夏邊看著他好看的側臉邊想著。
平常時候看他臉上總是掛著一抹微笑,一副所有事情都與他無關的閑適態度。這樣的他,很符合他原本的身份——一個被保護得極周全的有錢人家的少爺,過著無憂無慮、無煩惱的富貴生活。
但她就是覺得奇怪︰為什麼別人的微笑是用來拉近距離,而他的微笑卻會與人拉開距離?
沒錯看見他的微笑,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會涌起一股淡淡的哀愁,和一種說不上來的感傷與心疼。所以她寧願看他生氣或悲傷,也不想看他用微笑來掩飾一切的模樣。
就像現在的他,正專注地看著道場中揮汗如雨打著拳的員工們,那種認真中帶著嚴肅、興趣、及挑戰意味的眼神,讓她覺得這樣的他真實多了,也有「人性」多了。
也許是朱夏觀察的眼神太過明目張膽了,黑川瀧忽然回過頭,正巧對上她的眸。
此時的他臉上沒有往常那種帶著距離感的微笑,眼中也沒有那種疏離的平和,他就只是專注地、認真地望著她的眸。
看見了不同于以往的他,朱夏的心仿佛被什麼東西用力撞了一下,讓她一時之間呼吸困難、腦中一片空白。
「晚安。」黑川瀧先開口,聲音略低沉卻好听。
「你依約來啦。」朱夏微笑道,借以掩飾自己的失常,然後走到他的身邊坐了下來。
「真的敢喝密醫開的藥啊?果然有勇氣。」她看見他放在一旁的空碗了。
黑川瀧又露出他一貫的微笑,「早上喝了藥之後,並沒有發現身體有什麼不對。」
「中藥與西藥不同,中藥的藥效會比較緩和也比較慢。」意思就是︰就算有事也不會這麼快發作。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不要接受朱老板的調養秘方嗎?」
奇怪了,要他每天準時來喝藥的,不就是她,現在為什麼又這麼說?
「不是。」朱夏的眼中閃過一絲捉弄。「我是要跟你說,用中藥調理,最需要的是耐心。」
他懂了。用中藥調理身體,無法立即見效,所以需要他有耐心、有毅力的配合才行。
原來她說話除了直爽坦率之外,還很有意思。
「你也要下場和他們一起練功嗎?」見她一身運動服的裝扮,他忍不住問道。
「不是,我只是應我老爸的要求,每星期配合他做一次示範教學。」朱夏的口氣有些無奈。
本來嘛,她這個一流的武術高手,要看見她親身示範可是要收錢的耶,這下好了,不但沒錢收,還被迫延長教學時間,真是……
「朱老板功夫很好。」黑川瀧稱贊道。他雖然身體不好,但不表示他不懂武術。
身為黑川家的一份子,學習武術是他們必修的課程之一,所以小時候他也曾跟著兩位哥哥一起上課,直到他的身體出了狀況……
那時他總會遠遠的看著他們練習,所以他可是「看得」一身好武藝。
「那是因為他有一位非常優秀的師父。」朱夏得意的說道。「想跟我老爸習武嗎?」
「我?」黑川瀧愣了下。「在朱老板的眼中,我應該是他的病人,而不是他的學徒吧。」他自己的身體狀況他很清楚。
「所以就一邊調養身體、一邊習武,雙管齊下啊。」朱夏建議著。「你看我就‘外在’練的還不錯,所以練一些基本功應該沒問題,接著再隨著你的身體狀況加難度,你覺得如何?」她希望他有一個健康的身體,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外強中干。
要他開始練功習武嗎?這是他小時候十分熱愛,後來卻不得不放棄的項目。
「不敢嘗試?」朱夏用激將法。
「不,只是不知道自己能否勝任。」說真的,他有一點被說動了。
他不想走到哪里都有保鏢跟著他,也不想成為需要別人保護的人,更不想一輩子都受人擺布。
他需要改變,也想現在是不錯的時機,因為認識了她——一個勇敢、直率、敢作敢當的女人。
「一定可以的,只要你能吃苦。」朱夏笑得有些狡猾。
看著她眼中的璨亮光芒,黑川瀧隱約覺得哪里不對勁,但仍不想拒絕。
「明天我會帶禮物親自登門拜師的。」
「我老爸教武可是‘非常’嚴厲的喔。」朱夏這算是另類鼓勵法嗎?
黑川瀧的笑容微斂道︰「我從來沒有想過會輕松。」
朱夏張開口想再「嚇唬嚇唬」他,她老爸卻這時召喚她了。
「朱夏,請到這里來。」朱大德隊黑川瀧輕輕點個頭,然後對朱夏招手。
「我先去‘示範表演’了。」她站了起來,拍拍。「如果你有興趣,可以跟過來看看,應該還滿精彩的喔。」她對他眨了下眼,朝道場走去。
黑川瀧跟著站了起來。他的確很想看看她是怎麼示範的,雖然他早就看過她的實戰狀況了。
「師祖好!」
道場中響起的問候聲,讓黑川瀧停下了腳步,他一向平和的臉上露出了難得的詫異之色。
「師祖?!」黑川瀧有些困惑。
他記得阿妙說過朱老板是他們的師父,那他們現在尊稱為師祖的人,難道是……
「你們好!」被稱為師祖的人回話了,果然是朱夏的聲音。
突然,黑川瀧的眼中精光一閃。他現在終于明白剛才朱夏說「那是因為他有一位非常優秀的師父」這句話的意思了。
她果然是一位令人「驚訝」不完、也發現不完的女人,這樣的女人,對極了他的胃口。
也許,他應該好好想想該怎麼樣才能更「接近」她,發掘她更多的「好」——而且只屬于他一個人的「好」。
嗯,就這麼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