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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狂 第8章(1)

池青瀚回家後,被凌飛嫣強迫又再修養了月余,才開始巡視生意。

他舍身保貨的事,被榆次城的所有人廣為傳誦,以前正經商人哪瞧得起像他這種暴發戶,更何況貨是別人訂的,照理說,不論發生什麼事,也無須他冒著生命危險保貨啊!

按理池青瀚不該是這種人啊!他販私鹽、開地下賭館、酒樓、花樓,沒一項是正經生意,就連好不容易開了個正派的茶鋪,也霸道地打壓同行,讓其它鋪子紛紛關門大吉。

可是連山西商會的魁首雷閭泰都親自去他府上拜訪,將所訂之南貨悉數領回,並與池氏夫妻促膝長談,之後更不知道著了什麼道,竟公開宣布以私人名義投下巨資,說是要人股池家的茶葉生意。

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流寇四起,看樣子朝廷一時半刻也平息不了,他們能活著回來就要感謝老天爺保佑了,長江中游的重鎮相繼失守,以南諸省都成了激烈廝殺的戰場,傳統產茶區根本進不去。

都已經這樣了還要做茶葉生意?就算池家夫婦瘋了,頭腦精明的天下第一鹽商雷閭泰也跟著瘋?

有玄機,肯定有玄機!

想當年雷閭泰也是甘冒天下之大不韙,做了朝廷的官鹽生意,才真正發了財,從一個稍具名氣的商人,成為名震大江南北的第一鹽商,莫非,歷史又要重演?

此時池府才送走了貴客雷閭泰,凌飛嫣就吩咐守門人閉門謝客。

她硬逼著池舞瀚喝完藥,押著他上床休息,她便坐在床邊的白瓷圓凳上,手里繡著繡件,腳踩著囡囡的小搖床,哄女圭女圭入眠。

「嫣兒,我睡不著,你躺上來陪我好不好?」

池青瀚瞄了一眼女兒甜睡的小臉,實在很想拐娘子來溫存一下。

她瞪他一眼,「我在這陪你就可以了。」

他敢怒不敢言,生怕不乖,她就又開始討厭他了,便用錦被蒙住頭,但一直听到搖床搖動時規律的聲響,根本睡不著嘛!

算了,既然如此,跟她講講話也好。

「我剛到福建就起了戰事,匆忙辦置好雷爺訂購的貨物,就往回趕,根本沒空探茶源,你跟他說已經找到龐大的茶源地,而且保證讓進貨的路程縮短一半,是故意騙他的嗎?」

莫非她也跟他學壞了?懂得怎麼騙人了?

「去,你當我跟你一樣呀?」她可是個天生的商人,起初想做茶葉生意,只是因為她精通這方面的知識,但經過一年多的準備和此次經歷,她下定決心,定要把茶葉的生意做起來。

「池青瀚。」她放下針線活,表情嚴肅。

他知道她要跟他說正事,也跟著正經起來。

「我想好好把這門生意做起來,你同意嗎?」

他不願他的美娘子出去拋頭露面,她就應該留在家,讓他好好疼寵,他討厭別的男人靠近她!

他嘴巴一撇,「我是你的男人,生意的事你可以做,但是出去談生意的,必須是我。」

她不加以辯解,只是沉穩地說道︰「你有你的茶葉鋪,我有我的,你要用什麼身份幫我談生意?」

這一點他還真沒想過,但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麼好對策,一惱,粗聲道︰「我的就是你的,你的還是你的!全部生意都交給你,成了吧?」

她壓下心底的得意,盡量忍住笑,「你的意思是,以後生意全由我做主嘍?」

他語塞了,訥訥道︰「誰比較會做生意,就誰做主。」

「那……」她鳳眼一勾,他正好對上她的目光,立刻心虛地看向別處,「你覺得我們兩個,誰比較會做生意呢?」

「當、當然是我。」他依舊不敢看她。

「好吧。」她邊說邊站起身,「我知道我還沒做出什麼大事,就要池爺這個有名的商人相信我的能力,似乎有點強人所難,哎,還能說什麼呢?我走就是了!」

「別、別走!」他急忙拉住她的小手,表情非常不安。

「我知道你看不上我做的生意,我也知道,長久下去不是辦法,但那些人還要靠我吃飯,我有養活他們的責任……」

她臉色一緩,反握住他的大手,坐到床邊,溫柔地扳過他的臉,不過他卻因為有些氣惱,硬是把臉別開不看她。

她微微一笑,拿他沒辦法,突然心頭一動,想也沒想,小嘴就貼上他,很快地啄了一下他的唇瓣。

他一驚,眼神似火地定楮瞧著她。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親近自己,他整個人好激動,猛地就要抱住她狂親,她卻紅著小臉,用手抵住他的胸膛,嬌聲道︰「這樣你還會覺得我看不起你嗎?」

他的表情頓時一愣,為她的體貼細膩而動容。

他老是以為她會嫌他出身不好,她若真的看不起他,當初就不會嫁給他了。更何況,她早為他動了心啊!

「傻瓜!」她輕點他飽滿的額頭,換來他傻乎乎的憨笑,她又點了一下,「真是傻!」

人真是奇怪,不喜歡的時候,怎麼看都討厭,一旦愛上了,缺點全成了優點,她越看他越覺得可愛。

「嫣兒……」他深情地吻上了她的小嘴。

「討厭!」當他的唇離開時,她羞極了,小臉紅得像熟透的隻果。

「放心把一切都交給我,我一定會把所有事情都辦好的。」她偎進他的懷中撒起嬌來。

池青瀚感到一陣酥麻,頓時失了魂、沒了志氣,頻頻點頭,「好好好,都听你的,你做主便成。」

「嫣兒,我的好嫣兒……」他現在才管不了什麼生意,迫不及待壓住她的嬌軀,只想好好疼愛他的親親小娘子。

「池青瀚,你真的很討厭!」她雖然嘟嘴抱怨,卻還是為他敞開自己,迎接他的熱情。

「呦,今兒個什麼風,竟吹來你這個嬌客?」

順兒挑了挑細眉,涂著鮮紅蔻丹的縴細十指交迭在膝上。

她的姿態雅,不像花坊娼娘,倒像個良家婦女,可惜——凌飛嫣月復誹,那過濃的胭脂泄了她的底。

「順兒,你無須防我。」夫君的老情人坐在眼前,她倒頗為自在。

反而是風月場中見慣大場面的順兒,心里七上八下的,雙手得緊緊扣在一起,才能止住微微的顫抖。

凌飛嫣老神在在地捧起瓷杯,啜了口茶,差點失態吐了出來。這個池青瀚,做茶葉生意還喝不出茶的好壞,難喝得像刷鍋水一樣!她逼自己吞下,沒好氣地白了白眼。

順兒偷瞟了她一眼,沒忘記兩年前曾挑釁過她,現下,人家應該是來收拾她的吧!

「別怕,你的事,池青瀚大致跟我提過了。」

順兒一听,緊張得馬上接話,「池爺都跟你說什麼了?」

「我知道你以前跟過他。」一想到這,凌飛嫣心里多少有些吃醋,怛她壓下心中的不快,續道︰「池青瀚並不曉得我今兒個來找你,放心,我不是來算舊賬的。」

原來只知道這些,順兒頓時松了口氣,恢復一貫的輕浮。

「夫人,不過有些事,順兒還是想說清楚,我和池爺現在可是清清白白,順兒也不狡辯,當初你來這兒找池爺,順兒確實還喜歡著爺,很氣你不珍惜爺的一往情深,才會故意讓你誤會,那時是順兒的不對。」

凌飛嫣挑眉,點點頭,「你的道歉,我收下了。」

順兒翻了個白眼,她還真當她誠心跟她道歉呢?也罷,事情過了就算了,不過有些話她還是得說清楚。

「這兩年因為和夫人冷戰,池爺的煎熬,順兒可是看在眼里,剛與夫人分開的那段時日,池爺日日醉酒,夫人可知池爺向來千杯不倒,只是被傷透心,借酒裝瘋罷了。

「別看他做事魯莽,其實心軟得很,他從小就被父母拋棄,為了溫飽,什麼活都做過,我們這些下人,幾乎都是被池爺救下,甘願留在他身邊為他賣命的。

「他常說老天爺對他不好,唯一一件好事,就是讓夫人嫁給他,如果能把夫人留在身邊一輩子,就算老天爺一輩子不眷顧他,他也認了!」

那個傻瓜!凌飛嫣听得是又疼又憐,直想他此時就在身邊,讓她可以抱著他,好好撫慰一下。

想到前幾日她只不過主動親了他一口,他就像個孩子似的,黏了她好幾天,那股傻樣,令人又好氣又好笑。

她嘴角的甜笑順兒看到了,也放下心來,欠池爺這麼多年的恩情,始終壓在心頭,現在終于減輕了一些。

「順兒,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凌飛嫣很真誠地道謝,「我也知道你是真心替池爺著想,我今日就是想借著這份心,求你辦件事。」

「求我?」順兒不敢置信地用手指指鼻尖,難掩驚訝。

凌飛嫣點頭,「你覺得若將池爺手下的花樓生意,都轉到你名下,可好?」

順兒錯愕地微張著嘴,這種好事,有誰不想搶著要?她狐疑地望向凌飛嫣。

「當然,並不是不求報酬地轉給你。」商人當然不能做虧本的買賣,「看是要用分紅的方式,還是一次買斷,我們容後再議。」

「為什麼?」順兒眼光犀利,莫非她是嫌池爺靠花樓起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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