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身著綠衣的郵差先生站在一棟淺藍色的小洋房外,按著門鈴。
這是個位于鄉下的小社區,周圍都是幾十年的老建築了,也因此顯得這棟簇新的小洋房極為特別。
年輕的郵差等了一會兒,沒見到屋主前來應門,本來應該要直接離開去下一家送信的,然而他卻沒走,只是神情緊張的瞄了眼機車後照鏡,順了順微亂的發後,又再按了一次。
這回,屋內傳來了些許動靜。
「不好意思!」一道粉色身影匆匆推門而出,听起來很喘,「我剛才在後院澆花,沒听見電鈴聲……」
真糟糕,她該不會又讓人家等了吧?管萍懊惱不已。
「沒關系沒關系!」郵差一見到她,登時容光煥發,「我也才剛來而已。」
他絕對不會承認自己起碼等了十分鐘。
「對不起,小張,我老是迷迷糊糊的,每次都讓你等。」她充滿歉意的道,曉得他是不為了讓她愧疚才這麼說的。
唉,她好像總給人帶來麻煩。
「沒那回事!」郵差小張的臉可疑地泛紅,完全就是純情大男生見到愛慕的心上人的模樣,「來,這是你的。」
他翻出一個包裝精美的包裹遞給她。
接下那長方形包裹,在見到上頭的字跡時,管萍不覺眼楮一亮。
呀,是他寄來的呢!
她難掩心中的喜悅,快樂的簽收。
「管小姐好像每次收到包裹都會特別開心?」小張試探性的問著,「是男朋友寄來的?」
希望不是呀!不然他就沒有機會了。
其實他也剛好就住在這社區里,自一年前美麗的管小姐搬來此地後,他就深深為她著迷,盡避鄉里間都謠傳她其實是某個有婦之夫的情婦。
他們總說,那有錢的男人偷偷將她養在這偏遠鄉間,久久才來一次,否則以她這樣的年輕單身女人,怎麼可能這麼有錢?
雖然她也在社區里的舞蹈教室教小朋友跳舞,但收入頂多個把萬,哪負擔得起這樣的房子?她不但在這里買下數百坪的地,又花了大筆錢建造裝潢這房子。
所以即使從未有人見過那個「有婦之夫」,這樣的謠言還是傳得沸沸揚揚,大概除了當事人外,小鎮上所有人都听說了。
可他才不相信哩!像管小姐這麼單純的女人,怎麼可能會去當別人的情婦?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而且她長得極漂亮且有氣質,神韻與當紅明星方琳還有幾分相似,所以,怎麼可能?
「男朋友?」管萍訝異的看了他一眼,隨即笑了,「不是耶!我從來沒交過男朋友。」
喔喔喔喔!小張心中頓時燃起無限希望。
嘿嘿,這麼一來,他可要好好把握啊!
「真的很謝謝你。」管萍感激朝他一笑,「那我先回屋了。」
「呃——」小張一愣。
她居然馬上就要進去了?他都還沒跟她說上幾句話耶!
「怎麼了?還有事嗎?」見他欲言又止,她好奇問道。
「沒、沒事……」純情的小張終究還是沒勇氣找借口繼續攀談。
「那我先進去嘍!」她笑了笑,萬分期待的捧著包裹轉身回屋,只留下眼巴巴望著她背影的男人。
「不知道這次會是什麼?」進屋後,管萍開心的將包裹放在客廳桌上,從隔間櫃里拿出一把美工刀,小心翼翼的拆開。
每個月,她都會收到類似的包裹,這一年多來從未間斷過。
拆開包裝盒,一個漂亮的水晶音樂盒躍入眼底。
「好美……」她忍不住輕呼。
水晶的稜角折射出燦爛炫目的光芒,打開盒蓋,輕柔悠揚的音樂便流泄而出。
她伸指撫過盒中正旋轉著的造型水晶,心中掠過一絲甜蜜的微酸。
甜蜜,是因那遠在天邊的男人仍不忘記掛著她;酸澀,卻是因他寧可過著漂泊的日子,也不願回到這片故土,見她一面。
她閉上眼,聆听那優美的音樂,想著的,是送她這音樂盒的男人,那個打從她很小的時候起,便決定要愛一輩子的男人啊……
不知道自己究竟坐了多久,每當音樂聲停下,管萍就又重新旋上發條,反覆听著那簡單的旋律。
最後驚擾她的,是刺耳的電話聲。
她輕輕嘆息,將音樂盒蓋上,起身拿起茶幾上的話筒。「喂?」
「喂,小萍啊,你在忙嗎?」另一端傳來熟悉的女聲。
听出電話是誰打的,管萍心頭一暖,輕笑。「媽你在說笑嗎?我怎麼可能會忙?」
她的生活可比家庭主婦還清閑,每個星期教三堂舞蹈課,一堂兩小時,其余時間她愛做什麼就做什麼。
張月芬嘆了口氣。「怎麼不去找點事做呢?到處玩玩也好,整天一個人在房子里會悶出病的。」
當初她一直要小萍搬來和他們夫婦住,可她說什麼也不肯,堅持一個人住在那棟房子。
避萍僅是笑了笑,「我沒有整天都窩在房子里呀,也是有去工作的。」
她沒說的是,她並不想隨便離開這里。這房子對她的意義重大,讓她寧可孤單過生活,也堅持獨自一個人在這住下。
她不離開,不任意出游,就怕自己漏了任何屬于那男人的消息。
這些話她雖沒說出口,可自幼看著她長大的張月芬又怎麼會不明白。
「對不起,小萍。」她的語氣中帶著疲憊的歉意,「說來是我們欠了你。」
避萍微怔,明白她的歉意來自何處,心頭像是被什麼刺痛了下,疼得忍不住瑟縮。
可為了不讓長輩愧疚,她只是咬了咬唇,故作無所謂的笑道︰「媽向我道什麼歉啊?這不關你的事呀!」
「還不是因為我生了那個混球兒子!」張月芬沒好氣的大罵,「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麼問題?就這樣把你一個人丟在台灣!」
避萍听了,只能無聲苦笑。
「別怪甫洋哥哥,我想他一直沒回來,是有事業要忙吧。」她柔聲勸,心中卻明白這不過是安慰的話語。
其實張月芬並不是她的親生母親,而是她的婆婆,也就是她名義上的丈夫,溫甫洋的母親。
只是自一年前她和甫洋哥哥的婚禮過後,她就再也沒見過那個佔據了她身份證配偶欄的男人了。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一年前被逼迫成婚的甫洋哥哥,完全是因為她這妻子的緣故,才長年躲在國外不歸。
婆婆總覺得對不起她,認為自己沒管好兒子,才讓她受了委屈。可事實上,她覺得自己才是造成他們一家人分離的罪魁禍首。
都該怪她沒模清楚甫洋哥哥的性子,若不是她,甫洋哥哥不會躲得遠遠的,一年來連家也不回。
孩童時期的話語不過是兒戲,是她一相情願當了真,誤以為甫洋哥哥和她懷著同樣的心思,才點頭答應了這場婚事。
一直到結婚當天,她才明白他根本是被父母趕鴨子上架的。
「你用不著幫他說話,兒子是我生的,難道我還會不了解?」張月芬冷哼,「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氣,真不懂他在耍什麼脾氣!」
小萍是他們從小看到大的女孩,是個乖巧懂事的孩子,甫洋也一直很喜歡她,小時候常嚷著要娶她當新娘,
哪知道長大會變成這樣?
其實甫洋對小萍還是很好,偏偏卻怎麼也不肯跟她結婚,說什麼他只當小萍是妹妹,並沒有什麼男女之情。
別說她盼小萍當她的兒媳婦盼了快二十年,光說兒子在外頭招惹的那些女人,她也完全不能接受。
與其讓他哪天娶了個亂七八糟的妻子,造成他們公婆媳婦間的不愉快,她說什麼也要想辦法湊合兒子和小萍!
偏偏甫洋的性子同樣倔,她和丈夫好說歹說都不成,最後干脆硬將兒子押進禮堂。
本來他們是打著結了婚之後,兒子便會慢慢接受小萍的如意算盤,沒想到他卻在結婚隔天便搭機離開台灣,冷冷扔下一句——「你想要小萍當媳婦是吧?好,我幫你娶回來了,以後也別再干涉我。」從此一去不復返,真是氣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