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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林妻 第7章(1)

半個時辰後,一匹黑色的馬兒緩緩走出樹林。

馬背上載了兩個人,一男一女。

「好了,別再生氣了,我這不是沒事嗎?」蘇湘梨無奈輕嘆。

她實在沒想到,安撫祁兆禾居然比安撫洪寧姑娘……呃,就是那命人將她綁來的女子還累!

若不是她軟磨硬泡的拜托他,費了大半天唇舌,最後連「如果你三思孤行,以後我就再也不理你了」的威脅都說出口,祁兆禾才讓那些人從「被凌遲而死」變成「凌遲一番再滾」。

她忽然覺得其實自己看人的眼光也不是這麼準啊。

至少她就不曉得他「沖冠一怒為紅顏」的情況居然這麼可怕。

祁兆禾陰沉著臉捏住她的胳臂,她立刻疼得抽氣。

「還敢說沒事?」他壓根不理會什麼男女有別,直接挽起她的袖子,一塊半個巴掌大的瘀青,就在白女敕的膀臂上,看起來格外刺目。

噴,又想回頭去虐殺那個綁走小梨兒的女人了,他可沒有不打女人這種無聊的堅持。

「那、那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到的啦。」蘇湘梨咕噥著,小心抽回自己的手,「剛在馬車上,一個不留神就撞傷了。」

「若不是他們綁了你,你也不會撞傷。」這帳當然算在他們身上。

蘇湘梨無奈的抬頭望天。她從沒想到有天面對祁兆禾時,也會有「秀才遇到兵」的無力感。

她吸了口氣,「若不是你在外名聲這麼差,洪姑娘也不至于一不就認定你是凶手。」

哼,她都還沒和他算欺瞞的帳呢!

她發現自己說完後,身後突然安靜了。

「小梨兒,你可是在怪我先前沒告訴你真相?」祁兆禾的聲音听起來有幾分不安。

蘇湘梨愣了下,還來不及說什麼,他又接著說--

「對不起,我怕你知道後就再也不理我了。」這語氣帶著幾分撒嬌討好。

她听了突然有些感慨,若洪姑娘听到她口中以虐人為樂、殺人不眨眼的妖孽竟用這種口氣說話,不知道會有什麼感想啊……

明明稍早之前臉色還冷得像冰似的,此刻面對她時竟是完全不一樣的態度。

不過也是因為這樣,她想自己完全不用懷疑祁兆禾對她的心意了。

明明是個囂張慣了的男人,在她面前卻總是謙謙君子的模樣、處處遷就她。

她很清楚,她這人沒什麼值得他貪的地方,論學識、財富、美色,她沒一樣及得上他,所以若不是真心喜愛,他何必在她面前隱惡揚善?

神奇的是,他們之間沒說過任何甜言蜜語、沒許下任何誓言,她卻覺得和他有了默契--他們已經是男女朋友。

有些感情,或許得經姻某些危險事件,才會顯現出來。

蘇湘梨忽地輕嘆,「算了,誰沒有秘密呢?」

她說這詁是真心的。

仔細想想,他是殺手,沒什麼,難道有比她跟姐姐帶若前世記憶轉生到這詭異的時代離奇嗎?

她都沒告訴兆禾她自己所有的事了,有什麼資格要求他這麼做?

她繼續說著,「其實我倒也不是氣你瞞著我,而是氣你不愛惜自己的名聲。我昨晚就說過,就算你是殺手,我也相信你殺人一定有你的理由,可顯然你從不打算對外解釋。」

「名聲那種東西有什麼要緊?」祁兆禾一點都不覺得那重要,相比之不他更在意另一件事,「倒是你,有什麼不曾告訴過我的秘密嗎?」

他曾派人調查她的過去,看不出有什麼異常,但他總覺得她還藏著些大家都不知道的事,否則她怎麼老說些讓他似懂非懂的話?

「哼哼,我的秘密可多了。」怎樣,想知道嗎?求她呀!

笑鬧著,經歷了一整天的驚怕,蘇湘梨突然覺得很累,身體下意識的微微後傾,偎進男人的懷里。

「小梨兒,這樣是不合禮教的。」祁兆禾溫聲提醒,話聲卻隱隱帶著笑意。

「我以前也常這樣,怎麼就不曾听你這麼說過?」現在想想,她好像在認識他沒多久後,就依賴他依賴上了癮。

雖然她不在乎男女授受不親之類的陳腔濫調,但不代表她有開放到隨意跟男人太親昵的地步,和他的相處之所以不同,或許是因潛意識里,她早就喜歡上他了吧?

「因為那時我能夠坐懷不亂。」祁兆禾很鎮定的說著。

「……那現在呢?」

他笑了,「好像有點困難。」

看來小梨兒也不是真的那麼迷糊嘛,還听得出他的弦外之音。

听出他話里的無奈和寵溺,蘇湘梨咬唇忍笑,「但為了我。你會忍著吧?」

祁兆禾笑著低頭把臉埋進她頸間,「當然。」

就算是他這麼狂妄的人,也不想讓心愛的人兒受一丁點委屈。

她或許不在意,但他很在意。

所以,為了光明正大牽著她的手、為了理所當然的和她共乘一騎、為了能再和她有更多的相處時光。將她好好保護在身後,他從沒這麼認真且確定,他一定要將她娶進門。

「兆禾。」

她的背貼著他的胸膛,他的頭貼著她的頸子,她開口說話時,他感受到自溫熱肌膚上傳來的微微震動,酥麻了感官。

「以後別再這麼不愛惜自己的名聲了好不好?該解釋的就好好解釋清楚,不要讓人隨便誤會了你。」他被誤會她會替他生氣、難受。

這回過了好陣子,他才響應,「嗯,我知道了。」

其實他還是很懶得理會自己的名聲,但若他的惡名會影響到她的安危,那就另當別論。

只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為了澄清那些事,恐怕祁風山莊的大伙兒又有得忙了。

然後,似乎也差不多該找時間去她家提親了吧?

不快點把小梨兒娶回祁風山莊好好保護著,他怎麼也不能安心。

正盤算著,突然有陣細微的聲響吸引了他的注意,但警戒心也只在瞬間冒出來而已,那聲音太熟悉,讓他立刻又放松下來。

「少主。」沒多久,幾名黑衣人在他們面前跪下。

「動作真慢,真等到你們去救人,只能等收尸了。」祁兆禾懶,洋洋的道,不過語調听起來心情還不錯。

黑衣人們有默契的抬頭對望了眼,卻只道︰「屬下來遲,請少主責罰。」

祁兆禾覷了他們好一會兒,突然一笑,「算了吧,難為你們了,想來是外公的主意吧?否則依祁風山莊暗衛的速度,怎麼可能這麼晚才趕到?」

暗衛們沒直接承認,領頭的那位又道︰「盟主已派人至範府告知蘇姑娘被劫的消息,並承諾祁風山莊會盡力尋回蘇姑娘。」

「這點我倒是忘了,還是外公想得周到。」祁兆禾點頭。以前總嫌麻煩,鮮少注意這些細節,不過為了小梨兒,看來往後也得開始注意這些處事之道了。

他看了看天色,這番折騰下來都已過了三更,「現在晚了,明日一早再派人去範府報平安吧。」

「是。」那群暗衛再度消失在黑暗中,如同來時一般悄然無息。

當然,那是在蘇湘梨跟中看來,可其實這些在外人看來來無影去無蹤的暗衛,他們的行蹤還在數里外時就沒能逃過祁兆禾的耳朵。

「哇,原來真的有武功這種東西,武俠片居然不是騙人的!」蘇湘梨看得目瞪口呆。

哎呀,真是太吃虧了,跟一群武林高手的頭兒認識這麼久了,竟都無緣見到他表演什麼「特技」,上次爬牆他居然還故意慢慢爬給她看……

現在想想,這男人心機可真重。

「武俠片?」身後非常有虛心求教精神的某人表達了他的迷惑。

「咳咳,我是說……那些說書人說的關于武林中人俠義事跡的片段啦。」她非常尷尬的硬拗了回來。

但祁兆禾又豈是她能夠隨意唬弄的人?

他有種預感,她時不時說出的這些稀奇古怪的詞匯,很可能跟她沒告訴他的「秘密」有很大關系。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知道她有事瞞著他,讓他感到很不舒服。

于是他猶豫半晌,開口說道︰「小梨兒,我們打個商量可好?」

「什麼?」

「我想用我的秘密交換你的。」

「咦?」

「我們找一天來交換秘密,我告訴你關于我的一切,你也告訴我所有你的事,好不好?」他誘哄著。

這提議……好像有點讓她心動吶!

若換作以往,蘇湘梨或許會對他的秘密不感興趣,可在經過這驚險的一天後,她還真的對他,以及整個武林產生強烈的好奇。

至于她的秘密……說穿了也沒什麼大不了,不就是孟婆湯忘了喝嘛。

再說了,在她看來姐夫那張揚的「遠房表妹」根本也是個穿越女,大概穆國的磁場特別吸引穿越人士吧,有人跟她一樣,就更沒什麼稀奇的。

大不了……就被他當成想象力過度豐富嘍。

因此她很爽快的答應了,「好啊。」

聞言,祁兆禾滿意一笑。「那我們回去吧。」

「嗯。」蘇湘梨順從的點點頭,但她忽然想到一件事,「不對啊,你既然要送我回姐夫家,剛剛又何必說明早再到範府報訊?」

哎呀,被發現了!祁兆禾勾唇,「誰說我要送你回範府的?」

「咦?」

「你也不想讓你姐姐見到你這般狼狽的模樣吧?我先派人向你姐姐報平安,而你在祁風山莊休養個兩、三日,等傷好些再送你回去。」

蘇湘梨低頭看了看自已的胳臂,嗯,很合理,她的確不想姐姐擔心。

其實除了這塊瘀傷外,她身上還有些大小不等的擦傷,要是給姐姐見到了,免不了大驚小敝一番。

于是她點點頭,「也好,就這樣吧。」

見魚兒上勾。祁兆禾心情極好。

經歷這回驚險後,他確定不管是醫館、藥鋪還是她的姐姐,都不能將她從他身邊搶走!

而另一方面,他也該好好想一下怎麼提親了。

方家那邊無關緊要,能得到蘇絹萍的允諾才最重要,因此,如何討好範竣希和蘇絹萍,是最該好好研究的事。

想到自己和小梨兒的將來……

絕美的臉上,揚起那抹因過于明艷麗令他被人稱作妖孽的笑容。

折騰一夜,蘇湘梨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

雖然她偶爾會賴床,不過睡到這麼晚還是頭一遭,更別說還是在別人家里。

她手忙腳亂的起身,腳才剛落了地,每隔一陣子就進來探看的丫鬟正巧推門而入。

「您終于醒啦,蘇姑娘。」那丫鬟笑眯眯道︰「大小姐已經問好幾次您醒了沒。」

大小姐?蘇湘梨有點茫然,是兆禾的姐妹嗎?但她記得兆禾沒有手足呀。盡避不解,她還是開口,「抱歉,讓她久候了。」

「沒關系的,大小姐知道您昨兒個經歷了一番驚險,直到天亮才歇下,特地囑咐我們讓您好好休息,只是她很想見見您,才一直讓人來看您醒了沒。」

呃,祁家的人也太熱情了吧?蘇湘梨不解的想著,完全不明白人家為什麼對她這麼感興趣。

于是她迷迷糊糊的梳洗完、迷迷糊糊的吃了點粥墊肚子,又迷迷糊糊的被帶去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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