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正在整理包袱的鈴蘭小心翼翼地想要勸慰和真,卻被地打斷了。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站在書櫃前,她正在將一摞一摞的書用麻繩捆起來,抬起頭,她臉上帶著疲倦。「鈴蘭,如果為我好的話,就別再說了。」
多說無益,她心意已抉,也許離開這里,徹底地從薩武剛的生命中退出,她的人生才能真正地重新開始。
鈴蘭見她的神色萎靡,也不敢再多搭腔,只能悶頭收拾東西。
將東西收拾好後,又快手快腳地幫主子把書都捆好。
和真拭了拭額上的汗,坐到八角凳上。「收抬得差不多了,時候也不早了,你先下去歇著吧,明日還要早起趕路呢。」
鈴蘭還是有些不放心,點數著眼前的物品,再度檢查是否有什ど落下的東西。
和真看了看她,咬咬唇,遲疑了半晌還是說︰「鈴蘭,有件事我想問問你。」
「娘娘要問什麼?」她的心思還在點數上面,也沒太在意主子的話。
「你雖然陪了我七年,但畢竟自小是在皇宮中長大的,這皇陵比不得皇宮,你跟我到這里來已經算委屈你了,如果你這次跟我回剎西,以後可能永遠都不能回都城了。」她舍不得她,但鈴蘭雖是一個下人,也有選擇的自自。
听了主子一番話,鈴蘭的眼眶紅了,跪倒在她眼前。
「娘娘,鈴蘭舍不得離開您,以後娘娘去哪,鈴蘭就跟著去哪,鈴蘭已經沒有別的親人了,求娘娘就讓鈴蘭跟著您吧!」
「鈴蘭!」和真動容。與她抱在了一起。
兩個人抱著哭了好久才分開,她們擦著眼淚,深厚溫馨的主僕之情在兩人的眸底表露無遺,兩人相視而笑。
「真是的,瞧我們兩個人,都多大的人了,還又哭又笑的。」和真莞爾搖頭,用自己的手絹給她擦擦淚濕的臉頰。「快去休息吧。」
「嗯,娘娘,您也早些歇著吧。」鈴蘭為她鋪好床後使離開了。
她一離開,和真臉上的笑容立刻隱去。
怔怔坐著,像尊石像。
突然,一滴冰玲的水滴落在她的唇上,她伸手一模,才發現自己流淚了。
呵——真沒用。
逃離皇宮的那一刻,她曾發誓,要甩月兌過去做回真正的自己。可她失信了,不但沒保護好自己還在同一個地方再次跌倒,這一次,摔得更深更重。
和真閉上眼,淚水從眼角串串滑落,她顫抖的手撫上自己已然凸起的小骯。
「寶寶,沒關系,你還有娘,娘會好好愛你。」
流言蜚語在整個西蒼國境內像瘟疫一樣快速傳播,他們原本英明神武的皇上廢弛朝政,生活放蕩糜爛,整日沉溺于酒池肉林。
他荒婬無度,將整個國家都拋在腦後,甚至頒發法令,諫言者斬,現在的他,和暴君有什麼兩樣?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也不知道是不懸她害他變成這樣的,她只知道她很失望,無論是對他的不懂她或是他的墮落,而今他不再是她曾經深愛的男人,那個她放在心底的男人已經死了。
和真雙手蓋在臉上,捂住了眼楮和嘴巴,她不想哭出聲音,睡在她隔壁的鈴蘭會擔心,可是不哭出來的話,她覺得自己就要崩潰。
就這樣神思恍惚地哭了不知多久,一聲輕微的馬鳴聲讓她止住了哭聲,那聲音她太熱悉了。
她知道是誰來了,胸口巨大的憤怒讓她止不住地顫抖。
和真立刻站起身,將掛在牆上的佩劍拔了出來,劍刃雪亮的光芒滑過她緊繃的小臉,她提著劍,刷的一聲打開門。
「你下來!」她舉著手中的劍,對準眼前騎在馬上的男人。
男人獨身一人,穿著黑色的罩袍,從頭包到腳,幾乎讓人認不出來。他技巧地安撫著身下的馬兒,盡量不讓它發出聲音。
當和真手舉著劍來到他面前時,他抓緊了馬兒的韁繩,馬兒停住不動。
他從高處俯看她,不動聲色地看著她在夜風中隨風翻飛的黑發、面無表情的倔強小臉,眼神在她豐腴的胸部和肚子上逗留許久。
「你覺得你有資格這麼命令朕?」他的聲音傲慢無比,即使看不到他的臉,她也能想象他嘴角彎起的譏誚弧度。
和真敏感地注意到,他稱自己為「朕」,那種疏離感讓她感覺是一種難堪的背叛。
「我有沒有資格,不是你這個根本沒有資格的人說了算的。」她毫不示弱地反唇相譏。「你還來做什麼?」
薩武剛沒有回答,只是將眼神投向敞開的大門。他看到廳中堆放的行李,眸色晦黯。
「你要走?」
她一昂下巴,「是,這一次你絕對阻止不了我!」
他嗤笑一聲。「和真,朕根本沒有那個意思。」
和真又羞又赧地責怪自己,同時也感到心底涌上一波又一波的悲涼失落。
這樣的他,讓她情何以堪?
「那很好,很好……」她失神地喃念著,淚水如斷線的珍珠,串串滑落。
她拉過自己的一束發,將劍架在頸前,小臉上滿是決絕的冰冷。
「和真,放下你手中的劍!」薩武剛厲吼,雖然沒有行動,但握住韁繩的大手驀然一緊,全身的肌肉緊縮,隨時準備著要沖到她面前,但這一切,和真看不見,也感覺不到。
她的視線被淚水迷蒙,心,也已經不屬于自己,碎成了片片。
「放心,為你這樣的男人輕生,不值得!」
薩武剛握緊了拳頭,硬逼著自己吐出殘忍的話。「那很好,朕擔心的是皇陵內染上了不該染的血,污了它的身份!」
和真悲涼一笑,他心底就是如此看她的嗎?她有些懷疑自己怎會愛過這樣的男人,她心痛如絞。
「薩武剛!」她瞪大水眸,狂的風沙像應景般,在此時呼嘯吹起。
兩人的衣袍在風中獵獵作響,黑發在風中狂舞。
她淒聲喝道︰「從此以後,你我恩怨。如同此發,一刀兩斷!」
和真揮劍,毫不遲疑地割斷了自己的烏黑長發。
她隨手拋開斷發,發絲被風狂卷,落到了他的身上、手上,就像是鞭子,一鞭鞭抽打在他的心上,他的手偷偷握住一綹,緊緊地握著。
「從此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你要怎樣我不管,但你要是傷害到我族人的安危,我必定跟你勢不兩立!」
絕情地說完這番話後,和真毫不留戀地甩袖離開。
當一聲,她的腳步離開,劍落在了地上。
風依舊狂舞,薩武剛的披風像張開的翅膀,眼中映著冰冷的光劍。
他披風下的拳頭握得很緊,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他幾不可見地略側過臉,眸光滑過遠處屋頂上的身影。
很好。
很快的,他就要親手收起布下的天羅地網。
和真,等著。
薩武剛拿下披風的兜帽,深斂的眸光望向那緊緊閉上的門扉,眼中的眷戀再不遮掩。
深深看了好久,他才驅馬回身,飛馳出皇陵,身後跟著五名黑衣禁衛軍,很快的,六人就消失在濃重的黑幕中,與黑暗化為了一體。
黑衣人的身手了得,他幾乎像壁虎般緊貼著瓦片,無聲無息地快速翻爬在皇宮的房頂。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宮中的巡夜太監尖細的噪音突然傳來,黑衣人機警地俯低身子。靜待巡夜太監離去。
然後黑影以更快的速度跳過了大殿之間的間隙,幾個起落間,身影倏地消失。
芩丹坐在一方斗室中閉目養神,她身前只放了張矮桌,桌上點著白燭,突然,燭火跳躍了兩下。
她睜開了眼眸。
此時,斗室的窗戶被人輕敲了一下。
她很快打開窗戶,黑衣人像貓兒般敏捷地躍入室內。
「陽泰,情況如何?」芩丹不掩急迫。
「薩武剛去了皇陵,是為了攆走和真。」他緩緩拿下罩臉的黑巾。
她將手放在胸口,既喜又松了一口氣。
「公主,薩武剛已經在你的掌握中了。」
「不。」芩丹一點都不滿足。「還沒有,他現在只是不要和真了,只要我將朝政掌握在手中,他才可能真正變成我的。」
得了西蒼國的天下,才能得到薩武剛這個人。
「可是公主一個人的力量怎麼夠呢?」陽泰對岑丹是完全的死忠,在他的心目中,她是像女神般的存在,就算她讓他去死,他也會二話不說地照做。
她撫上他的臉龐,陰笑著。「我有亞山呀!」
用以助他得天下,同生共死的誓約來引誘亞山,然後再利用他來增加群臣和百姓的危機感,皇上現在絲毫沒用,群臣和百姓們自然是以她這個大祭司馬首是瞻,如此一來既能得天下,又能得到自己要的男人,這就是她的最終目標。
岑丹因為自得而笑得嬌媚。
「公主。」陽泰動情了,看著她的黑眸閃閃發光,他是她用喂養的人獸,為而活。
環上他的脖頸,芩丹親了他一下,他粗喘一聲,追吻過來,她卻故意躲開,臉上浮起惡作劇的笑容。
終于覺得把他逗弄夠了,這才撩開自己的裙子。
她裙下竟然什麼都沒穿!
陽泰興奮地將她按壓在自己身上,一個挺身。侵入她的體內。
岑丹仰起了脖頸,被他頂弄得上下起伏。
在陽泰懷中的她,像朵盛開的妖花,多汁而劇毒。
和真回到了久別的剎西族。
這被高大叢林保護、綠水環繞的豐沃綠地,像是過節般熱鬧,全族老少從散居處趕來,歡迎著族長的到來。
這清新的故土氣息,已經闊別了七年之久,再次回到這里,竟然還是那麼的熟悉。
她被鈴蘭從馬車上扶下,面對眼前陌生又熟悉的一切,不禁哭了出來。
「看你,已經快當娘了還哭,這可不像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和真。」頭發花白的老桑瑪拄著木拐,在都娜的攙扶下來到她面前。
「桑瑪,你老了好多!」和真想起過往與她相處的點點滴滴,心頭一酸,撲到她的懷中哇哇大哭起來。
「你都要當娘了,桑瑪能不老嗎?」桑瑪抱住她。「看你這孩子,怎麼哭成這樣?沒個族長的樣子!」數落的話語中帶著無奈的寵愛。
和真哭得更加大聲了,在桑瑪柔軟溫曖的懷抱中,因為薩武剛而受的傷在緩緩愈合。
她回家了!
這里,將是她和孩子未來生活的地方,她看著環繞在她身邊的族人們,每張樸實的臉上都掛著大大的笑容。
「今晚,我們來開篝火大會吧。」和真宣布道。
大家拍著掌歡呼,小伙子們擁上來,把她架了起來。
「喂,你們瘋了!和真還懷著身孕呢!放下來,放下來!」都娜大叫,拼命拍著那群瘋狂的家伙。
「放心吧,我們會小心的。」西瓦笑呵呵地安慰。
「你們要把娘娘帶到哪里去呀?」
鈴蘭緊張地拉住和真的手,不料自己只不過隨口說了一句話,全族人卻立刻沒了聲音,大家臉色陰沉地直瞪著她。
她瑟縮了一下,囁嚅道︰」怎、怎麼了?」
「丫頭,這里沒有你們西蒼國的娘娘,這個人……」桑瑪指著被眾人高高抬起的和真。「她是我們剎西的族長,最美麗最能干的族長!」
老桑瑪的氣魄嚇到了鈴蘭,她愣愣的一時不知該怎麼反應。
「趕快說知道了呀!」都娜好心地推了推她。
「噢。」鈴蘭被這麼一推,頓時回了神,慌慌張張地點頭。「是的,奴婢知道了。」
「鈴蘭,我們剎西族沒有奴婢,你就是你,你就是鈴蘭。」和真溫柔地對她說道。
「嗯,娘……噢。不,族、族長,奴……鈴蘭知道了。」她拼命點頭。
「大家快把族長抬回大房!」西瓦振臂一揮大家重新歡呼起來,女人們牽著成群的孩子跟在後面,老人們相互攙挾著,你著我,我看你,人人喜笑顏開。
鈴蘭欣喜不已,她覺得自己更喜歡剎西族了,這里的人們比西蒼國的百姓熱情好多。
她拎起裙角,趕上了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